“说起来，你要几时准备收徒仪式？”
赫兰与闻琢斐共同等待的时间里，又想起来收徒仪式这事。收徒本来也说不上大事小事，然而梦山剑宗向来讲究尊师重道，弟子前来拜师求道问学，正经的拜师仪轨从上到下繁琐不一，但通通不可随便了事。
闻琢斐兴味索然，道：“这事就不能从简吗？”
赫兰苦笑，上前作势要拧闻琢斐的双颊，嗔道：“你呀！……你既是剑宗掌门的单传弟子，拜师收徒仪轨自然要算得上全宗上下最尊最贵最严肃的那一档，因此更要早早择定个合适的日期。”
闻琢斐躲闪不及，只好乖乖就地让赫兰师姐搓扁揉圆，移目闷闷道：“收个徒弟而已，又不是什么祭典婚仪，搞得那么隆重还不如多闭关两天的作用强……”
赫兰捂了闻琢斐的嘴，急忙制止闻琢斐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双眼睛笑盈盈的，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掌门师尊可是相当看中这个的……想当初他收你为徒时……”
话说到此处，赫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酸涩，不知不觉止住了话头，又叹了口气。这时，闻琢斐忙不迭推开赫兰，望着广场开口来处沉浮间冒出的身形。
宋悬可算是来了。
宋悬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早早就等在那里，还给他挑好了佩剑，只道是这山路冗长曲折，又多险衅，再也不想上来第二回。
他眯着眼极目远眺，只见青松上悬着冰凌凌的雾凇，气喘吁吁，呵气成烟。宋悬的双腿酸麻，每上一级台阶都仿佛摇摇欲坠，即将跪倒在地。纵是修真者，也敌不过自然界的山水天地的威力。
闻琢斐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只待宋悬自己走上前来。赫兰师姐一看见宋悬那副惨样，心下了然，凑在闻琢斐的耳边担忧道：“你真让他爬上来啊？”
“那不然呢？”
“我们澧竹峰自己的弟子自己都是御剑飞上来的，你还真当那规矩是回事啊？”
赫兰的呼气轻轻的，香气似兰，呵的闻琢斐脖子一阵泛痒。闻琢斐面不改色，阖目道：“这也是考验而已……”
“如果这都做不到，就不配做你的弟子？”赫兰自然而然地接过，闷声咯咯地笑着，两弯眉上像是挂了新露的柳叶儿，阳光下颤颤地。
闻琢斐眼望着越走越近的宋悬，侧头道：“倘若道心不坚……”
“别，我知你又要来说那些话了！”赫兰赶紧远离了闻琢斐的身边，面上还带着几分嫌弃之意，一面又向宋悬那边走过去，“倒让我看看你挑的徒弟如何？”
说罢，赫兰便抽出一振银蛇似的软剑，闪电般的袭向宋悬。宋悬虽早就看到这位陌生女子，仍是震惊，迅速闪避开赫兰的攻击，求助地望向自己的师尊。
闻琢斐立在原地，眉目平静，点漆的眸子里永远含着坚冰似的寒冷，只将先前已挑给宋悬的那振断剑抛给他。
“这位是你赫兰师姐，看看你本事有几斤几两。”
宋悬会意，虽动作踌躇，接过断剑后仍旧仔细迎战。寒天冷肃，风也是刮刀子，宋悬握着剑柄的手与双腿几乎已没了知觉，只能凭着本能战斗。
修为差得太大！
面前的女子比之外门大比时遇见的最难应对的崔河要高出不知多少。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有迎战之力。沉着以对也好，惊慌失措也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徒劳地挣扎而已。
不过既然自己收了师尊的剑，自然要做别论。与赫兰争斗一番，也可试试新剑是否称心如意。宋悬拔出剑鞘，目光扫过断剑，剑光照得人心胆寒。
冷而孤。
拙则拙已，于他却有如量身定制的佩剑一般。
宋悬回头望见师尊肯定的眼神，身上疲惫倦怠一扫而空，严阵以待，只想快快试试这振断剑。面前的女子看着柔弱，然而那振软剑却似毒蛇辛辣，处处啮食他的弱点。
赫兰也不愿落得个欺负弟子的名声，只不过随便出几招试探一下宋悬而已，因此只是同样将修为限定在筑基期。然而赫兰越出手越心惊，眨眼之间两人交手百招，赫兰却已可以断定宋悬未来必成大器。
因此赫兰及早收手，点到为止，以防自己反倒闹出笑话，笑道：“现在修真界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乃澧竹峰大师姐赫兰，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宋悬收剑入鞘，形容狼狈，恭敬作揖拜道：“弟子宋悬，拜见赫兰师姐。”
“可以了。”闻琢斐过来拍拍宋悬的肩膀，递给他一颗碧色丹药，“吃了便好好歇息吧。”
宋悬踯躅，不敢随意接受，红着脸摇头。于他而言，师尊已给予他太多。师恩浩荡，他哪有什么东西能够回报呢？
赫兰见状，拿过丹药就叫住了宋悬。宋悬一愣，赫兰眼疾手快，丹药已经送入他喉内。冰凉的丹药贴着喉管一路向下，片刻间化成了水，宋悬就是想吐出来也来不及。
“哪有这么磨磨蹭蹭的？你师尊当初拜师的时候，可没见像你这么扭捏。”赫兰挑眉，睨着闻琢斐道，“当初你师尊被授剑时，她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更何况还天天去麻烦掌门。”
宋悬转头又看向比他尚高一截的师尊，只见师尊垂下蝶羽似的睫子，忍不住微微笑着，那万古不化的苍冰就慢慢融化。
“师姐说得是。”闻琢斐抚过宋悬的头颅，并不见额外的亲昵，“我既收你为徒，便不必再拘泥于人间礼数恩情之类。”
最初剑宗掌门白逐花也曾是这样对她说的，闻琢斐不过照搬他的原话而已。亦如今天，宋悬站在她的面前；那一日碧霄峰凝碧宫内，剑宗上下再加上另外六派所来往的人，近数百人围在她和师尊的周围，他也仅是这样和蔼地抚着她的头颅。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若你有何疑惑，来问我就是。”
“是。”宋悬低头应道，心一个劲儿砰砰的直跳，面上一阵热过一阵。
“收你为徒本要举行拜师仪轨，这回却过于匆忙。”闻琢斐沉吟道，“我观本月十八日却是个好日子，离今天还有五天时间，想来宗门里头亦能有时间好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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