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邪眼？！”
此话一出，整个阁内霎时沸腾起来。尤其令这二十几名降云楼弟子震惊不已。
许久前只听说妖刀邪眼早已于江湖中销声匿迹，曾经的武林至尊薛常寻觅多年也未得结果，想不到竟一直秘密流传在玄怵门中？！
玲珑一听，当即露出一副吃惊的夸张作态，“这……妖刀邪眼当真是玄怵门门中秘宝？”
“正是。”林继问笑看她一眼，言语中气十足，好似事实当真如此。
一旁池连尽听完阖首之际不禁微微发笑，再抬起头时已放下酒杯，斜眸睨向林继问，“那请问林门主，此物当真一直流传于门中？可曾失窃？”
“不曾。”
“好，林门主所言大家可是听清楚了？”玲珑忽而大喝一声，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砸，随即腰间铁器出鞘直指林继问，“所有降云楼弟子听令，拿下罪人林继问！”
话音一落，众楼中弟子纷纷起身拔剑出鞘。此势一起，玄怵门众也随即拔剑与之相向，双方一时间对峙起来。
“纪姑娘这是何意啊？”林继问仍旧泰然，“想在我玄怵门地界撒野，姑娘也实在太自不量力了些。”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我幽州地界撒野！”
陡然一道洪钟之声响起，数名甲胄精兵簇拥着一名官服男子从正门入了阁来，将阁内众人团团围住。
“翟大人。”
林继问恭敬上前行了个礼，那人微微点头示意后，背着手跨步上前瞥眼打量着玲珑众人。
他带着一行精兵迈着闲庭信步走至玲珑身前，朝着她冷笑一声：“你就是纪玲珑？”
玲珑面对此人，倒也不曾心生惧意，只是收起了剑刃，抱剑向那人举礼，“民女蜀中纪玲珑，见过翟大人。”
身后众人见玲珑收剑，也纷纷将手中白刃归入鞘中。
“我听过你的名字，数月前幽州城外西北十里那窝贼匪是你剿的吧？”
“不瞒大人，是玲珑僭越。”她不卑不亢，微微颔首答道。
那翟姓官服男子听完紧跟着原地笑了几声，“不错，年纪轻轻倒有几分本事。不过……”
他忽然眯起眼来，眼缝中透露些微寒意，“不过太年轻可不是什么好事……”
语毕，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手帕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垂首道，“近日本官受督主之命，巡查各地治安，不想此处竟有人聚众闹事，还敢以刀剑相向，想来是要无法无天了！”
随着那怒声截止，手帕已被甩在了地上，玲珑见状立马示弱，连神情也跟着造作了起来。
“民女……民女岂敢呀……”
翟弘予不由分说，甩袖命道：“光天化日，恐有造反之嫌。来人呐，将这帮人全部押入府衙，本官要一一审问！”
随着一声声甲胄相接的铁皮呲磨，位于他身后的一众精兵已经听令上前，准备要出手拿人。
“慢着！”
齐连止正于席间出声喝止，站起身来面向众人时，手中已摸出一枚令牌，沉声道：“南定督察司督武镇抚齐连止，奉命彻查凌州蔺家惨案，缉拿案件罪首林继问。敢问翟大人这是要妨碍公务吗？”
说完四周也接连站起十数人，揭开外衣，露出一身身督武卫服来。
“督武镇抚？他们当中竟然有人是督武卫？！”
林继问身后几名玄怵门弟子险些乱了阵脚，自顾面面相觑起来。
南定督察司便是朝廷专为制裁武人所设立的特殊机构，其所属督武卫也皆由武人组成。而齐连止任职的督武镇抚更是官从五品，拥有逮捕和刑讯处决权。
只要林继问认罪，齐连止将其即刻斩杀也是合情合理的。
翟弘予见此情形也是愣了片刻，仔细看了一眼那令牌后，跟着又露出笑来，朝齐连止抱拳道：“原来是齐大人，不知这林继问是犯了何事？要劳烦齐大人来亲自提审。”
齐连止并未给他什么好脸色。论官职，这翟弘予身为幽州府尹官正四品，是比他要大一级的。但在公案中，督武卫可凭诏令无视任何品级提审各类武人嫌犯，旁人再大的官职也都是无权干涉的。
接着他手持宗卷摆落，仔细一看那赫然是一张缉拿令。
“凌州蔺府四十四口命案，人证物证皆已证明其死于井水投毒，而毒源正是来自妖刀邪眼。”齐连止说着，眼神定定望向林继问，“林继问，你准备作何解释？”
“你……”林继问当即哑口无言，瞪大了两眼粗喘起气来。
这凌洲蔺府惨案他虽有耳闻，但当地府衙将查案细节封锁得相当紧密，据说已成死案至今未结。
由于凌洲与幽州相隔甚远，而这蔺府与玄怵门又无甚往来，便不曾对这些情报多做了解。如若不是这缉拿令和这些督武卫的现身，他险些要当此人在信口雌黄。
“这……翟，翟大人……”林继问忙看向一旁的翟弘予，“都……都是误会，这邪眼妖刀，并非我门中之物啊……”
玲珑见他忙不迭要撇清关系，阴阳怪气地上前一步道，“林门主这是在说什么呢？方才门主可是信誓旦旦说过妖刀邪眼乃玄怵门秘宝，从未失窃。我在场门人，可都是证人啊……”
这翟弘予垂目思索片刻，又对着齐连止笑道，“齐大人，本官是万万不敢干预各位督武大人办案的。只是本官也有本官的公务，还请大人也莫要为难本官了。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拿各自的人，如何？”
这齐连止纵然有公案在身，即便是将林继问等人拿了去，他只要把纪玲珑等人也拿捏在手里，双方各持把柄，量他也不敢把林继问怎么样。
齐连止闻言轻慢笑了一声，“不知大人是要以何罪名拿人？纪玲珑等人不过是在协助我等秉公办事，难道在翟大人眼里还成了造反了？”
“是呀……”玲珑跟着也装模作样啜泣一声，用纤纤玉指擦了擦眼角泪痕，“我们蜀中人本也是安分守己，好不容易来幽州卜继山做客一趟，想与林门主共结两地情谊。谁知他竟与蔺家惨案有关，我等纵然痛心疾首，也不得不遵从大义啊……”
不等翟弘予有话，齐连止又接着抱拳朝天道，“翟大人若有异议，不如待我将此事禀明圣上，请圣上明辨……”
翟弘予一听这话立马慌了，忙打断他，“如此小事何须奏明圣上，既然齐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本官也不好妨碍齐大人秉公办案了。”
话虽这么说，他只是微微行了一礼，退后半步，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来是想要弃车保帅，舍掉林继问来保全整个玄怵门了。
然而只抓林继问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玲珑现下是越看这家伙越不顺眼。于是暗暗将视线移向了与先前齐连止同坐一席的沈绯间。
只见席间女子悠然起身，提着华服裙摆向翟弘予行了个女礼。
“兵部尚书沈进之女沈绯间，见过幽州府尹翟大人。”
听闻此声，翟弘予一双瞳孔骤然缩紧了一瞬。
“近日家父公事繁忙，于是吩咐小女子从旁协助齐大人办案。小女子虽不问朝堂之事，但也知这虎头胫甲乃圣上直属□□骁卫。如今跟随大人禀办公务，不知大人可有虎符……？”
她微垂的杏眼轻轻一抬，其间透出寒芒，怔地翟弘予心里一阵咯噔。于是低头同身旁校尉耳语了几句，这才讪讪笑了起来：
“真是不巧，这厢督主有要事急诏，恕本官不奉陪了。”
说罢快步拂袖离去，众精军整齐划一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待他出门后才跟上他的步伐准备撤离朝阳阁。
“大人……大人！”
林继问不知为何这翟弘予忽然就要甩手走人，追上前还想挽留，那朝阳阁的大门已被人顺手掩上了。
霎时整个朝阳阁又静了下来，齐连止满意地对着他笑了笑：“怎么样？林门主，跟我走一趟吧？”
“看威……看威！”林继问忽而沉声呼唤起他的侄子来。
几声过后，那林看威才从一旁战战兢兢凑上来，“叔……叔父……”
“快……去请司徒大人亲自前来。”他压低了声音，急切骂着，“他人就在斩鹿台，快去看看他排兵布阵地怎么样了？”
林看威此时慌得牙根子都在打颤，看了看眼前数十名督武卫，躬身望着林继问，“……回叔父……先……先生他……侄儿早先就派人去问过，都被他借词推托了……”
“什么？！”林继问听罢瞳孔都缩紧了，“先生他贵为步军统领九门提督，官正二品，难道还怕他一个从五品的督武镇抚不成？”
“林门主还想着请神呢？”玲珑上前讥讽嗤笑一声，将手里的剑刃慢慢拔出来，“那咱们就再等等你还有什么靠山？”
她轻蔑言语着，将长剑挽转于手，“你不会真以为，他能帮你吧？”
说着，她又朝沈绯间使了个眼色。这名姿容秀美的华服女子当即从广袖中掏出一支玉闸，揭开一看里面竟是半枚虎符！
“……这……虎符怎会在你的身上？！
林继问见到这枚左虎符脑袋都要炸开了。恍然间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摇直抓住手边的椅背在勉强站住。
此刻他已经满头虚汗，狠狠喘起了粗气。林看威赶忙抓住他的手背，看着他微微张口，仍在默念什么。
“……难……难道……这个司徒……”
“门……门主！”
正在林继问还在竭力想要强迫冷静下来的时候，忽然一名门徒从后方急急忙忙赶来，甚至来不及行礼，颤颤巍巍扑到了地上。
“不好了门主……先生他……他将兵马都撤走了……”
听到这话，林继问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玲珑同沈绯间二人更是在原地笑得花枝乱颤。
“林门主，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沈绯间提起裙摆，优雅转了个圈坐下，“为何这枚左虎符会在我这儿呢？当然是因为……”
“因为这个九门提督，根本就没有圣喻啊！”
玲珑说着这话，已经提剑站在了他的面前，“你以为凭这几千骁卫能够唬住谁呢？想捉我纪玲珑，门都没有！”
从始至终，这个司徒先生压根就没有任何出兵的打算。所谓的在卜继山后斩鹿台扎营八千精锐，也不过只是往兵部递了一纸出行操练的演武文书而已。
“别指望你的司徒先生来救你了，既然你都承认玄怵门便是邪眼之主了，那就乖乖伏首认罪吧。若有抵抗，督武卫便有当即斩杀之权！”
“你……纪玲珑！”林继问只觉得一股恼意直冲颅顶，事到如今怎么也该想明白这妖刀邪眼是怎么回事了，“你这毒妇……”
林看威这时也不管不顾了，噗通一声朝着齐连止跪下，“大人……齐大人，这都是误会啊！”
“看威！”林继问见他如此，正要去拉他，却被玲珑一剑架在了脖子上，不敢再动弹。
而那林看威已经慌不择路，望着四周督武卫跪伏下来又嚎又拜，“我们都是冤枉的，这妖刀邪眼本就是降云楼之物，您要抓也该抓那纪玲珑啊！”
“哦？”玲珑一听，又装模作样地看向了林继问，“如此说来，那玄怵门又是从何得来的？”
“纪玲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林看威指着她大骂出声，“一定是你设计让我们去劫那邪眼，然后又来这招贼喊捉贼！”
“是这样吗？”
玲珑听完又娇作道，“原来蜀地边境那支商队竟是你们劫的？”
“那这可就要算作私仇了……”她静静笑望林继问，“林门主，枉我降云楼拿出这般诚意想要与贵门结谊，您却做出如此不顾江湖道义之事，实在说不过去吧？”
原本她还计划着要使些什么计策才能将邪眼从他手里挖出来，不想这老匹夫主动往坑里跳，反倒省了不少功夫。
到了这一步，林继问已是进退两难，无论如何都是要交代一样罪名。到时她要向玄怵门发难，横竖都是有理有据的。
可此时林继问却冷冷笑出声来，“好你个纪玲珑……”
接着他目中戾光一闪，左手忽地一把抓住面前的长剑，铁器在那怪力之下竟被捏作了一团。不等玲珑回神，他右手已然突袭而出，直扣向玲珑面门。
谁知玲珑却不闪不避，那来自面门的一击已然被薛沉雪出掌截下。跟着又是一道黑影袭上身前，叫林继问本能再次出手，与之连过数招之后，对方一招蓄力冲拳竟将他一击逼退数步。
好生雄厚的气劲！
“叔父！”林看威从林继问身后将他托住，才助他稳住身形。
再看那纪玲珑，两名男子气宇轩昂立于她身侧。她就在其中对着自己摇头晃脑吐着舌头，实在令人颅腔充血。
林继问强压着胸中戾气，对齐连止抱拳道：“齐大人，您也听到了，这妖刀邪眼并非我门中之物。今日我玄怵门与降云楼纪玲珑之间有些私仇，还请您和诸位督武卫大人莫要插手此事了。”
齐连止的目的既已然达到，于是也收起手中的缉拿令和督武令牌，站到了沈绯间身旁不作言语。
“纪玲珑，你以为今天还能从我这卜继山上下去？”
林继问重新整理了衣襟，侧目横视着玲珑，眸中狠戾似要将她抽经扒皮，“即便没有那朝廷兵马，我玄怵门也定要你身首异处！”
说罢，他抽出腰间长剑，持于手中，似有凛凛寒光环绕在那剑刃锋口。
“所有玄怵门弟子听令！今日凡是师从降云楼者，一个不留！”
文中官职皆是根据部分朝代略作改编，不必深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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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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