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室。
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罗昌然盯着摆弄着驾驶台的Q，默默地想。
在星际雇佣兵群体里，的确有过一个代号为Q的星际雇佣兵。但Q活跃的时间太早了，并且，罗昌然在搜集信息的时候，发现Q的经历有一段长达78年的、毫无意义的空白期。
可等罗昌然深入调查后，情报贩子告诉他，Q的经历非常完整、没有问题，78年的空白期只是因为Q接了太空军团的秘密任务。至于是什么样的任务？不好意思，军事机密。
首席的身边怎么能放着这样一颗不定时炸弹？罗昌然不依不挠。
那情报贩子有把柄捏在他手上，怕这没良心的疯子做出什么恶事，只好委婉地提醒道：“你别再追查下去了……我害怕。”
罗昌然顺着对方的意思问：“你怕什么？”
情报贩子于是说：“我怕天基武器。”
天基武器的判定标准非常简单，即能够在三次攻击内击毁一颗主星。
那么，在仙马座星系，谁拥有绝对的火力优势？
答案显而易见了：Q和太空军团有关系。他要么是太空军团的线人，要么干脆就隶属于太空军团。
诚然，太空军团的立场一向非常中立——对内，它只负责维系星联的整体和平；对外，它镇压反人类组织、开拓亚空间航线、抗击风暴虫族。至于仙马座星系内究竟有多么暗潮汹涌，它一贯是主张不插手的。
不然的话，以太空军团的威慑，整个星联都会变成它的一言堂。
难道太空军团的野心在得到了天湖星系的滋养后，终于膨胀起来，开始向仙马座星系伸手了？尤加利叶集团就是他们试探的第一步？太空军团准备把星联变成“自己的星联”？
罗昌然毫不怀疑自己的阴谋论。
他唯一感到困惑的地方就是首席的态度——首席并未掩饰自己和Q的亲近，也没有暗中释放需要救援的信号，甚至于，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在Alpha之间，这样的亲近着实很少见。
由于首席的态度暧昧不清，罗昌然对Q的看法总是在“首席都说没问题，就是我多心了”和“他就是有问题，我不能让首席被小人蒙骗”之间来回要摇摆。
眼下，Q这副和首席熟稔的姿态又加剧了罗昌然的纠结。
怎么能有人，一边享受着首席的偏爱，一边肆无忌惮地索要首席的纵容？他难道不知道，首席最讨厌别人试探自己的底线么？
首席才不会搭理这家伙。
罗昌然坚信。
对于罗昌然复杂的心路历程，秦珏没有关心的意思。他一手撑着驾驶台，一手在光屏上指了几个地方：“再行驶3.4个首都星时间后，舰队预计会抵达这一坐标，进入亚空间裂隙的外层捕获圈——会比你们舰队驾驶系统的预计时间早0.02个首都星时间。”
噢，“舰队”。罗昌然踱步到驾驶台附近，问：“怎么会早？我们的飞船驾驶系统和星联航行安全数据库是实时连接的，航行参数一直在校准，不应该出现航行时间偏差。”
“凯撒系的戴森球检修会产生波动区间在0.6-1.3之间的太阳潮汐能，对舰队航行没有影响，但会影响信标基准线。你们的舰队在讯息安全保障有所欠缺。”秦珏皱眉观察着参数的变化，“把你们的系统权限放开，和我们的舰队系统同步一下，校准参数。”
谁听你的？罗昌然怒气冲冲：“我只听首席的安排。”
驾驶员喏喏：“罗队，马上要进入亚空间了，航行安全很重要，而且……他说的有一点点道理。”
恰在此时，船长室的大门打开，一道身影快步走进来。
罗昌然一扭头，就看到一道玉树临风、器宇不凡、比所有Alpha都要贵气的身影走近。
“首席，”他立刻回到方去回身边，低眉顺眼地告状道，“Q指挥我们放开系统权限，与他的舰队系统同步校准。”
方去回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珏：“你急着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明明是通讯里可以说清楚的事情，秦珏偏偏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宁愿夸方去回喘气声好听，他都不肯多说两句正经事，实在是不可理喻。
秦珏理直气壮：“这不比你调戏Omega重要？”
什么叫“调戏”？方去回对罗昌然微笑：“没事，打开权限。”
罗昌然毫不迟疑：“好的，首席。权限已开放，对方认证通过，连接完成。挪恩，发送航行参数同步申请。”
挪恩·埃克特就是驾驶员，一个年轻的男性Beta。他答道：“已同步，校准完毕。”
“现在符合安全标准了么？”方去回于是再次看向秦珏，矜持地笑道，“航行安全自然是放在首位的。”
秦珏煞有其事地点头：“基本符合了，就剩下一个地方有问题。”
“噢？”
“一点小问题。”秦珏示意方去回到自己身边。
方去回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秦珏站在驾驶台前方，右手边是驾驶员挪恩·埃克特，左手边是空着的。方去回只能站在他的左边。
飞船风挡比飞机——一种古老的地表交通工具——的风挡面积更大，几乎像是一整片落地窗，把窗外的无尽星河都裱在其中。
此时，飞船正行驶在凯撒系的一条私人航线上，距离他们最近的是凯撒系的一颗主星，丘谷星。土黄色的丘谷星表面还流淌着丝带一般的米白色气旋风暴，无数座银白色的浮空城市就是点缀在丝带上的宝钻，随着丝带一起转动着。
在航线的尽头，是一个银白色的漩涡。在漩涡周围，平整的空间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被撕扯成扭曲的碎片，在有形和无形之间变幻，时而像是凸透镜下被放大得失去了形状的怪异成像，时而又变成黑乎乎的陷阱，阻碍着一切光线的进入。碎片围绕着漩涡，形成一圈反常识但又真实存在的“积星阱”。
被积星阱簇拥在正中间的漩涡，就是亚空间裂隙。有的人也把它称为“亚空间的入口”。
方去回不太喜欢亚空间。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亚空间是一个同时折磨人类精神和身体的地方。极少有人天生就能适应亚空间，正如地盟时期的人类也没法在不穿太空服的情况下适应太空的环境。
基因改造就是星联时期的人类闯荡亚空间的“太空服”。
进入太空的通用特性基因包括“太空初级适应”、“人体免疫系统加强”、“情绪□□”、“体质增强-太空环境”等，几乎80%的星联公民都会选择把它们植入自己的基因链，以便更好地适应太空时代人类社会的步调。但相比之下，与亚空间有关的特性基因的植入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经过漫长的科技发展，星联做到了降低太空适用的通用特性基因的植入标准，绝大多数人在做完基因改造后最大的后遗症也只是眩晕、呕吐、加上发烧，可亚空间适用的特性基因的植入还没能达到类似的普适性。
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行，方去回正是能够植入亚空间适用特性基因的一员，但他植入的特性基因不太多，只包括“幽闭免疫-亚空间环境”、“幻觉抗性-亚空间环境”。
对比不少人，方去回已然是个底气十足的亚空间冒险者。饶是如此，他也不喜欢亚空间航行，哪怕很多人都认为，亚空间是太空赋予人类的奇迹。方去回讨厌亚空间压抑的环境。
“这里有什么问题？”方去回克制地蹙眉，遥望着积星阱，表情没什么变化，“航线有问题？”
秦珏做出诧异的表情：“那能是小问题吗，船长先生？”
“你说是什么问题？”
察觉到方去回隐隐的排斥，秦珏没有就这个话题故意逗弄下去，直白地说出答案：“问题是，我很好奇——Alpha和Omega观看星海，与两个Alpha观看星海，究竟有什么不同？”
就这？
方去回怀疑秦珏是亚空间航行时间太久，脑子也被亚空间同化了。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没什么不同”，接着，转身就要离开。
秦珏随即跟了上去：“一起啊，船长先生。”
方去回隐含不快：“你跟过来做什么？”
奈何秦珏有个万能理由：“治病。”
没见过这么治病的！
方去回无可奈何：“你不用拐着弯试探我。我会配合你的。”
“谁让我的诚意都要被退货了呢？不多表现表现自己病入膏肓，别人还以为我健康的很，要跟我划清界限了。”秦珏带着方去回走出船长室，大门在他们背后关上，隔绝了罗昌然等人暗中观察的视线，“你说呢，执行官先生？”
方去回拧眉，面色沉凝：“真是胡闹，谁说你病入膏肓了？”
秦珏是他带来的人，罗昌然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背后指手画脚？
“重点是这个？”秦珏无奈一笑，亲昵地搂过方去回的肩膀，“我的意思是，我们该培养培养感情了。”
“我是Alpha。”
“我知道，有必要强调这么多遍么？”
“我怕你病得太重，患上ABO认知障碍。”肩上那只手存在感太强，方去回克制住动手的冲动，“……Q，你是不是信息素分泌水平不太正常？频繁给自己异常的暗示不利于治好你的病。”
“那就需要执行官先生给我一些正确的暗示了。”秦珏淡定地问，“去我的房间？”
“……”
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么！
方去回微恼。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方去回咬牙挤出自己的回答，“不行。”
“去你的房间也行。”
“我不同意。”
秦珏语气黯然：“你凶我做什么？我可是病人。”
“我没凶你。”方去回甩开他的手，“好好休你的息去吧。”
注：因为本章出现了三方视角，特别说明一下，只有攻受之间有爱情向箭头，其他角色对攻受的感情都与爱情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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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船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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