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祈星戴上木镯子后,想摘下手腕上的木镯却如何也拿不下来。
“木镯上头究竟有何名堂?”礼封摸着祈星腕子,径直在掌心来回翻转她手腕。
带着温热触感的手指在祈星腕子上,游走着。
她这只手被礼封拽进书里头了小半刻了,身子侧坐着有些不自在,“大仙儿您查看的这镯子究竟有何异常?”
礼封转几下木镯子,“木镯圆润,磨得也细致,”复又将木镯子凑近鼻尖儿,“也没魔族味道,看着倒是安全。”
“不过,照着你安危起见,还是施法给你留下个咒印,这后头出了什么事,好可让我知晓。”
手放在话本那头,只觉木镯抖动三下后,里头礼封说句,“好了,要是出事,顺着木镯,便能找见你。”
“大仙儿施得可是追踪法术,可否教我?”祈星只一个放火术法,是万不可能对付碎片或是路上精怪,还是多学些术法傍身,护得了自己,也护得了身边人。
“还想学,小心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刚入门不可捉急。”大礼封直接一口回绝了她。
看着大仙儿坚决模样,也不好再继续开口请教法术,又换了口径:“那大仙儿可否每收一碎片,就要教我一日术法。”
“这次碎片收回后,换大仙儿一日教我术法,可好。”
书里男音儿跟蚊子一样嗡了许久,才回她一字,“好”。
得了大仙儿蚊子般回应后,祈星大喜:“大仙儿同意了!”
日头这时打进了窗子,外头街巷上传来喧哗。
高矮胖瘦的南城百姓全都聚在街巷处,一双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全聚在远处正在哭嚎着的一群妇女上头。
身上穿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在伏在地面上痛哭,捶着胸脯以泪洗着面,嘴里呜咽,“夫君啊,你怎就死了,抛下我和儿子不管了?!”
另个女子穿着麻布衣裙也拂面痛哭,“夫君,你怎死得如此如此离奇,青天大老爷快把我夫君命还来。”
其他几位女子同样是跪地哭嚎,嘴里吐出来的几字也是在寻她们的夫君。
一共十位妇人,都没了自家夫君,足足三日都不见踪影,尸体皆是在密林入口发现的。
听着哭嚎,祈星早就去巷子里去看个究竟。
路过百姓透出的几句话来,“前些日子这十个妇人皆没了自家男人。昨日一夜之间十个消失不见的男人,竟在城外密林寻到。听说是位过路商人路过,在密林入口那处发现的。”
“咦,死状真真实惨,每个都是枯尸状。随便一碰尸体便都碎成个块状,怕是被什么精怪吸干了浑身精血,七魂六魄。”
“十个男人一夜全死了,”礼封屏息,忽吐出口长气,“精怪吸食人精血,七魂六魄,也万不可一碰就碎成个块状。”
“莫不是与碎片有关?”祈星猜测,不是精怪,那便是碎片搞得鬼。
礼封小酌杯茶,“有可能,不排除这情况。”
嚎哭声回在巷子里,一城百姓近乎全围在这里,唯独欢香阁楼台处,飘出些似曾相识地花香。
祈星鼻子似也闻到股花香,抬起眸子看向正勾唇对她笑的琉璃,唇瓣微张,口型好似“是我”二字。
她明了,一切与琉璃脱不了干系。
抬着步子就朝着欢香阁走进。
礼封倏地道:“祈星莫要冲动,琉璃有何目的皆不清楚,不要落了她圈套。”
祈星理智倏地拔回。
礼封给她道得这话,让她仔细在脑内回溯琉璃做得种种,一切都好似与她有关,琉璃在客栈下看的是她,送与她镯子是琉璃,连着客栈下的十个妇人哭自家夫君,专在这处等着她。
一桩一件皆都是在冲着她而来。
跨进欢香阁大门的右脚早已撤回十几个步子,祈星回头看向十个还在哭泣的妇人,渐渐对琉璃密谋之事提起了兴趣。
她哑着嗓子,“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好似就是我?”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像是在自语又像在同礼封言语。
“她?她可是琉璃。”礼封也是早已猜测出来。
“是琉璃。”
琉璃早已听了他二人对话,原是在二楼的身段儿竟忽地来了祈星面前。
琉璃含着净水的美眼,双双弯起,“阿星居然有只寄在破书上的妖?”
正在破书里的礼封,听琉璃称呼他为“寄在破书的妖”,苍白争辩道:“你才是妖!”
“琉璃姑娘缘何都将事情全引在我身上,”祈星直接质问起眼前红衣女子,她的杏眸里藏着刀子,让人无法直视。
“我全引在你身上?明是你自个儿傻,就爱往石头上撞。跟那只在密林捉鱼的蠢猫妖一般,蠢得无可救药。”琉璃嗤鼻一笑,摇头拍手。
“你把阿度如何了?”祈星攥紧拳头,杏眸攒着窜天火气。
“那只臭猫原是叫阿度,我早把它扔进南城郊外处的密林幻境,现下怕是早被幻妖吸成了碎块。”
“真是可耻!”祈星大喝着,左手捏诀要使出放火那招,居然被身后十位哭自己夫君的妇人们拿住。
十个妇人,面目狰狞,似哭非哭,她们直接攀上祈星的手,捆住祈星的胳膊念念有词,“是她!是这个妖女害死了我夫君!”
“前几日进城明是她鬼祟,在南城密林徘徊。”
“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此番定将你丢进南城密林,一把火全烧过去,让你死在南城!”
礼封看着祈星四面八方皆是大小不一、干巴发皱、圆润水滑的手包围着,在屏障处大叫着,让祈星跑,用他新教的法术放火,这样还能烧退些被控制住意识的百姓。
但,祈星却无法保证只是吓退百姓,火势太大恐会将百姓全烧死,怕殃及无辜。
城里看热闹的百姓,原是觉着祈面儿生,一瞧这装扮,言语间确没南城口音,分明是个外来人,何况又没证据怎生就成了,她们口里的妖女?
看客们脑中本是清醒的,其中还为祈星争辩了几句,倏地改变想法,指头全指向祈星,目光呆滞,举动麻木,“她就是那杀人妖女,专吸人精魂,此女不杀,后患无穷!”
祈星争着道:“你们有何证据,说我是妖女?!仅凭一面之词就将我烧死,天理何在!”
南城百姓犹那被人操控地傀儡,拥着唯一清醒地祈星,把她带望密林。
她依旧不放弃,“南城发生的所有,皆是琉璃一人所为,不要被蒙骗住!”
琉璃水色的黑眸,早变作泛着红光的眸子,她一身血红的站在密林那处。
“阿星,你确定南城发生的所有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你可亲眼瞧见了?事实却是如此?”
琉璃收着红伞,踱步来到她面前,芊芊细手在她脸上滑动几下。冰凉滑腻的触感把祈星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引了出来,身子不自觉地向后扯开,但只要她稍一歪头,就会被那些妇人抓得越紧。
“方才那十位妇人,在街上哭自己夫君被什么东西害死得妇人,其实就是她们自己杀的自家夫君。”
她们自己?!祈星杏眼写着疑问,杀琉璃的心,竟弱下了三分。
“倘若是你控制她们,那就不得而知。”
“控制她们?不需要。”琉璃挥手,在空中放出十幅画来,每位妇女都曾是美若天仙的佳人,嫁给夫君后,她们时常身上青紫成堆,血水四溅。
十幅画,皆是那些死去男人的厌憎神态,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恶心作派。
他们指着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糟糠之妻,大放厥词,拳打脚踢。
时常夜宿青楼不归家中,赌坊里买卖糟糠之妻。
一幕幕画面冲击着祈星的眼睛,她哑住了嗓子。
“怎么不说话了?”琉璃收了十幅画来,问向正呆怔的祈星。
“天下的男人,万不该存活于世,他们就该化作养料,来滋养他人。”琉璃又道,“为了救我阿姐,你的身体,今日我就收了!”
琉璃手下得极快,她早背着她阿姐莫离,筹谋此刻作足了十年准备。
自她少时记事起,巷子里的人视她为怪胎,数十载过去,不吃不喝也还是孩童模样。巷子里的人怕她是妖怪,要将她浸猪笼活生生淹死。
男人们把她扔进笼里,她被捆在笼子里出不来,爬不动,直至水蔓延过她的四肢,没过她眼睛时,一只手直把她打捞起来。
那只手正是她阿姐的。
阿姐把她腹中水尽数排出去,替她掸去身上枯草砸石。
柔声女音儿在她静谧了许久的耳朵响起,“可愿跟我回家?”
回家?琉璃不知哪里是家,何为家。她头次跟个陌生的姐姐说了话,“什么是家?回家又是什么?”
年轻莫离摸几下琉璃脑袋,“家就是有亲人在的地方。”
琉璃摇头,“我身边无人,更无亲人。”
“你没亲人的话,那今日我就是你的亲人,叫我阿姐可好?”
琉璃眨巴眼睛,不确定地再问莫离,“那我是有家了?”
“是,”莫离点头。
“那我有名字吗?”
“有,你叫琉璃。”
“那阿姐叫什么?”
“莫离。”
“都有一个“离”字诶,我们不愧是亲人!”
“错了,傻瓜,此“离”非彼“璃”。”
“嘿嘿,阿姐懂得多,那便是阿姐对,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阿姐,我们的家在哪里?”
“我们的家就在欢香阁,琉璃跟着阿姐走一段小路就可以了。”
二人一路手牵着手走着,正值黄昏日落,把二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直至再也看不见。
过了四十余年,莫离乌黑头发早已变作白色。
而琉璃虽已长大,容貌身体却依旧停留在少女时期。
琉璃想永远和她的莫离阿姐永远在一起,永远。
莫离被琉璃放在满是魂魄的法阵上。上头足足落了三十余只魂魄,她将最后吸来的魂魄直接放在了其余三十只魂魄上,阿度并未魂魄离体,直接被琉璃挂在了法阵之上,只要将祈星放在阵眼处,她阿姐就可重获身体新生。
琉璃:“阿星,你手上木镯是用来抽离魂魄所用。只要再过半刻,你的魂魄就要离体。你带在身边的书妖,不会不知?”
“书妖”礼封抽搐嘴角,他还真不知晓,更看不出木镯竟能吸食人魂。
“你阿姐用了这么多魂魄,就算复活了,那也是个魔物。”
“魔物?她是我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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