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启程,黑灯瞎火。月亮散出的微光,照在永安村子里。
祈星三人互相催促着起来上路,因着路途遥远,她怕路上众人挨饿,专从自己的陶瓷罐子里拿出陈年大饼,抱在怀里。
礼封见着已是丑时一刻,祈星还在抱着大饼瞧他,直接一嗓子喊道:“你是非要带着这大饼吗?”
祈星抱着大饼坚定点头,“是。”
礼封不死心继续问她,“你确定这沉东西你要被一路?南城离这儿上千里路,你确定要背?”
祈星再次坚定点头,抱着大饼的手愈发变紧,“我确定!”
她杏眸子里全是对带大饼的渴望,礼封压根儿拿她没办法,弱弱道句:“你路上背它很累,要不我帮你拿着……”
祈星就等着礼封这句,转手就将大饼放在了书上,喜道:“大仙儿,我等着就是你这句!”
呵,礼封如同霹雳贯耳,愣怔片刻后回神,祈星什么时候变得精明。
看着祈星得意地笑着,他认栽地伸手默默把大饼牵进了书里。
一旁不想再把棉被塞进乾坤袋里的阿度,也爽利地把棉被放在书上,乐呵呵道:“礼兄,放爷个被子呗,”阿度怕礼封拒绝,他直接又跟上段据实言论:“爷这是怕寒冬腊月的,祈星凡人之躯,万一在路上着了风寒,那还得了。爷跟你都不通医术,爷的法术人又承受不起,你法术又不行,万一路上出个什么岔子,咋整……”
“好,好,好,我收,我都收不成吗?”礼封被她俩折腾的苦不堪言,他那所华美殿宇倒快成了这俩的杂物房。
祈星看得出大仙儿不悦,轻摸书封夸赞:“礼封大仙儿能拿我们所不能拿之物,实属厉害,信徒愿继续崇拜您!供奉您!”
“前几日摘来的桃子,我全交予您,可好?”祈星把最后颗桃子放在了书上,“山堆似的桃子没搞到,只剩这一颗,大仙儿请笑纳!”
礼封剑眉舒展开来,接过红澄澄桃子,转头揣进了袖子,朗声道:“启程,上路!”
临走时,祈星对着永安村拜了三拜。
一人、一仙、一妖,乘着月色从北南下。
月光忽而明亮,忽而温柔,陪着三人走那漫漫南下路。
她三人已经足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现下还离南城十万八千里,这么个速度走下去,抵达南城得到明年开春。
“为何不要爷化作猫形,猫形带着咱跑,能更快到南城啊?”阿度不解,双目直盯着在书里悠哉喝茶的礼封。
看着这货悠闲喝茶,阿度气愤掐腰:“搞清楚,不是你赶路,是祈星和爷赶路。再这么走下去,猴年马月?”
喝着茶的礼封,气定神闲地回道:“变猫形势必要散出些妖力,魔人现身的出口还在西山,百丈之内必有感应。若是暴露了妖力,你我都得死。”
“万全之法,还是腿着走。”礼封复又跟自己续上杯茶水。
听着礼封说得在理,心中愤怒无处可发,可劲儿找礼封麻烦。
猫眼看着礼封又给杯子满上茶水,阿度即刻嘴毒道:“喝那么多水,你不怕半夜尿榻?”
礼封刚递嘴边儿的茶水瞬时就不香了,他气得捏碎了百年前捡来的青莲杯子,“你这猫妖,我忍你很久了,找死!”
“来呀,出来啊,出来打爷!”阿度在书前头开始跳脚,借着礼封逃不出来,疯似得在书前嘚瑟。
礼封撤去一案子“优雅”,隔空指着阿度大骂:“等着,等我出去,把你碎尸,把你当煮茶的柴火!”
“出不来,打不到。出不来,气死你。出不来,够不着,只能对着爷犬吠!”阿度跳着步子,无端编出个顺口溜,越唱越兴奋。
礼封在书里气得直掐人中,“你给我等着!”
阿度欠欠儿道:“等着呢。”
在旁的祈星,看不下去了,两个岁数加起来有上千年头的老家伙,竟在此行孩童拌嘴之事。
她皱着眉道:“你们二人,够了!”
跳脚招惹礼封的阿度,看着祈星不悦,登时乖乖站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礼封叫骂声响也即刻软了下来。
“两个加起来有上千岁的家伙,还在拌嘴。”祈星继续皱着眉,怒道:“礼封大仙儿,这南城还去吗?”
礼封沉默片刻,回了句:“去!”
她又抬头看向阿度:“你呢?也要去南城?之前没听说过你跟着我们何目的,如若你要走,我不拦你。”
阿度昂着的脖子,低了下去,不敢与祈星对视,颤巍巍地道:“爷,爷是要找主人的。跟着你们或许有线索。”
祈星看着二人到处蹦跳的火气,被她悉数浇灭,遂将语气软了起来:“既然二人都有各自目的,我也有自己目的,那咱可直接成了盟友,自然是要以诚相待、互帮互助。”
“你二人刚刚那副姿态,可不像盟友,倒像是仇人。”
阿度为了不让祈星赶他走,耷拉着脑袋冲礼封赔罪:“礼兄抱歉,爷先惹你不快,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祈星把脸别到礼封那处,“大仙儿,说话。”
礼封重新坐回案前,喝了杯茶,轻嗓:“我也有错,错不该失了礼仪。”
祈星一拍即合,浅笑道:“既然二位各自原谅,那就握手言和?”
二人听到握手言和,都颇不自在。
礼封依旧端着茶杯不动,阿度在原地耷拉着脑袋。
“伸手。”祈星皮笑肉不笑,神态竟回到她手碎魔人的那刻,整人散着骇人气息。
这神态,这气息,是礼封再熟悉不过的,忙把茶水喝干,从屏障伸出手来,直攀上阿度的手。
“握了,我和阿度,握手言和,”礼封笑得是枝丫乱撞,满目柔情,唇瓣都快咧到后脑勺,跟前头那番神明作态,全然不符。
阿度与礼封齐口回她:“嗯,握手言和。”
瞧着二人握手和好,祈星心头腾起的气儿终是吐了出去,心情愉悦地走在了前头。
握手言和后的二人,各自有各自的心得,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礼封被祈星揣在怀里,喝茶的手都抖了三分,方才祈星那下的眼神儿,真把他吓够呛,分分钟就能灭了他这半吊子神仙。
跟在祈星后头的阿度,心情竟豁然开朗,在找着主人之前,他早已把祈星视为了第二主人。虽说,没他主人法力高强,但捏碎魔人那几下,简直太美了!
二人在心里头,一言一语,全然沉浸。
一路上,三人处得很是和谐,脚程直赶到天亮,才来到处茶摊歇脚。
瞧着天光大亮,祈星肚子有些饿,便要来了,从礼封那儿存得大饼。
礼封拿着块干硬程度堪比石头的大饼,似疑非疑地递给祈星。
“饼干得像块石头,你确认咬得动?”
祈星点头,接过大饼:“自然是可以的。”
“大仙儿要来点儿吗?”祈星晃晃手中大饼,示意一直瞧着她啃饼的礼封。
礼封忙摇头:“不了,我牙会被崩飞。”
看着大仙儿不愿与她共享大饼,她毫不犹豫地直接张大口来,上牙下牙来回磋磨大饼,小半刻后,嘴里赫然出现块“饼肉”。
一直在屏障处看着的礼封倏地呆住,“你那是铁牙吗,练过?”
祈星将被茶水饮进肚里,嚼碎了“饼肉”,如常道:“我以前也是如此,饿了吃这地瓜做得饼,渴了就吃外头的雪。村里本来就没啥东西可吃,我那时候吃不上饭,饿了七日,直接将屋里头的老鼠吃了二十只。”
“吃了老鼠全家?”礼封惊奇得差点儿弹起二里地。
祈星察觉到大仙儿惊奇,复又补上句:“大仙儿初次见我时,不也知晓我家何样。于我而言只要能填饱肚子,能活着,只要拼命抓住活下去的机会,我都觉得能做。”
她缓缓将自己处境道出来,像是在诉说别人家的事儿,与她并不相干。
礼封也由初次惊奇,变得怜悯,“是我见识浅薄了,世面见到得,还是不多。失态了。”
祈星展颜一笑:“大仙儿不必如此,你我现下皆是盟友,自可平等相待。”
“自然。”礼封桃花眼遂也跟着弯起,勾唇一笑。
在旁正在昏睡的阿度,倏地捕捉到“老鼠”二字,“老鼠,吃老鼠不叫爷?”
“没老鼠,继续睡。”礼封直接回道。
阿度砸砸嘴巴,继续翻个身,睡了。
二人一时无言。
祈星不困,眼神呆愣地陷入沉思,自那日杀光袭击村子的魔人后,她便没了这记忆。
魔人杀凡人,定是有什么阴谋。她不知魔人背后之人是谁。但她现下只有跟着大仙儿把碎片收集完成,让大仙儿教她修仙,杀了那魔人之主。
礼封说她那时神态与此时的她,全然不是一人。
她蹙着眉头,思绪陷入了深渊,在里头打着转儿。
转眼,她便瞧着红日散出的霞光,染红大片绵云。天上红日,散出的万丈光,把她方寸世界照得亮堂。
连带着心头那方深渊,竟也变得明亮起来。祈星这忧郁情绪上得快,去得也快,自个儿竟是振作起来。
竟无头绪,那便朝前走,前头总会有路。
祈星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
茶摊这处,他们待了有些时辰。此处荒凉,来喝茶的多是过路行商的路人,因着连日下雪,大路不通,导致茶水生意少得可怜。
祈星老早就注意茶水摊老板,是个身子瘦削的女子,约摸三十多岁,走路还一歪一斜。
此时,一群膘肥体圆的壮汉子,挤兑着圈儿肥肉直接坐在长凳上,粗嗓子叫道:“臭婆娘,上茶水!”
老板得了令,熟练舀茶水装碗,足足装了十碗烫茶。因着走路歪斜,没走几步,茶水便洒了多半儿。前头给祈星上得茶水也是洒了尽数,只留个半碗。
老板磨蹭了小片刻,终是将六碗茶水端上了桌,几个汉子一看茶水洒了大半,气得直接将桌椅踹翻,老板辛苦盛好得茶水洒了一地。
祈星看到此处气得牙痒痒,身子即刻要上前说理,却被大仙儿一把劝住:“想想我们来是干何的,你我阿度都不可再闹出动静,碎片太过灵敏,不可打草惊蛇!”
“求您了,大爷们,我这都是小本买卖,您要是觉得我没做好,我不收您钱,成吗?”老板为了活命,直接将双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忏悔。
领头汉子只觉丢面儿,对着正磕头的老板,就是一巴掌。
嘴里依旧骂着:“臭婆娘,还惦记老子兜里头儿的子儿。”
“找死!”抬起就要再落下一巴掌。
老板被方才巴掌扇得有些发懵,但身子却依旧麻木求饶。
祈星原想听大仙儿的话,但现下她已是忍无可忍,在那汉子扇下的第二掌时,祈星直接朗声道:“诸位大爷,难到没发觉自己身上,有鬼?”
“鬼?”汉子听着“鬼”字,忙都齐刷回头,一眼便瞧着个灰头土脸,身子瘦削的女子。
看到祈星穷酸样,汉子双臂抱胸,“哪里来的骗子,敢骗老子!找打!”
拳头定定朝着祈星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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