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熠坚持上了一个月的学,有天周末,他大早上被时父叫起来,“快收拾一下,带你去城里做检查。”
时熠睡得懵懵的,不明白好好的做检查干什么,他不情不愿下了床,洗漱换衣服。
几个小时的车程,几番辗转,时熠跟着父亲抵达城里的一所三甲医院,做了骨龄和骨发育的检查。
这个检查可以看出骨架的大小,以及未来能长多高。
做过检查之后,时父并没有给他解释什么,带他回了家。
时熠虽然疑惑,但没放在心上,这件事很快被他忘记了。
时间飞快过去,时熠这天放学回到家,发现院子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们村子清贫,出行都是靠驴车,谁家有个拖拉机、三轮车,就已经能让人羡慕得不得了。
时熠神色古怪,向屋内走去。
家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微胖,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时熠一眼就注意到男人手上锃光瓦亮的手表,看起来很有钱。
男人的衣着虽然休闲,但一看就价值不菲,坐在他家这样简陋的平房中,显得格格不入。
时熠下意识有些怵,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男人抬眼看到他,对他露出礼貌友好的笑容,“这就是你家孩子?”他随口问时父。
他的笑容很标准,但就是没有笑意,整个人气场很强势。
时父和时母回头,这才发现时熠回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出声啊!”时父慌张地站了起来,招呼时熠过去,“来来,给叔叔打个招呼。”
时熠自从受伤后就变得很敏感,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父母很拘谨——在这个男人面前。
时熠抓着书包肩带,胆怯地不敢挪动半步。
时父对男人尴尬地笑笑,“这娃儿自从受伤之后就不爱说话……”
男人没有说什么,低头看了眼手表,从沙发上起身,“那就到饭店再说吧,我去车里等你们。”他对时母点了下头,长腿迈开步子。
时熠连忙给他让路,男人经过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时熠看向自己父母,很明显,男人走后,他的父母放松了很多,时父恢复了往日说话的语气:“快准备一下,我们跟叔叔吃个饭。”
他父亲每当这么说的时候,时熠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尽管直觉告诉他那个叔叔很可怕。
时熠脱掉校服,换了身干净衣服,与时父坐上了男人的车。
车里开着空调,空气凉飕飕的,时熠一时不适应,打了个寒战。车里有香薰的味道,连座位都比他家的沙发还要舒服。
男人坐在副驾,开车的是专门的司机。
时熠从来没坐过这样高级的车,很是新奇,更让他感到新奇的是,男人把他们带到城里一个豪华的饭店,富丽堂皇的像宫殿一般的大厅让时熠第一次对有钱人的世界有了实感。
第一次在这样的饭店吃饭,时熠又期待又紧张,紧紧抓着时父的手不放。
服务员小姐在前面带路,他们和男人跟着,搭上电梯来到五层,进入提前订好的包间。
服务员小姐为他们拉开椅子,问:“上菜吗先生?”
“上吧。”男人随便坐了下来。
时父哈着腰,讨好地说:“您真是破费了。”
时熠看到这一幕,默不作声。
时熠和时父陆续就坐,时熠清澈的眼睛打量着屋内的装饰,不敢妄动。
在这种地方,他和父亲反而成了格格不入的那个。
时熠打量着打量着,忽而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正盯着他,他冷不丁一回头,发现男人正看着他。
他的目光坦荡,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四目相接,男人移开了目光,对时父微笑说:“挺清秀的。”
时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服务员上来茶水,时父主动地给男人倒茶,模样殷勤:“您喝茶。”
时熠看在眼里,心里产生了疑惑,为何自己的父亲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如此卑微?
很快菜上来了,一碟红艳艳的油焖大虾,时熠没吃过,拿起一个端详了半天,不知如何下嘴,咬了虾壳一口,硬的,咬不动。
他正想问父亲,男人却主动从他手中拿走大虾,给他示范,“先把它的头拽掉,然后把尾巴上的壳一点点剥掉,这样,这样,这就可以吃了。”他把剥好的虾肉递给时熠。
时熠迟疑着没接,看向父亲,父亲催促:“快谢谢叔叔。”
时熠垂下眼帘,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叔叔。”从男人手中接过虾肉。
男人笑着说:“是有点腼腆。”
时父低着头,不断往大腿上蹭着手心的汗,显得尤为紧张,“是是……”
服务员又上了一盘烤鸭,男人拿起小饼,给时熠包好一个,递给他,“吃吧。”
这顿饭质量很高,都是时熠没吃过的,味道也好,他狼吞虎咽,完全没顾父亲和男人聊了什么。
直到男人问起一句:“孩子那里没了是吧?”
时熠顿了顿,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听见父亲叹了口气,说是。
时熠有意想要忘记,机械地把食物往嘴里塞,不想去听他们说话。
然而现实却容不得他忽视,男人说:“我能看看吗?”
时父立刻拉着时熠站起来,到旁边的空地上,“快脱了给叔叔看看。”
那年时熠八岁,虽然还小,但也知道害羞了,他不脱,时父一把将他裤子扒了。
他要捂,被父亲拉开手。
男人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那眼神时熠一辈子都忘不了。
有点嘲笑,有点鄙视,又有点满足。
时熠阴沉沉地低着头。
男人甚至碰了时熠一下,说:“我姓石,你以后叫我石叔叔就可以。”
*
这顿饭结束之后,石庆林让司机将他们送回了家,一路上时父都没有说话,到家后,时父将时熠带到房间里,关上了门,语重心长说:“孩儿啊,不是父亲狠心,是咱们家这个条件实在没办法将你送出村子,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这辈子都低人一等啊!你只有去城里生活,去一个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你才能有好的未来。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时熠的心理在受伤之后快速成长起来,虽然那年只有八岁,但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说好听的,找了个有钱人收养他,说难听的……
不要他了。
可是父亲说的又何尝不是现实,他没办法怪父亲狠心。
这个村子,不离开,猪狗不如。
他也想走出去,重新开始。
他轻轻收拢五指,咬牙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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