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桌兼好朋友,名叫张晏。
是个看起来过于清秀了的男生。身板也不怎么强壮。
张晏学习很认真,他没有脸之前瞪着老师是真的“瞪着”,眼里一看就四个字——那不就是求知若渴么。
然而方舟一看他桌面,摊开着张堪堪及格的卷子。
看来这老兄水平不管比他还是比丁一舟,也都好不到哪去。
趁着上课这一段时间,方舟把几个玩家记了个大概。
其中三男三女,算上他这局游戏一共是有7个人。
男生有两个穿着自己的衣服,一个球衣一个休闲西装,不出意料衣服都大了一号。
剩下那个男生剃寸头,一张脸长得桀骜不驯,穿上校服就一整个不良少年。就是个子败坏了他整体的气质,让他更像个还没到变声期的中二初中生。
而女生们都穿上了校服。
一个公主切短发,面容青涩中已经有了犀利美艳的雏形,她手指做了粉色美甲,不过被刮花的快没了。
另一个扎着马尾、面容朴素,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中学生。她身边堆了一堆卫生纸,现在还在流泪。
最后一个女生面容姣好,黑长直别着珍珠发卡,放在高中高低也得暗恋三年的那种。就她跟方舟对视了。
不过大家的校服,不是同一款。
已出现的校服款式,有经典怀旧的蓝白款运动服,比如方舟和同桌以及班上所有其他没有脸的学生。
中二少年是红白款,三个女生则是衬衫加深蓝百褶裙。
不仅不像是同一年级的,甚至都不像是同一个学校的。这几样校服出现在同一个教室,堪称混乱。
一下课,玩家就自发聚到一起。
交流过后,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卡,果然是不同年级的。
红校服来自于高二,百褶裙们来自于初二。而西装男和球衣男据他们所说,二人分别来自高三4班和高三3班,校服颜色都和方舟一样。
珍珠发卡问他们为什么会坐在一群衬衫西裤中间,方舟几人面面相觑。
“在我们这里,其他人都是穿的蓝白运动校服。”球衣男说到,“这小兄弟恐怕看到的也是全班的红校服。”他指了指中二少年。
少年点一点头,脸色阴沉着。
在所有人眼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显然都是和自己穿着同样款式颜色的校服。
“你们刚上的是什么课?”方舟突然想到问。
“英语。”
“数学——”
“地理!”
几人同口异声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这间教室是几年级几班?”短发女孩俏丽的脸蛋紧了紧,急忙追问。
又一次同口异声,众人分别再次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到这里,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马尾女生甚至崩溃得哭出了声。短发女孩无声的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声安慰她。
“所以这间教室到底是几年几班啊……”
方舟的脸色格外凝重。
他皱着眉,问大家都是从哪里来的,有去过其他教学楼看过吗。
“说到这我就要问你了兄弟,你迟到了整整半节课,有什么发现吗?“球衣男长着张大刺刺的脸,见谁都是他兄弟。
“我见到了教导主任,就在这栋。”方舟说道,“他追着我,因为我不守纪律,上课期间还在走廊上乱晃。”
“是这样吗?他追你仅仅是因为你没遵守校纪校规,你没有其他行为触发了……”西装男问道。
“没有,我一上来就碰到他了。然后他就大叫着我不遵守纪律,就要抓我。”方舟答。
“那你可真够倒霉的,一上来就被追。”球衣男道,“我是在厕所出现的。认识一下,我叫杨涛,**大学生物系大二学生,我本来在宿舍呢,结果一开门就来这儿了,接着就有个系统告诉我…… “
“没必要。”珍珠发卡面色不渝地打断他,稚嫩的脸看起来像是故作老成,但说话狠辣、不近人情、直奔主题。
“我是从储藏室出来的,我们女生都在一起。简单交流了一下就接到了回教室上课的任务。”“你们当真以为这只是一场恶作剧的游戏吗?”
她质问着所有人,眼睛却在球衣男和马尾辫身上逡巡。
球衣男顿时尴尬又愤怒的涨红了脸。而马尾辫狠狠地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哭出声,并不自觉的握紧了短发女孩的手。
“过不了副本,就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想死吗?”
一时无人再说话。
直到短发女孩拉了拉珍珠发卡,西装男打破僵局问道:
“你们是老玩家?游戏精灵说的消失就是死亡对吗?这种副本难度怎么样?”
珍珠发卡用一张初中生的脸白了他一眼,“你没必要知道。反正老实完成主线任务,活下去就好。”
西装男摆正脸色,“现在大家在同一个副本,我们知道的信息越多,相信对你没坏处。”
他俩僵持片刻,珍珠发卡还是不耐地解释道:
“一般有新玩家进入的副本都不会太难,小心一点苟到通关问题不大。魂灵游戏里的副本大多是灵异向的,从这个副本的设定来看,像一则校园怪谈。你们多注意调查这学校有没有死过人。”
西装男听完后脸上有一瞬间出现了掩藏不住的惧色,而他不论是从进入死亡游戏的适应度,还是和珍珠发卡的交涉,方舟都可以明显得出关于这个人的结论:
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心理素质可能还相当不错。
这份恐惧明显不符合他的个性。方舟探究地打量着他,除非是——
他已经获得了某种大家还不知道的信息,或是他已经提前触发了什么。
方舟还有一个发现,就是这个副本的神秘力量应该改变了所有玩家身体的年龄,而更重要的是,这也将直接导致他们身体素质的改变。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的身体与平常惯用的配置不一样。
打个比方,如果让19岁每晚跑操场的他来这儿,一打儿教导主任给他吊着跑都没事,更不会出现被追还差点摔倒的大心跳事件。
“我来的时候就在这间教室后门走廊上,没有去过楼外。而且当时红校服弟弟已经在了。”
西装男笑了笑说到,“你们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来的时候在楼梯口看到了一个黑影……我其实挺怕这些的。”
“你看到的是教导主任吗?”方舟也眯眯的笑。就在这时桌子下面他腿被来自左侧的人撞了一下。是中二少年。
“这,可能是吧,那黑影窜太快了,我没看清。”西装男擦着汗,看起来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确实是最先来的,上节课上课之前我就在了。”中二少年道.
“我出现在教室办公室,空无一人,很安静。直到我接到任务从办公室走出去,一切才吵闹起来,突然变成正常教学的情况。”
“那上个课间你有什么发现呢?”短发女孩追问。
“和学生相互说过话以后他们会变出实质的脸。”
“所以他们不是一群怪物,而是正常学生,只是因为我们没‘解锁‘这群npc?”
“不一定。我刷到了支线任务,是查明学校不良风气的缘由。没有脸这件事不一定单纯因为副本设定。”
“你也是老玩家吗?”球衣男不禁侧目,惊讶地问。
中二少年只是摇摇头,似乎不想多讲。
“行。接下来我们就尽量收集信息,然后晚上放学后再集中讨论,好吧?”短发女孩提议。
大家纷纷答应然后散开了。
方舟也回去了,临走前他看向短发女孩和马尾辫,马尾辫好像已经被安慰的振作了起来。
他走回座位,敲了敲下张晏的桌子,同他搭话。
“刚英语课谢谢你啦,被老师逮到我可就惨了。”
“也没有啦,英语老师其实挺温柔的。”张晏细细的笑,笑容不大却十分开心,“小舟,你还愿意和我说话?!”
“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方舟话脱口而出了,背后才猛然一凉。
怎么了?这好朋友的设定,有什么问题吗?他点出面板,信息没有刷新。
“是啊,连你也这么说。”
张晏依旧微笑着,只不过眼底真切的笑意,像是被阳光蒸发的雨雾,飞快被卷走,只剩下黑沉沉的木讷。
对视的一瞬间,方舟想起了暴雨来临前,那种低沉闷热的晴天。
“不过那都没什么。”张晏摇摇头,继续微笑,“没什么的。”
什么没什么?不对劲——真的不对劲——怎么没给剧本还演上了呢?!!
方舟冷着吓蒙的脸,面无表情道:“你这样想就好。”
这戏他接不住啊。
话题终结了。
游戏,完。
再见妈妈,再见爸爸,再见亲爱的家人。
之后果然张晏一下午没再说过话,这边完全陷入了僵局。
又一个课间,大家都在积极与学生攀谈,只有方舟在角落默默自闭。
他听着学生们的打闹声,竟渐渐的也能解锁他们的脸。
他们谈论中频繁的出现一个词:
笔仙。
这是一个关于笔仙的副本吗?
看来他的“朋友”中二少年,可能也没完全说出自己得到的信息。
方舟现在听到的笔仙的信息,都是些碎片,完全无用。
但作为第一个获取这些信息的玩家,中二少年极有可能听到的是一段有始有终、逻辑完整的对话,关于笔仙的。
正想着这些时,中二少年主动来找他了。
“你怎么没找学生打探消息?”
“我那位‘好朋友’不理我。”方舟如实说了,“之前在桌底下是你撞的?”
“我可以跟你分享‘笔仙’的线索。”中二少年说,“告诉我你知道的,你去过除这栋教学楼之外的地方吧?”
“不着急。你先说刚刚偷偷撞我,是什么意思?”
中二少年也直截了当,“我觉得他在撒谎,不是吗?”
“你觉得他知道了什么?”
“不清楚。但他去过教室后面自己的储藏柜,里面我刚去翻过了,里面至少有一件校服外套。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穿。”中二少年说完望着他,意思是该你了。
“我去过宿舍,找校服。你们的校服都是在哪找到的?”
“我在储物柜翻到的。”
方舟一看他果然下身穿着自己的裤子,身上只穿了个外套。
“女生呢?你是老玩家?”
“她们确实一进来就穿着校服,不是。”中二少年继续看着他。
“这里遵守校规应该挺重要的。”方舟道。
“嗯。”中二少年一直看着方舟。
“好吧,我是从天台来的。”
“教学楼有天台?”
“有啊。”方舟顺畅地答道,教学楼有天台,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
但随后两人就回过味来。
为什么,在方舟提起“天台”这两个字之前,中二少年本身会把这两个字完全屏蔽在脑海之外?
“天台!”二人同时压低声音惊呼。
“那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但这是座完全学校你知道吧?”方舟继续讲,“我在天台上看到的这里是在西面,如果这里是高中部的话,我在东面看见的是穿同样制式的运动校服,只不过把我们的白色部分换成了黑色。”
“根本没有衬衫?”中二少年表情也凝重了下来。
方舟同样凝重地点了头。
首先他就排除了女生撒谎的选项,因为确实,没有必要在衬衫来处这样的地方说谎。
二人对视了一眼。
“你之前听到了关于笔仙的什么?”方舟转而问。
“你之前已经问过关于校服了,这是另外的价格。”少年挑挑眉,“不过我免费送给你。谁让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呢?”
没错,那次为张晏检查面板的时候,方舟就看到了,并且也一直在等中二少年来找他。面板显示:
您和张晏、杨鸿之,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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