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
藏诚从厚厚的《高等数学》中抬起头，眉头微蹙。老张站在讲台上，双手撑在讲桌两侧，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高一开学第三周的周一早晨，窗外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
"没错！"老张拍了拍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今年校艺术节定在十月二十日，我们班必须拿出一个惊艳全场的节目！"
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有人提议合唱，有人主张话剧，后排几个女生小声嘀咕着要不要跳女团舞。藏诚重新低下头，继续演算那道未完成的微积分题。这种集体活动从来不是他关心的范畴。
"安静！"老张敲了敲讲台，"经过班委会讨论，我们决定——"
藏诚的钢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团蓝色墨渍。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由藏诚和周衍生同学共同负责我们班的艺术节节目！"
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藏诚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旁边周衍生同样震惊的目光。那个头发永远“乱糟糟”、校服纽扣永远系错的校霸，此刻正张大嘴巴，活像一条搁浅的鱼。
"为什么是他们俩？"体育委员王磊大声问道，"藏诚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周衍生一直缺勤，连校规都还没背熟呢！"
全班哄笑起来。藏诚感到耳根发热，但他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手指悄悄攥紧了。
老张神秘地笑了笑："正因为他们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藏诚同学逻辑思维强，做事严谨；周衍生同学艺术天赋高，创意十足。两者结合，一定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会爆炸的那种化学反应吗？"有人起哄道，又引来一阵笑声。
藏诚深吸一口气，举手起立："张老师，我认为单独完成学术展示更适合我。"
"我也是！"周衍生几乎同时站起来，"我对班级还不够了解..."
"决定已经做出。"老张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不容置疑的白光，"今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你们俩在图书馆碰头，讨论出初步方案。周五班会上要向全班汇报。"
下课铃响了，藏诚迅速收拾好书本，打算以最快速度离开教室。但周衍生像只敏捷的猫一样，穿过人群拦住了他。
"看来我们被强行组队了。"周衍生挠了挠他那头乱发，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你有什么想法吗？"
藏诚避开对方过于直接的目光："我会准备一个数学魔术表演，你只需要配合我做些简单演示。"
"数学...魔术？"周衍生的笑容僵在脸上，"你确定这能'惊艳全场'？"
"至少比某些人弹钢琴唱流行歌有内涵。"藏诚冷冷地说，想起上周音乐课上周衍生那首引起女生尖叫的自创歌曲。
周衍生的眼睛眯了起来："哦？那你觉得艺术就是炫耀智商的手段？"
"艺术至少应该有逻辑和结构，不是随心所欲的噪音。"
"哈！"周衍生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难怪你解数学题像机器人，原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二进制！"
藏诚感到一股热血涌上脸颊："总比某些人大脑空空如也强。"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藏诚转身走向座位，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很少与人争执，更不会在公共场合失控。这个周衍生，好不容易刚全勤两周就打破了他所有的规则。
下午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翻页声。藏诚坐在角落的方桌前，面前摊开三本数学魔术书籍和一份详尽的计划表。他已经设计好五个环节，精确计算了每个魔术所需时间，甚至考虑了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方案。
周衍生迟到了十七分钟。
"抱歉抱歉！"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引来管理员严厉的目光，"乐队排练拖了点时间。"
"乐队？"藏诚皱眉。
"嗯，我和千禧、阿珂搞了个小乐队，刚才在音乐教室练习。"周衍生拉开椅子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可乐，砰地打开，"你的计划我看...哇，这什么？任务分解表？"
藏诚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笔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五个数学魔术，每个四到六分钟，中间穿插简单解释。你需要做的是..."
"等等，"周衍生打断他，眉头紧锁，"你认真的？数学魔术？台下可是坐满了想看热闹的高中生！"
"知识性、趣味性、教育意义，三者兼备。"藏诚一字一顿地说。
周衍生做了个夸张的扶额动作："老天，这比我们校长讲话还无聊。"他从包里抽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听听我的——改编《罗密欧与朱丽叶》成现代校园音乐剧！我写了几段歌词，千禧能编曲，阿珂跳舞超棒..."
"音乐剧？"藏诚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那是艺术节，不是幼稚园文艺汇演！"
"至少比你的数学催眠秀强！"
"你那套哗众取宠的把戏..."
"两位同学！"图书管理员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要吵架出去吵！"
藏诚的脸烧了起来。他迅速收拾好书本，大步走出图书馆。周衍生跟了出来，在走廊上拦住他。
"听着，"周衍生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们能不能各退一步？找个折中方案？"
"折中？"藏诚冷笑，"把音乐剧里塞进几个数学公式就叫折中？"
周衍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等等...这主意其实不坏。"
"什么？"
"数学音乐剧！"周衍生兴奋地打了个响指，"想想看，用音乐和舞蹈表现数学之美！比如用圆舞曲讲圆周率，用踢踏舞展示勾股定理..."
藏诚愣住了。这个荒谬的提议竟然在他脑中勾勒出一幅奇特的画面——严谨的数学公式与自由的音乐旋律交织在一起...
"不可能。"他最终硬邦邦地说，"数学需要严肃对待。"
周衍生的肩膀垮了下来："你就不能有一次不按教科书思考吗？"
"而你就不能有一次认真对待正事吗？"藏诚反击道，"还是说缺勤的学生都觉得可以随便应付班级活动？"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周衍生的表情瞬间冻结，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变得陌生而冰冷。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周衍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吧，学霸先生。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反正我也不会配合。"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响。藏诚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慢慢走回图书馆，收拾起散落的书籍。周衍生那个皱巴巴的笔记本还留在桌上，藏诚犹豫了一下，翻开看了看。
潦草的字迹填满了每一页——歌词、旋律线、舞台设计草图...虽然杂乱无章，但能看出作者倾注的心血。最后一页写着："艺术节方案：让每个人看到不一样的数学与音乐。——周衍生"
藏诚合上笔记本，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口蔓延。他把本子塞进自己的书包，打算明天还给周衍生。
第二天早晨，藏诚比平时早了十分钟到达教室。他把周衍生的笔记本放在对方桌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预习。同学们陆续到来，但直到上课铃响，周衍生的座位依然空着。
"周衍生呢？"老张环顾教室。
"报告老师，"一个狼尾的男生站起来，"周衍生发烧了，让我帮他请假。我是他初中同学千禧。"
藏诚抬起头。千禧——周衍生昨天提到的乐队成员之一。他似乎察觉到藏诚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他眨了眨眼，那眼神说不清是好奇还是挑衅。
一整天，藏诚发现自己时不时地看向那个空座位。午休时，他独自在食堂吃饭，突然有人在他对面坐下——是千禧和另一个男生。
"你是藏诚对吧？"千禧开门见山，"听说你和衍生在搞艺术节节目？"
藏诚谨慎地点点头。这个男生——想必就是阿珂——他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你们吵架了？衍生昨晚排练时心不在焉的，弹错了好几个音。"
"我们只是...意见不合。"藏诚放下筷子。
"他就是这样，"千禧翻了个白眼，"表面嘻嘻哈哈，其实比谁都固执。不过..."他凑近一些，"他昨晚一直在哼一段奇怪的旋律，说是从你那得到的灵感。"
"我？"藏诚愕然。
"嗯，说什么'数学韵律'之类的。"阿珂插嘴，"我们认识衍生三年了，从没见他为谁改过自己的曲子。"
藏诚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想起周衍生那个"数学音乐剧"的疯狂提议，以及自己刻薄的回应。
"他...病得严重吗？"他终于问道。
千禧和阿珂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挺严重的，"千禧说，"不过如果你带着数学书去探望他，可能会加重病情。"他狡黠地笑了，"音乐教室，放学后。他在那里比在宿舍恢复得快。"
下午最后一节课，藏诚发现自己完全没听进去老师在讲什么。他的思绪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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