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is拿的是比较温和的剧本，循循善诱，委婉地指出不足。而且，只要她一提“我觉得刚才不太够，你solo一段”，赵汝安就知道哪几个选手是节目组的重点关注对象，都不需要在资料里找记号了。
钟思哲负责逗趣，偶尔出现几个展示大段rap的选手立马表现出“爱才”，看似窝囊地说一声“终于听到这么长的rap，感动啊”，可谓是其乐融融。
而一旦坐上导师席位，赵汝安便没有才艺表演时的随和，点评得一针见血，成了三个人里面最强硬的那个。偏偏每把刀都是笑着投掷出去，而且究竟是阴阳怪气还是真诚赞叹，已经让听者辩识不清，说得选手冷汗直冒。
“走音走得很厉害啊。”
“你刚才突然停下来，我以为会是个能掀翻我天灵盖的高音，结果是个中音。好吧，你的中音挺稳定的，高音我没有听见，就不做评价了。”
或是犀利，或是劝告：
“勇于尝试很好，但你如果在第一场表演就把短处拍到我脸上，我怎么给你这颗星星呢？”
“你还是待在舒适区比较好。”
摄像机适时地给选手席几个闻言色变的镜头，将交头接耳的对话内容纳入“大魔王”的塑造领域。
“怎么办，到现在才出了一个银star。”
“啊——我只想顺利结束表演。”
也有借机麦麸的。
“我好慌，你听听，心脏跳得快不快？”
“你不要妄自菲薄啊，像哥这样的能力者都觉得害怕，我这种凡人该怎么办？你肯定是金星。”
被同伴称作“能力者”，白辛辙面对镜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唱歌稍微好一点，其他方面一般般。”
他生得清俊，端得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小导师模样，眼下正微微叹气，“赵老师真的很厉害，对我们要求高也很正常。而且，真正的能力者在那边。”
眼神投向最高处的青年，对方看都不看一眼，只听见轮到自己的声音。
在他向下走的过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伴随“怎么长得这么帅”“听说去寒国当过练习生”“腿怎么这么长”的议论，注定会成为第一期的名场面。
简直把“初C即终C”一行字焊在脑门上。
宫驰停在舞台中央，精心设计的造型桀骜不驯，有股凌厉的帅气感。
Iris饶有兴致：“小赵老师，我记得你演唱会开头好像也是类似的装束，妥妥姐弟装啊。”
钟思哲心领神会，啧啧赞叹：“这张脸，这个身材，要是能发挥得不错，恐怕要将第二颗星星收入囊中了。”
少爷肯定不会只满足于出道，这样的架势赵汝安一看便知。不过宫驰作为男二，还没有唱跳，本身的条件就已经足够好，只要稍微加持就能一飞冲天。
实在是招人嫉恨。从没有绝对的公平，只能相对公正。赵汝安随即拿起话筒：“宫驰，你现在站在这里有什么感想吗？”
“我要拿的是第一颗星星，赵老师。”他的声音条件也很不错，富有磁性，音色极具辨识度，“——第一颗金星。”
赵汝安：“你很有自信。开始吧。”
宫驰准备的是一首相对小众的男团歌，可以看出他非常精通isolation。距离专业舞者的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些需要柔韧度的动作也可以看出还没到游刃有余的地步，但他知晓一个偶像该怎么做，那就是表达个性与魅力。
“当你注视我的眼睛，
你就能知道我的魅力，
在于唯独看着你……”
仅仅听他唱了两句，赵汝安就知道他的声乐能力配不上舞蹈水平。
舞蹈带给观众的冲击性是最直观的，尤其在直拍文化流行的当下。至于唱歌水平，可以后期调音，可以放极大的垫音，甚至可以完全不开麦。
因此，赵汝安听着宫驰自然地在声音上偷懒，没有把握就降半音，纵容自己翻假，笑眯眯的表情看似没有变化，实则带上几分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读出的不快。
声乐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练了，你们不是要做唱跳偶像吗？
金字塔上，闻馥突然间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和刚才的□□折磨，童释已经把他定性为“跳舞跳疯了的变态”，却也不敢不回答：“我觉得很好。”
“我也觉得。”闻馥意有所指，“会让赵老师很有话说的那种好。”
宫驰跳完，金字塔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Iris也频频点头，和钟思哲交换了个眼神。
虽然仍有瑕疵，但给出金star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展琢笑着举起话筒：“真的是非常有热情的表演啊，让人耳目一新。”
“一个人跳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Iris赞叹道，“头身分离做得很好，wave可以再精进一点，整体的表演已经很成熟了。”
钟思哲也肯定道：“rap的咬字很有味道，吐字清楚的同时还能做到个性化。你自己研究过吗？”
“是的，我希望能够符合这首歌的调性。”
回答完，他用隐隐含着期待的眼神看向赵汝安。
期待？赵汝安浑身的血莫名热了起来。
原著里可不是这样的，声名狼藉的假天后依靠家里的关系上了选修综艺，展示环节的站桩都有些飘，只能靠后期和现场选手们的盲目追捧。
宫家小少爷本就慕强，这下更是十分地看不上她，甚至后面直言“你的指导对我来说不必要”。
此言一出，再加上宫家给他配备的营销团队，全网狂赞他不仅出身好、而且敢说敢做，吸引了一大波流量。
这一次，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开玩笑的，赵汝安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男主或女主，没有一个不可说的力量兜底。要想把握严师人设，得学会拿捏尺度。
因此，赵汝安微笑着举起话筒：“说实话，宫驰，你的表演让我很失望，配不上你现在的名气。”
金字塔上的选手顿时骚动起来，导师席上的二位，以及展琢都不约而同看向她，宫驰的脸色则陡然一变。
心高气傲如他，何时被人这么说过。
“我来模仿一下你刚刚怎么唱的。”说罢，赵汝安对准话筒出声。
明明是女性，却把宫驰的音色模仿出七八成像，连带他时不时虚一下的唱腔，本钱和技术都厉害得让人咋舌。
模仿完，赵汝安接着说：“你太过专注舞蹈了，分给rap的注意力也比声乐多。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要有所保留？你觉得这个舞台不值得你使出全部的实力吗？还是技术上自知有缺陷呢？”
隐秘的心思被点出，宫驰提起话筒：“是我的问题……”
“难道是我的问题吗？”赵汝安笑容不改，里面掺杂了很多惋惜，“一个偶像的活力来自于TA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受到观众的喜爱，这种孤注一掷的决心是最闪亮的。但你好像很确定自己会被包容，所以没能做到最好。”
钟思哲特意唱反调：“小赵老师，我觉得宫驰的表演方式很游刃有余，他会根据歌曲的风格自我表现。”
“那是你觉得。”赵汝安淡淡反驳，甚至对钟思哲笑了一下，然后转向宫驰，“我知道这种心态很难改变，所以我只能在技巧上纠正你的一些错处。”
宫驰好似谦恭地说“好的老师，我会改变心态”，实则面色隐隐发黑，心里也在咬牙切齿。
然而，当赵汝安用自己的声音和充足的技巧唱出他处理得有问题的唱段，宫驰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种诱惑力——真正的松弛感建立在绝对实力的基础上，这种松弛非常性感，很吸引人。
好像无法讨厌她。
赵汝安的表情和示范，都带着仿佛眼睁睁看着璞玉自甘堕落的遗憾。许久没有自我反省的宫驰难得地陷入沉默。
“不是很难吧？你可以做到的。”赵汝安爽朗地咧开嘴，“Iris和钟老师会给你金色星星，展老师要是有投票权，也会给你金色星星。反正最后是少数服从多数，我给你银色星星也无所谓。”
的确如此，要投票的话是3：1。有另外两位导师、一位MC的肯定，足够他被加持为第一个金star。
只是，宫驰在返回座位的过程中情不自禁抚上名牌旁的金色星星，心想：他真的值得这颗金星吗？
“下一组。”
“没有星。”
“下一组。”
“虽然有些纠结，但你也没有。”
赵汝安总是用最温柔的表情给出最残酷的回答，但她的确给出了几颗银星。至于金星，迄今为止那是一颗都没有。
宫驰微妙地感到高兴，然而目光扫过被赵汝安给予银star的成员，忍不住面色一沉：什么货色，敢跟我一样是银星？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水平。
终于，不知道进行到第几组，赵汝安给出了第一颗金星。
“许以冬，你的各个方面都很不错。”她念出选手的名字，“我想告诉你，我给你这颗金星并不是因为声乐是你的长处，所以在我这里讨了巧。”
赵汝安合拢双手：“你是一颗蒙尘的珍珠，我想星选官们会很喜欢你身上的劲头。”
“谢谢。”仔细看，这个妆容朴素的个人练习生的确俊美，而且是灵动的纯天然。但湮灭于尘埃的人实在太多，似乎也不缺他一个。
此刻的许以冬深深地鞠躬，朴实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赵汝安摸了摸下巴，算计得很好：要是因为没有背景出道不了，就把他拉到自己公司。
是的，她参加Chosen Star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给自己的公司物色新艺人。
“下一组。”
大屏幕亮起即将上场的两个头像。
看见自家公司的标志，赵汝安一愣：早知道不当甩手掌柜了，不然她能直接把人抱走。
只是，赵汝安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一世的闻馥不想跟她好，想做个受粉丝喜爱的偶像开启新生活，怎么办？
闻馥不愿意跟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和她待在一起的几十年可谓是受尽苦楚，还要整天伺候她。这里不是女尊世界，是个男的稍微营销一下就能备受追捧，他不用再受她和整个社会的压制，有别的心思、想度过不一样的人生也在情理之中。
如是想着，二人已经行至台前。
童释饱含热情，把出场pose摆出：“我们是‘复试一次就过’组合！”
闻馥没有台词，只是笑着配合。
金字塔上的选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有被腻到。只能说个个演技超群，纷纷表示“真可爱”“好有记忆点”，实际上都知道记忆点全靠后期剪辑，黑的都能剪成白的。
但是，也有人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那个闻馥好像是反向照骗啊，比公式照帅多了，就是妆造不太行。”
“好像确实！肩膀很宽，整体比例也相当不错……不对，我们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几个基本确定出道的选手说得内心警铃大作。
宫驰微眯起眼，仔细看那张本应并不出色的脸。还好，虽然是个漏网之鱼，但还没有俊俏到让他需要特意提防的程度。
此刻的赵汝安则庆幸自己习惯用笑容掩盖真实心情，不然她的脸上可能会浮现四个字：你好萌啊.jpg
好像回到过去唤他香香的岁月，那时他的脚已经跛了，走路比从前不便很多，没有现在步步踩到实处的安定感。
多年的相处使得赵汝安非常熟悉闻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因此，尽管他现在只是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看着和她十分有妻夫相，赵汝安能看得出他在用她喜欢的方式放电，心口痒痒的。
闻馥太清楚她的口味，以及怎么讨她的欢心。赵汝安忍不住想，其实就算闻馥没有这么做，这一世她足够富有，念着他那么多年死都要跟她死在一起的忠诚，也能在暗中保他一生平安顺遂。
钟思哲要求自我介绍，童释立马打起两百分的精神展示活力，面对一众导师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因而眼神有些游历：“我是嘉谊娱乐的童释，练习时长两年！”
旁边的闻馥直勾勾地看着导师席：“我是嘉谊娱乐的闻馥，练习时长一年。”
“名字很稀有啊。”赵汝安若无其事摊开资料。
……拍得是什么丑照片。
闻馥弯了弯眉眼：“对，就是‘馥郁华尔兹’的馥。我是赵老师的粉丝。”
我靠，这木头什么时候这么会了？童释差点忍不住转过头。
而在场好似第一次见面的两人，都知道这个究竟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的正确答案。
是先有了闻馥，才有这首歌。
“你是我的粉丝，更应该唱好。”赵汝安抬起头，乍一看和面对前面的选手没什么两样。
Iris只怕她要再发难，连忙道：“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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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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