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玦一抬头,傻了。
空荡荡的院内变了个样,到处都是象征新婚的喜庆装饰,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堆满了瓜子糖果,连灰暗的墙面都被漆成了艳丽的红色,孩童嬉戏声、敲锣打鼓声在慕容玦耳边清晰地响起,嘈杂鼎沸。
慕容玦愣在原地,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
“新郎官,你杵在这儿干嘛呢!”
慕容玦被挤到院子里,下意识转过身,看了一眼,又慢慢把脖子转了回来。
宾客们从大门鱼贯而入,打扮各异,高矮胖瘦,男女老少,每个人经过慕容玦身边,都会拍拍她的肩膀打声招呼。
但他们都没有脸。
平滑的面部上没有五官。
这使得他们看起来不是单纯没有眼耳口鼻,更像是一层肉色薄膜蒙在脸上。
慕容玦屏住呼吸,已经不是恐惧那么简单了。
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哇哇吐一地。
而江帆刚才进入的厅堂,现在灯火通明,里面摆放着供桌请帖台,一位老妪低着头正在记录收到的钱和礼。
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慕容玦吞咽口水,一把攥住铜钱。
脑后一阵刺痛,瞬间,院子安静了,褪回了灰色。
但江帆不在。
慕容玦再次一握铜钱,无事发生。
看来铜钱的使用次数有限,同时有使用冷却。
望着深不可测的厅堂,慕容玦犹豫了。
是进去,还是趁机逃走?
总之不能把江帆留在这儿。
刚刚暗下决心,院子便起风了。
不多时,慕容玦再次处于热闹的新婚氛围中,她明显感到自己的抗压能力在增强,于是大起胆子进入明亮的厅堂。
“哟,新郎官,你可算回来了,妮儿让你买的红手绢你买了吗?”写字的老妪直起腰问他,同样没有五官,下巴处的皮却皱了起来,仿佛真的在笑。
慕容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不对,我为什么要点头?什么手绢?
等她反应过来,老妪已经伸出一条干瘦的胳膊往她兜里掏了。
还真掏出来一条手绢,只不过是白的。
“新郎官,你这买的色不对啊!”
老妪猛然起身,拽住慕容玦的衣领!
她的脸紧紧贴在慕容玦的耳侧,没有呼吸,也没有热度,一片彻骨的阴寒。
慕容玦尝试挣脱,却发现自己就像被钉死在地面上,根本动弹不得。
老妪和她面贴面僵持了大概一分钟,慕容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哆哆嗦嗦道:“我,再去,重新买……”
“哎呀,来不及了!就这样吧,凑合用。”老妪似乎对慕容玦的让步很满意,松开了她,“快去换新衣吧,不要误了吉时!”
慕容玦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东张西望了一圈,排除了在厅堂换衣服的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侧房的门,昏暗的环境下,婚床上端坐着蒙着盖头的新娘。
慕容玦心里咯噔一下。
幸好婚床上的新娘极其安静,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
慕容玦刚打算溜走,肩头搭上一只瘦骨嶙峋的老手,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新郎官,这么着急呀?你该去那边。”老妪打趣道,听起来像一条嘶嘶吐信子的蛇。
慕容玦尴尬地朝后退,发现庭院里已是人满为患,正门却仍旧有人在不断地涌入。
霎时间,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慕容玦汗毛倒竖,她用余光快速瞟了一眼,新娘捂着脸正痛哭流涕,老妪赶忙上前安慰。
那声音不像哭,更像歇斯底里的笑,汩汩泪水渗出盖头,从她的指缝满溢而出,将慕容玦的那条白手绢染成一道道刺眼的红。
慕容玦干脆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利用疼痛暂时克服了惊恐,手忙脚乱地挤进人群钻向对面的厢房。
缓了口气,她没来由地感到一种难言的绝望和悲戚。
用一旁的铜盆洗了把脸,舒张了一下僵劲难握的十指,她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床头叠铺着的一套大红新衣,刚好合身,还挺暖和。
忽然,她摸了摸凸起一块的床褥,从下面拿出来一本簿子。
【您好,慕容玦。您获得了秋水的日记,请将它交还给秋水。】
任务道具?
交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日记本不该在这里吗?
话又说回来了,秋水是谁?不会是新娘吧?
慕容玦紧张兮兮地翻看,大脑努力运转,同时注意着背后防止偷袭,前大半本每一页都只写了个相同的人名“青山哥”,写着写着字迹逐渐潦草,再到后面,每一页人名都用红墨毛笔打上了个巨大的叉,剩下几页则被狂乱地撕碎,七零八落,但勉强看得出内容依旧未变。
青山哥是谁?
反正肯定不是慕容玦所扮演的这个角色。
慕容玦将簿子藏进袍子夹层,转过身,对上老妪的脸,呆滞地抽了抽鼻子。
老天,慕容玦此时此刻认为这老奶奶才是最恐怖的,走路无声无息,行踪鬼祟。
“准备好了吗?”
老妪的声音带着笑意。
“……”
慕容玦不敢吱声。
她担心一旦自己答应,就会立刻失去自由活动的权利,如果接下来她真需要和新娘拜堂,那进了房间可就出不来了。
“准备好了吗?”
老妪又问了一遍,这次冷漠了许多。
“准备好了吗?”
第三遍,她已然压抑不住愤怒,面部的皮肤像干涸的泥土,开始龟裂。
不知怎地,面对此情此景,慕容玦凭空生出一股勇气,想要抗争到底。
她感觉心口发热,脉搏鼓动。
“我不去。”
慕容玦一字一顿,即便尾音还在颤抖,她还是清楚地拒绝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答应娶妮儿的,让她忘了那个该死的长工!!你不守信用!你说话不算话!!”
老妪的面部扭曲了,苍白的皮肤不断剥落,露出焦黑的肌理,热浪般的尸臭滚进慕容玦的鼻腔。
慕容玦也是挨打挨出经验了,她顿时反应过来,一把扣住老妪铁钳般的枯手,顺着惯性趁机朝里一推。
“对不住了奶!”
她跳出门槛,猛拽门环,拖起木闩架在门前,接着,一阵骇人的撞击差点儿把门闩冲断!
“开门!开门!!开门!!!”
慕容玦擦着额头的汗,盯着门上簌簌落下的灰,视线不敢离开丝毫,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里屋狂风骤雨的攻击只持续了一会儿,便重归平静。
慕容玦拍了拍胸口,发现是那本簿子在发热。
老妪说的那长工——就是青山哥?
慕容玦靠直觉瞎猜的,毕竟线索少得可怜。
这真是新手副本吗,对她这种游戏小白来讲,未免太难了点儿吧?
唉!
沉沉呼了口气,慕容玦察觉到四周静得可怕。
一回身,满院的白皮无脸人都仰起头在看她,纹丝未动。
“呃,啊,没事,一点小,小插曲!大家继续,吃,继续喝!”
慕容玦真是没词儿了,强憋出来几句,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无济于事。
宾客们挤挤挨挨,摩肩接踵,中邪了一般,脑袋正面,全部朝着慕容玦,就像密密麻麻的虫卵,堆在庭院里。
她报以苦笑,脚下试探性地向厅堂移动。
她决定绕着院子去找新娘,至少目前,新娘看起来还算安全。
就算不安全能怎么办啊?就碰见俩npc,江帆还下落不明,除了硬着头皮走剧情,就只有自刎这条路了!
慕容玦每走一步,宾客们的头就转动一度,她闭上眼一口气站定在婚房门前,不用转身,她知道有无数张脸正齐刷刷地对着后背。
只要他们不上来把自己五马分尸就行,她安慰自己。
躲进婚房,慕容玦腿有些软,靠在梳妆台上直往下出溜。
屋内昏暗,新娘不再哭了,以先前的姿势坐在床边,只是那条鲜红的绢子还攥在手里。
慕容玦悄悄观察,她的手看起来和活人没什么区别,离近了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但她既不动,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
得空休息了几分钟,她从怀里掏出那本簿子。
起初放在新娘手边的床上,见她没什么反应,慕容玦便又举起来递给新娘。
【您好,慕容玦。您已触发第三场景《鸳鸯帐》。】
“青山哥,你说过攒够钱就来找我的,你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骗我?”
新娘呜咽起来,哭声和抱怨声都只像个脆弱的女人,而非先前那般狂暴。
这应该是在进剧情了吧,慕容玦揣测,把汗津津的手往袍子上擦了擦。
“青山哥,”新娘将手绢皱皱巴巴团在手心,血泪如注,滴落在手腕,“我等了你五年,我和父亲说,青山哥会回来,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父亲说你抛弃了我,那是真的……”
“但是呢,我不相信,”新娘停止抽泣,声音哽咽却坚定,“我了解你,你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阻挠了你,我去找了刘仙姑,仙姑说你一直在义庄,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就在家,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走!”
到现在慕容玦还没什么头绪,只能大致推断出是个传统的爱情故事,大概就是乡绅的女儿爱上了长工一类。
“那天,母亲叫我陪她出门走走,”新娘支离破碎的叙述染上一丝恐惧,“我在门槛上看到了一枚破碎的玉,上面还沾着泥巴,那是我送你的呀——青山哥!你肯定来过我家了,可是为什么不来找我?”
慕容玦皱着眉分析,大概率青山哥已经死了,贴身携带的玉上有泥,说明是埋了,要么是走兽刨坟,要么就是路上意外掉落,被鸟雀叼到门前的。
【您好,慕容玦。您听完了陈秋水的故事,请找到何青山,将他带回祠堂。】
是找何青山的尸体吧……慕容玦打了个哆嗦,才发现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慕容玦!!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蠢蛋!!!别和陈秋水待在一起!!!快出来————!!!”
伴随着疯狂的哐哐砸门声,江帆的大喊像一把利刃插进门缝!
慕容玦按在门边的手僵硬了,一低头,陈秋水的胳膊已经环上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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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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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非得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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