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并不算多富贵多大的县,下属也不过三个小镇子,镇子下又各有十来个或大或小的村子,所以柳若梦的生意除了最开始的三天卖得极好外,之后一直不算多好。
每日也就卖个一两个成品,便是定制也都是一二个特殊图案的,不到半个时辰也就能做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平均下来,每日也有一二十两入账,这样的日子早已超过大部分的百姓,便是县里一些有名的富户怕也不如他们这般。
这些时日,村里风言风语并不算少,索性柳若梦将那日来做藤盒的藤工里挑拣了三五个做得精巧快捷的,签好了协议,定下了长期的买卖单子。
又和六婶商议后,找了几家人老实还亲善,曾帮过自己的人家,做了收买干草的买卖。
不仅如此,她更是找了手巧的姑娘媳妇们,定了铺盒子的软布,要求在上面绣了她让谢冷章画的自家品牌标志——如梦记。
这一通忙下来,每日除了做手工的时间,其余时间大多沉迷在这些琐事中,干脆和谢冷章商议后,就维持在摆摊三日,做定制三日的节奏。
“明日摆摊,你忙你的就是,这几日我也没什么可忙的。”这日晚上,算完账,柳若梦看着忙碌的谢冷章说道。
谢冷章愣了下,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柳若梦想到一件事:“我想家里找个厨娘帮工。”
谢冷章先是一懵,随即有些委屈地看向她:“是……我做饭不好吃吗?”
柳若梦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谢冷章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才小心问道:“那……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柳若梦摇了摇头,想了想才说道:“我幼年时曾听母亲讲了个故事……”
谢冷章赶忙坐在一侧,一副乖巧倾听的模样。
“听说前面几朝时,曾有个内宫宦官出宫养老,因曾在内宫颇受贵人信任,攒下了不小的家底,出宫后便娶了一位美娇娘为妻,那美娇娘别的不行,只一门刺绣的手艺尚可。”
“宦官因此便开了个绣坊,说也奇特,他家的绣品总是比别家的更鲜亮精致,便是做皇商的那几家也不如他的绣品这般好,因那作品实在精美异常,竟一时间被称作仙法制成,一时间备受追捧。”
“绣品若是精致,也与分线多少有几分关系,不过再精致也不曾听过堪比皇商贡品的说法。”谢冷章好奇问道,“难不成他家真有仙法不成?”
柳若梦笑着摇了摇头:“他家娘子也曾这般问道,只他家什么模样她又何尝不知,便越发好奇,每日追问宦官夫君。”
“那人并未直接解惑,只拉着妻子前去其他绣坊逛了几圈,才再回到自家绣坊,指着众多绣娘让妻子仔细观察。”
“难不成他家绣娘绣工极好?”谢冷章继续问道。
“绣娘技术并无大差,便是新手绣娘做得也比其他家好。”柳若梦再次摇了摇头。
“那是如何?”谢冷章追问道。
“别家绣坊,绣娘日常皆由自己,除绣活外,还要洗衣叠被,扫屋做饭,杂活并不算少,甚至有些还要帮东家做些杂务。”
“可偏偏宦官开的绣坊不同,他家绣娘除绣活外,再不做其他,洗衣叠被扫屋做饭皆由人负责,每日只需绣活和保养自己的双手而已。”
“不仅如此,那人甚至请了人为绣娘们研究保养手的秘方。”
“因做杂活,所以手便糙了,那绫罗绸缎何等娇贵,绣工又是千针万线上下翻飞,几番下来娇贵的布自然就起了毛,甚至那绣线也会如此,这便是飞灰了。”谢冷章不禁感慨道,“我幼年时就曾听母亲说过,家中女眷做的绣活极为鲜亮,只可惜外祖父家败落后,她再也绣不出那样的绣活了。”
“是啊,因他家绣娘手养得好,那飞灰自然少了,绣活自然也就鲜亮了。”想了想柳若梦继续说道,“你有家传的手艺,若无法养好手,做出精品来,岂不是浪费了这手艺。”
谢冷章顿觉心中一暖,好一会儿才带着一丝哽咽说道:“……多谢。”
柳若梦不禁展颜一笑,这笑在烛火之下更添几分妩媚。
曾经读过的书中那句“灯下看美人”的美,就这样直白白地扑向他的心,让他不禁看呆了,红了耳尖,也动了心。
“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咱们忙完了,就去牙行问问,找个老实手艺好的,家里的活你就放下吧。”柳若梦想了想继续说道,“在去医馆,看看你的腿,讨一两副养手的方子。”
谢冷章这时哪有什么心思想其他,只呆呆的点头应下,满脑子皆是那张玉面秀颜上的一嗔一笑。
柳若梦自然看到了他的反应,倒也没在像往日那样调侃他,只悄悄笑着。
次日一早,如往常一般,二人早早来到县里,摆下摊子,做好准备。
只这日出奇,从早上摆到晌午,竟无人问津。
柳若梦倒也不着急,毕竟自己这买卖价高,县里富贵人家也就那几家,如今这样倒也算意料之外,毕竟便是一个月卖出一个,也比许多小买卖人家强多了。
“我倒是哪家人,原来是你啊。”她正低着头,打算做一个玉兰花的石器吊坠,就见一片阴影遮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听这声音带着调侃,柳若梦便抬头看去。
只见来人,竟是那日去村里的捕快钱朗,他一身捕快官服,脚蹬一双崭新皂靴,头顶幞头,腰间还挂着一把官刀。
“钱捕头?”柳若梦有些迟疑问道。
钱朗笑着点头应下:“还是称我钱捕快吧,我如今可不是捕头。”
“钱捕头。”柳若梦忙笑着应道,“今日不是捕头,来日必是的。”
钱朗哈哈笑道:“借你吉言。”
话音一落,钱朗脸色一变,转而正色道:“我曾听说,你如今可是日进斗金啊。”
柳若梦忙又客气道:“哪里就称得上日进斗金,不过是些小买卖而已。”
钱朗啧啧两声,捏起桌子上一个巴掌大粉色匕首说道:“十两银子一个,便是我等也是买不起的,这还不是日进斗金?柳老板莫要谦虚了,在下可听说张家大公子在你这就花了七百多两。”
柳若梦有些茫然,转瞬就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张家大公子,指的是定了七十多个石器的张灵安,忙又拱手道:“说是赚得多,除了这成本,也余不了多少的。”
钱朗挑了挑眉:“可我听说,你这石材全是当日所救富商赠与的,如何就有了成本?”
柳若梦忙又开口解释:“只一两个石材是赠与,其余皆是买来的。”
“你父只一石匠,有何银钱买这么多石材?”钱朗脸上的笑越发冷了。
“石材不多,不过几块而已,家父只觉得喜欢,才掏了大笔银钱。”柳若梦再次开口解释。
钱朗这时脸上的笑已然消失,他就这样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许久之后才忽地笑着说道:“七百多两,一个石匠,有意思。”
柳若梦只客气笑着,不住说着小本经营的话,并没有再多做解释,毕竟如今这样的场景已然不是自己空口白牙解释可以解决的了。
“咱们县太爷为了百姓民生,买卖经营,特立了规矩。”钱朗并没有言明到底什么规矩,只看着柳若梦继续说道,“我想柳老板不会特立独行吧?”
柳若梦忙拱了拱手:“自是不会。”
说着,她从下方盒子里掏了三十两银票递给钱朗:“给各位哥哥们拿去喝茶。”
钱朗接过银票,捻了捻,看着她只笑着不说话。
柳若梦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了口气,又从箱子里掏了二十两出来:“这些拿去给各位哥哥们买些点心吃。”
钱朗这才满意将东西收起来,挑了挑眉说道:“也不多,每个月三百两,咱们县太爷自然护着你。”
柳若梦动作一顿,忙开口说道:“求钱大哥帮忙斡旋,前些日子不过是大家来看个稀奇,如今三五日也卖不出去一个,这月交三百两,实在是……实在是……”
钱朗转身的动作一停,挑着眉看向旁边的人,那人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柳若梦所言无误。
他嘬了嘬牙花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柳若梦,又看了看旁边的谢冷章,手摸着刚刚收到的银票,深深叹了口气:“行吧,我且去说说吧。”
柳若梦松了口气,送瘟神般就要将人送走。
钱朗却又回头,从怀里掏出刚刚的银票,想了想说道:“以你们如今,一月可有百两?”
柳若梦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在心中盘算了下才说道:“若以如今来看,这一月能有五十两已是极好了,之后声音只怕更低些,只盼着一月稳定在二三十两,便是求神拜佛了。”
钱朗紧皱眉头,指尖在刀把上摩挲许久,才说道:“既若如此,便每月十两,最低是不成的,往外你只说石材实在难得就是,这个两个月不必给了,只从这五十两中出便是。”
说罢,他也没耽搁,带着人快步离开。
柳若梦没想到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旁边谢冷章被她掐了半天,总算能开口了:“这吃相可真难看,竟是除商税外还要抽税,二三十两交完税,再抽十两,若非咱们还算有点子机遇,怕是几个月下去再不能起来的。”
“哎……”柳若梦叹了口气,“民不与官斗,你我又能如何。”
谢冷章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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