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另计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实在赶不上遗民入世饯行暨庆功宴会的开场了，林慕南通过顾氏集团公司员工系统提请语音通话给蒋白槐。
“小公子？我正到处找你。”通话那端的声音略显凌乱。
“蒋先生，人到齐了的话，流程就先走着吧。”
“你到宴会厅了呀？我刚出来想迎你几步，现在马上回去。”蒋白槐略微嫌快的语速里含藏着急切，后一句闲话又稍显得亲昵，“听他们说你早已经到酒店了，实在太多人对你望眼欲穿。”
“是这样的，蒋先生，我刚刚有点事离开了……”
“小公子……”
“还得再耽搁一会儿，”略过了对面下意识插进来的异议语气，林慕南继续把话说完，“你们开始吧，晚一点我去和大家见面。”
蒋白槐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听到最后半句话我就放心了，只要你能来，晚一点没关系。”
林慕南笑笑：“真是不好意思！蒋先生你快去忙吧，宴会劳你操持，辛苦了。”
“分内工作。这边且不会散场呢，小公子你不用太赶。”
“知道了。”
一盏茶后，经罗彬再次查看，被允许离开了，林慕南两人于是告辞出门。
相隔几个门口的另一扇门被推开又合上的声音先后响起，脚步声噔噔，后面的人往前追赶，并扬声唤：“林小公子！”
林慕南在听到噔噔的脚步声时就回头去看了：“阿晞呀！”
“林小公子午安。”
林慕南目视着白日晞走到近前，随口几句闲话以做寒暄：“对了，前一阵子，我听菁华说，你主持统计了一款叫做‘勾酡乙酮’的药物在左氏医药集团内部的使用情况，够忙的吧？”
“小公子你记性真够好！我算是轻松的，最忙的是刘师娘，还有华少也要比我忙。”
林慕南笑了下，目光集中到了对方面孔上：“你现在……是要去吃午饭吧？”
“我吃过饭了，刚刚，就只是在等你。”
林慕南这下不无意外：“阿晞，你是不是找我有事，你尽管说。”
白日晞摇摇头：“你跟着罗异士进屋时我就见到了，还以为你后面会去云阁，可华少说你晚点肯定也去同心圆。”
“他是已经在同心圆了吧？”
“一早就去了。听我说你可能会去云阁找他，华少特意又查看了门禁系统，前后两院都没有你车辆的进出记录。”
“我们打出租车来的，”林慕南解释，“只到医院门口。”
“原来是这样。那林小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我给你当半天司机好不好？”
“不用麻……”
“我私心地，想要讨好自己的东家。”白日晞抢白又道。
林慕南笑了笑：“咱们先去沥央酒店。”
早说了已经吃过了午餐，白日晞怎么也没接受林慕南的一同赴宴的建议，所以并未直接停车在沥央酒店门廊外周的地面停车区，而是将林慕南两人送上了门廊。
“阿晞，把车交给泊车员吧，咱们上楼。”
“林小公子，我这会儿吃不下东西了，就在门口愣会儿神，随车等你。”
“那不如你就去忙吧，别在这儿等了。”
“已经跟华少约定了稍后送你去同心圆，同时去找他。林小公子，你当我就像阿黎一样吧，别总特意地关照。祝你和夏姑娘吃好玩好。”
白日晞坚持随车等待，林慕南也就留他自便了，和夏青璇一道前往酒店三楼“前途里”。
进门之前，夏青璇脚步突然顿了下。
“看什么？”
“‘前途里’几个字。”
“这是沥央酒店为宴会特意换上的房间名，好多年来一直这样，你是不是发现它以前不叫这个？”
夏青璇摇摇头：“爻族图书馆典藏的靖乾先生手抄本《晓闻日记》，封面写着一句话，‘凡是正缘，必在前途里’，后面三个字，我记得，几乎就是这样的字迹。”
“那大概是临摹晓闻女士的笔迹，眼前这块牌匾用的也是晓闻女士的字。”
“真是好字。”
意象比字本身更好。
前途里。
凡是正缘，必在前途里……
宴会厅内，灯光与阳光互为补充，音乐声很舒缓，气氛闲适、和谐。
大家自行取用着餐品和酒水，往来穿梭着，三三两两地，彼此散开又重组，乱中有序，就像缘分一般；而每个人眼中的光芒、脸上的温柔，则如同望向前途的模样。
根据时间估计，又见大家已经开始自助就餐，想必蒋白槐等工作人员已经为这场饯行暨庆功宴会开过场、宣讲过了主旨和祝词。
一见林慕南两人出现在门口，蒋白槐即远远地往这边迎来。
而最先凑上前说话的是关悦然，一开口嗓音含糊而漂浮：“新近才学到测不准原理，发现它在你身上永远适用！采访一下啊，林慕南同学，请问你是怎么做到人一直在楼下，光是上楼也能迟到的？”
“呃，”林慕南失笑，“有新朋友在呢，好好说话，不然会败好感。”
关悦然撇撇嘴，转而跟夏青璇打招呼：“嗨，我记得你，去年春天，你和林慕南去过开边的遗民暂置点，对吗？”
“夏青璇。”林慕南从旁给关悦然介绍。
夏青璇点头回应说：“你好，关悦然，我也记得你的名字，你今天气色特别地好。”
林慕南就又从旁做起背景解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吧。青璇，悦然今年考到了十二年基础教育同等学力过渡学校，两年后将会冲击大学深造机会，今天的宴会，最重要的主题就是为她们庆功。”
夏青璇顺势笑道：“恭喜你，悦然，也预祝你逐步地，拾级而上。”
成为了被瞩目的中心，关悦然脸颊有些晕红，嗓音也兀然柔软了：“谢谢你。”
趁着蒋白槐走近跟前，就着这个话题，林慕南叮嘱关悦然两句，同时也把话说给蒋白槐听：“长假就还回开边暂置点，让蒋先生他们为你提供一个适合学习的环境。”
蒋白槐自然地接了话，道：“一早就是这么计划的，每一个走出暂置点的移民，都是咱们暂置点的孩子，特别是全职的学生，应该算是未成年的孩子。悦然，你们尽管回家来，只要我在，安排不得当拿我是问。”
“谢谢蒋先生。”
林慕南这时拿出了一枚红包递给关悦然：“一点薄礼，收下吧。”
关悦然脸色愈发涨红，声音被夹得有些尖细，但音量小小的：“你少小看人，我都已经把学费攒够了。”
“这是好朋友的祝福，你们十六个专职学生，我每一个都准备了。”林慕南笑笑，把红包塞进了他的外衣口袋。
“往前走吧。”念出林慕南于红包背面手写的四个字，关悦然不知道是提问还是自言自语，“这几天，有太多的人要我往前走。所以，往前走，到底会遇见什么？”
好像刚刚才说起过这个话题，林慕南看了看夏青璇，回道：“反正一定是有好东西的，因为人们把它叫做前途嘛。”
随后的十几个红包，林慕南逐个地发到目标对象手中。
夏青璇的手机响起了通话提请铃声，她便移步到了人影阑珊处去接电话。
饯行宴结束后，与蒋白槐一道，林慕南和夏青璇也在包厢门口和各奔前途的移民们寒暄告别了，一路目送人群离散。
众人散场后，白日晞下车走过来，邀请林慕南上车：“林小公子，去同心圆吗？”
“去同心圆。”林慕南招呼夏青璇，“青璇，上车了，你在看什么？”
夏青璇四顾的目光转至林慕南脸上：“慕南，同心圆我改天再去，钱老师说马上过来找我。”
“哪个钱老师？”林慕南想起夏青璇在罗彬办公室打过的那通电话，“钱多盈？先前不是说好改期再约吗？”
“后来又打过一通电话，说要过来找我。钱老师远道而来，追的新闻好像还涉及断人财路的，我怕她有什么困难。”
林慕南眉头不由地随之微蹙，有些担忧：“她追的什么新闻？有困难倒在其次，不会有危险吧？”
“记者嘛，工作内容常常就是揭露真相，各种各样的危险总是难免，钱老师这会儿又不是在做战地记者，风险不至于全不可控吧，我相信她的智慧和勇气。”
“你俩倒是惺惺相惜。好吧，你就充当一下东道主，去给客人疏难解困吧。需要帮忙找我。”
“你照顾好伤口，经心两天，很快就愈合了。”
“我知道。”
下午四点钟，同心圆集团，茶水间遇上，见贾淡痕一身轻纱单衣，左菁华特意关心了一句：“天气转凉，你注意多穿点衣服吧。”
贾淡痕点头，没敢抬头看他。
三年前，肛管病变，往腹部改道，当她带着大便袋子，狼狈地遇见左菁华，而被那么自然关怀的时候，他觉得对方温柔得像个天使，而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光鲜亮丽的时候，再看到左菁华，她想，如果他是天使，怎么历时这么久了还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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