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半梦半醒的时候会鬼压床，
所以陈藏在窗户的碎裂声里惊醒，看着挂在窗户上一头杀马特造型的人时。
还是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个梦。
杀马特一身酒气，眼睛通红，踩着窗户沿儿正准备跳进来。
看见他，突然咧开嘴笑了。
“还真他妈是个跟男人上床的东西。”
陈藏皱皱眉。
好容易睡着了被吵醒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又从天而降这么一口大锅。
陈藏拎着被子往过一扔，被子正正好好盖在那人脑袋上。杀马特没站稳直接从窗户沿上栽进来。
“我**！”
杀马特气急败坏的被子扯下来，站起来在腰上一摸。
陈藏就看见了个反着光的东西。
刀？
反手拔下来插在床头的那根儿充电线，在手上缠了两圈。
杀马特朝他扑过来时，陈藏觉得这人喝的应该真是不清醒了。
他不想打架，更不想第一天来一个地儿就打架。
正准备退几步躲开，就在一声巨响里看见门被踢开了。
刀刃扬起划下来的同时，杀马特也从窗户边儿彻底飞进屋里，身子砰的一声砸在墙上，震得木架子都晃了晃。
目测能有个五米。
无影脚啊。
挺帅的。
这一下砸的不轻，杀马特半瘫在柜子门前撑了半天没撑起来。
赵邢走过去，把刀捡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清醒了，延迟的胆儿终于回过神儿来，杀马特瘫软着身子，本能挺着往后错。
“我操，老七！”杀马特的声劈叉似的，“老七，七哥！”
赵邢在他面前蹲下来。
“七哥！我什么都没干！”
“我他妈什么都没干！”杀马特扯着嗓子喊。
刀扎下来时没半点犹豫。
一声哀嚎脱口而出又砍掉一半儿似的没了。
刀贴着手扎在瓷砖地上，卷了一半的刃，
半天，杀马特抬起一双手，哆哆嗦嗦的放在眼前互相摸索了半天。
“没下次。”
赵邢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把刀往地上一扔，当啷一声响。
杀马特僵了两秒，然后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扑出屋去。
看着那人出了门，陈藏呼出口气，拽了截儿被子坐下了。
屋里挺黑的，赵邢就像入定了似的，蹲在那儿没动过。
一直到穿汤姆猫半袖的人冲进来，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七哥！你没事儿吧！”
“靠！你这胳膊。”许滔喊了一声。
肩膀往下有一道刀划出来的口子，顺着胳膊一直淌着血。
“能有什么事儿。”赵邢嗓子有点哑。
许滔看着他的胳膊，“这口子，这得缝针啊。”
“明天再说吧。”
“明天就晚了，现在去医……”
“就明天。”
许滔没再说话，站起来叹了口气，“……那我先给你找个纱布包……我操？！”
和陈藏的这个对视让许滔连着往后蹦了三步。
“我操？？？”
“操谁？”赵邢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不操谁。”
许滔被堵得一愣，瞪着眼睛张了半天嘴才憋出一句。
“你…你一直在这屋呢？”
陈藏嗯了一声。
“你就一直在这屋这么……看着？”
这话给陈藏说乐了，“没看着，闭着眼睛睡觉来着。”
“……”
按道理他们从小打架也该打出经验来了，但对于着这种恶性斗殴全程观看且没有任何反应的行为估计还是刷新了许滔的认知。
以至于许滔翻了三个柜子才把药箱翻出来。
外头的仨人也打扫完战场进来了，看见陈藏都齐刷刷愣了一下。
“这他妈是那姓孙欠操的弄的？”块头最大的看着赵邢的胳膊。
赵邢没说话，拿了瓶酒精出来。
“哎！你别……”
许滔一句话没说完，酒精已经连带着胳膊上的血一块儿淌下来了。
许滔眼皮一跳，挺应景的嘶了一声。
“行了，没事了，”赵邢说，“都走吧。”
许滔找了个纱布在他胳膊上缠了两圈，“你这真得缝针。”
“知道了，”赵邢站起来，“明天我去街道那个诊所弄。”
“……也行吧，你别找根儿针自己缝了就成。”
“……”
“那我下午来接肠儿。”许滔走之前说。
“嗯。”
赵邢站在窗户前看着人出了院子关上门走了。
大半夜被吵醒，折腾了半个晚上，陈藏觉得挺饿，在包里翻了翻，还有半袋路上没吃完的腰果。
“小少爷。”门口不一会传了不大个喊声，老周看着挺着急的，小心的往赵邢身上瞄着，“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陈藏笑笑。
“要不…”老周的声音小了点，“要不咱还是上车上……”
赵邢回头看了一眼，老周话没说下去。
“不用了，”陈藏给人宽心似的笑笑，“没事了，人都走了，您一会儿睡的时候把门窗都锁好就行。”
“要不还是上车吧，”老周这次努努力把话说全乎了，“你看这屋子你怎么住啊。”
“怎么着都能住，找俩凳子拼拼，再不行打个地铺。”
老周张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周叔晚安。”陈藏笑着说。
“那……晚安，小少爷。”
陈藏坐地上看着老周走了，往嘴里又倒了口腰果。
赵邢回头看他。
“要吗？”陈藏问。
赵邢没接话，“你一会儿沙发上睡吧。房钱现在退不了，得下个月。”
陈藏两手拍了几下，站起来，“不用退。”
沙发上放着赵邢之前抱走的被子，陈藏看着他蹲下身子在沙发底下又拉出来一截，勉勉强强算是凑成一张单人床。
“你的被子？”陈藏问。
身边的人嗯了一声。
“能盖么？”
赵邢看了他一眼，“能。”
入了秋的天气，晚上挺凉的，赵邢说完就出去了。陈藏不知道自己是几点又开始迷迷糊糊睡着的。第二天一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人在院儿里教狗。
桌上的摆着馒头和粥，还挺意外。
“坐。”
陈藏笑笑，“不用这么客气。”
赵邢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客气，跟它说呢。”
“……”
陈藏觉得这人长嘴纯粹就是为了脸上不空。
拉了个板凳过来，醒神儿似的看了会儿。
小狗是真挺乖，黄毛儿，肚皮上白了一片，尾巴尖儿下面一截儿也是白的，动一下，尾巴就跟着甩一甩。
怪可爱。
陈藏笑了一下，“它叫什么？”
“肠儿”
陈藏愣了愣，“吃的那个？”
“嗯。”
“……挺别致的。”
赵邢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走过来把他桌子前的东西端走了。
“哎！”陈藏叫了一声，“这不是给我的？”
“你凉着吃？”
“我……”陈藏反应过来这意思应该是要给他去热热，“也不用太麻烦，差不多就行。”
赵邢端着热好的饭过来的时还拿了个一碟自己家酱的那种咸茄。
这几年早饭多数都是一个面包对付过去。这么家常的东西很久没吃过了。
就着馒头咬了口，咸菜的味道相当的出人意料。
陈藏边吃边看着赵邢跟狗又玩了会儿，然后一大一小的躺回到椅子上。
手机上有老周发过来的语音条，说已经找着人给指路了，在车上等着他。
陈藏吃完饭，进屋收了东西，背着包出来的时候赵邢还是那个姿势。
从空地到这儿这一段，昨天来回走了两遍，陈藏基本上能记个七七八八。
老周找的是个老乡，挺健谈，一边指路还一边还很积极的给他们介绍着当地的历史。
“十桥这片儿低，爱发水，早年枪毙人都是在这头的，”老乡说得乐呵呵的，“不过这儿土好水好，种出来的稻子好，往下走有村子，人家儿也不少呢，我们这儿算城里了，除了绕楞点，等你再走走过了桥，就是十桥街，十桥街挨着三中……”
老乡说到一半看看他，“小伙子看着是…上大学了？”
“没呢，这么显老吗？”陈藏一乐，“上高中呢。”
“啊，那是打哪儿上呢？”
“以后，三中吧。”
“哟！那是好学生啊，”老乡声音都大了，“我侄子家那小丫头去年考上的三中，说天天晚上都得学到十一点多。”
陈藏笑了笑。
坐在车后座上看着外头，从这边到市区中间有一座挺宽的石桥，水流不算急的，桥对面的街上挺热闹的。
这一片离市区不算近，开车到他们家能有四十多分钟。
老周把车停在了小区楼下。
陈藏看看手机上他爸叫人发来的门牌号，和下边一句说不清是什么意思的话。
“先生说这房子是太太买的。”
家里的人始终这么称呼着祁景，就像他消失了快三年也还是被一口一个小少爷的叫着。
陈藏没让老周再给他往上送，除了一个包，他也没更多的东西。
屋里还有点消毒液的味道，应该是提前找人收拾过的。陈藏打开窗户，在包里掏出两件衣服洗了个澡。
看看胳膊上印子，走之前洗的纹身，现在还泛着红肿，陈藏抽了两根棉签沾着碘伏蹭了两下。
然后挑了间次卧，翻出速写本靠到床上。
小邢。
疼吗？
不疼的，是不是？
男孩子，得坚强。
小邢不哭，阿姨喜欢你，阿姨爱你，阿姨就像你妈妈一样。
你跟你爸爸说，这是不是你自己烫的，你自己玩火，不小心。
赵邢猛地睁开眼睛。
怔愣的盯着屋檐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一点。
肠儿在脚边咬着他的裤脚。赵邢吐出口气，恍惚似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多了。
很少能在白天睡这么久。
屋外传来挺急的拍门儿声儿，“七哥！开门！”
赵邢把门打开，许滔左手仨盒饭，右手还抱了个箱子的进了屋。
“快快快快快！”许滔跑过去把东西搁到桌子上。
“七哥，哎！你这胳膊，你缝针去了吗？又渗血了。”许滔气儿还没喘匀就开始操心。
赵邢偏头往自己胳膊上看看，“缝了。”
他早上诊所一开门就去了，怕吓着人。
许滔把饭搁到桌上，“行行，我再给你重新包包吧。”
赵邢点点头，这回没再自己往上泼酒精，由着许滔把纱布拆开消毒又重新包了一遍。
“这拿的什么？”赵邢看了箱子一眼。
“不知道，虾干鱼干什么吧，反正海里的玩意儿。”许滔有点烦，把药箱收起来，“我爸妈今儿一大早回来的，老头儿老太太也没提起给我打个招呼。”
“睁开眼睛耳边就没清净了，这不是那不是的，自己没养说他妈屁的说！”许滔劲挺大的把桌上的餐盒一个个拆开了。
许滔从小被他爸妈留守在这跟着老一辈儿长大，俩人几年回不来一趟，回来一次能跟开个店似的。
“我给你发的信息你也没看呢吧？”许滔问。
“什么？”
“你看看吧，微信上。”
赵邢打开手机。
“我估摸计着我这两天够呛能带肠儿了，”许滔说，“他们说市里那边新开了个宠物店，挺干净的。”
之前忙的时候赵邢也不是没想过把肠儿往宠物店送，就是进屋一趟那环境比去一趟公共厕所后劲儿还大，索性也没了想法。
“名片我给你推微信上了。”许滔咽下嘴里的一大口饭说，“我琢磨着大东开学，勇哥要去拉货，你交给晁子带？”
“那还是送宠物店吧。”赵邢叹了口气。
许滔乐得咳嗽了两声儿。
微信上除了许滔推过来的名片，还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挺抽象的，是人站在个画的奥特曼大头的后边儿，还比了个耶。
——陈藏，退房了，看你睡得挺香没叫你，昨晚谢谢款待。
后面还连着跟了仨玫瑰的表情。
谢谢款待。
讽刺呢么？
点了同意，赵邢想这人，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
“喏，钥匙。”许滔摸摸兜，把拴着个超市买东西赠的挂链猪的钥匙搁在桌上，“老钱之前把那个二手车买了，换了个皮卡，手动挡的。”
“嗯。”
许滔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要不后天……”
“不用。”
许滔没死心，“让勇哥跟你去也行。”
“谁都不用。”赵邢夹了口菜。
“我一直觉得我爸妈这些年就够够的了……”许滔叹了口气，没说下去，“听说楠姐要回来了是吧？”
这么一说，赵邢才冷不防想起来前阵子关楠是给他发了信息，说过段儿时间回来。
“楠姐是真牛逼，在国外博士都毕业了，”许滔说，“我估计着我这辈子到头儿也就勃郉起一下。”
“你他妈吃不吃？”赵邢看了他一眼。
许滔乐了半天，“哎！七哥，你这么一天天憋着不难受吗，我们也没成见，甭管男的女的，你真喜欢的领回来一个就成。”
“你等我踹你出去呢？”
“行不说了吃饭吃饭吃饭！”许滔笑着夹了两块儿肉放在地上，“肠儿！快来！吃完走了！你主子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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