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黎叔的人过来捎他一起去钢厂，他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的人一眼，随便套了件短袖就出门了，晨光温柔地洒在岁月沧桑的小巷里，空气中弥漫着各色餐饮的味道。言申苏买了一个手抓饼抬腿跨坐在来人的摩托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街道两旁的小屋缓缓的向后移动。他没梳理过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摇摆，坐在摩托后边专心的吃着饼子，不多时两人就到了钢厂。
在宽阔的厂房里，弥漫着一股金属发锈的腥味。高大的钢架和吊车林立，要不是破旧的程度太深，依稀能看到以前辉煌时期的壮观，言申苏看着已经开工的人正在搬运这些锈迹斑斑的钢材，阳光透过厂房的天顶窗洒下来一缕缕的光束，灰尘像雪花一样漂浮着，光束打在工人光着的上半身，裸露的肌肉在光束下闪耀着健康的肤色。汗水顺着他们的额头滑落，浸湿了他们的皮肤和短裤。言申苏弯腰抓起一根沉重的钢管，咬紧牙关，双臂用力地将钢管举起。肌肉绷紧，青筋暴露，他们一群人在厂房里一车一车的搬着废钢，这个钢厂倒闭很久了，老板听说是出事了跑到国外去了，因为债务过于复杂没人敢接收，黎叔的手下有一次在这里跟人打炮，发现后边厂房里全是废钢，数量还不少就动了私自买卖的心思。
黎叔早年是给川平这一带的老大当马仔的，但是大佬们在几年前的严打中都进去了，他们这些小罗罗就称王称霸了，大环境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不流行喊打喊杀的，大家都和气生财，无非是组人接点活，帮人催催债解决下纠纷而已。
言申苏是特招生没有学费，他母亲给王婆每个月打点饭钱，也不怎么给他钱，他有时候在黎叔这里接点活，赚点烟钱和零花钱。
本来他是不做这种苦活的，毕竟他还要留着体力去训练，但翟上清快过生日了，想攒点钱给他买个像样的礼物，搬钢一天收入还可以而且管饭，他中午拿了2份盒饭，吃完后下午继续搬运钢材，眼看厂房的日光慢慢变小，太阳落了下来，言申苏和大伙打了招呼就往回走了，他拿钥匙开门进屋的时候都没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直到看见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男人，才把这货记起来了。
“......你醒了啊？”言申苏尴尬的拍拍头，看着光秃秃的茶几，这大活人一天没吃没喝了吧。
黄昏最后一缕光透过窗户打在沙发上人的眼睛里，他却丝毫不觉得刺眼，满脸脏兮兮的只有琥珀色的眼珠子亮晶晶的盯着言申苏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言申苏以为人饿傻了，穿过院子跑到隔壁王婆家，王婆家年久失修，但却依然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墙角的老藤椅上，懒洋洋躺着几只肥大的橘猫，看见言申苏跑进来了也不惊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夕阳蒙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王婆看见言申苏来了拉开门帘露出假牙开心的招呼他进去。
言申苏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面上漂浮着几片青菜和大块肉片，香味扑鼻，让冷清的房间瞬间有点温馨的气味。他把一碗面放在离男人最近的茶几跟前，也不管他吃不吃，自己蹲在一边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没几口就吃完了，然后又跑到王婆那又舀了一碗蹲在橘猫旁边吃完了才拿着空碗回来，看见沙发上的人还是一口没动。
“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言申苏看俩人这样也不是办法拉了个板凳坐到沙发旁。
“......”男人终于动了动，他把头扭过来看着言申苏但还是没开口。
“嗯，行，你是哑巴？”言申苏斟酌了下语句，“昨天你骑摩托差点把我撞了，你记得吗？是我帮了你，不过你也不用谢我，你要是腿没事了你就走吧。”言申苏指了指门口，人既然醒了该回哪回哪吧。
“我...是...咳咳”男人一天没说话了，开口嗓子就干痒的咳嗽了起来。
“什么？”言申苏没听清楚。看他咳嗽的厉害就倒了杯水放他眼前。
“要不是为了避让你，我是不会撞在树上的。”男人拿着茶几上的水润了下嗓子，对着言申苏控诉了起来。
“不是哥们？谁家好人大半夜骑个职业摩托车不打灯啊？”言申苏都快被气笑了，在这等他呢是吧。
“......”男人端着水杯沉默的思考着，他不太想说因为是第一次骑摩托技术不太熟练，骑到陌生的环境一时紧张不小心关错了灯，准备打开的时候言申苏已经站在路中央了，他能第一时间反应避开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这话...看着眼前面容不善的男人，周边破破烂烂的家具，又怕对方讹上自己。
"而且你不知道居民区不能开那么快吗。"言申苏算是知道了，合着他捡回来的就是个傻子呗，脑子不灵光还不会说话。
“你也有责任吧。”男人换了个方向去引。
“我有什么责任啊！！我靠！！”这种被倒打一耙的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言申苏烦躁的喊了出来。
“...”男人没想到对面的人反应这么激烈。
"你...穿的这么贵不会想讹钱吧？"言申苏怕对方赖上他，从口袋点了根烟给自己，然后递给对面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男人，男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抽烟。
"我那个车修起来很贵，配件都得从国外提前预定，你...懂吗？”男人一边说一边观察言申苏的反应，看他听见贵后皱了皱眉头，停顿了下在对方开口前说，“我确实有责任，但要不是你大半夜站在路中间，我也不会撞到树上。"
“你什么意思？”
“你不要误会，我开那个车多钱你心里大概有数吧？我不会占你便宜的，不过我现在手伤了，不太方便出去，需要在你这住到手恢复为止。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那我们叫警察来评评，不过我提前说好，就算我有责任，但是报警了车子的赔偿你肯定是跑不了的。”
“靠！”言申苏真后悔昨天把人带回来了，但看对方的架势要是直接把人打发走...算了，他把人打发走，但是他家就在这他还能跑了吗？就当他做善事吧，反正胳膊也没骨折就是错位，估计也就是1-2个礼拜的事情，要是真的赔偿，想想奥古斯塔配件最便宜的行情，咬了咬牙说“行，不过我可不保证一日三餐顿顿有饭！”
他自己都吃不饱呢！！说完就走出门脱了衣服舀了几勺水给自己冲凉，他也不管自己被蹭烂的伤口，就那么浇着水，舒服的汗毛都张开了，粘热的身体瞬间就降了温，虽然家里有花洒但是热水要花钱，井里打上来的水被晒了一天，水温浇在皮肤上的触感更适合他。他拿起台子上的肥皂，给自己搓一搓，浑身被太阳晒透的味道夹杂着肥皂味在院子里飘散。
男人出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言申苏光溜溜的站在院子，给自己打肥皂，两条双腿紧实有力，腹部的肌□□壑分明，满腔的男性荷尔蒙感觉要溢出来了，比起他家养的那些打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申苏余光看见男人也无所谓，快速给自己擦干，然后套上大裤衩，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看到茶几一口没动的面条对着站在门口的男人说。
“你不吃吗？”回答他的是对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是一天了滴水未进，“这里就是这些饭，你要是不想吃我就拿走，不过也没其他吃食。”说着就拿起碗要往外走。
“不是....”男人看着面被拿走赶紧道，他昨晚就喝了点酒，今天又空腹了一天，要是再不吃点东西，而且看今天这架势，他明天也许又要饿一天。
“不是？”言申苏拿着碗停了下来。
“面我吃不完。”男人无奈地想，他平时很少吃碳水的。
“......”言申苏又蹲了回来，用男人没动过的筷子把面搅拌好，从厨房拿了个空碗给自己分了一大半，把碗放在男人跟前，也不劝他吃，自己大口吸溜了起来，没几口他就吃完了，在男人的水杯里倒了点水后，拿起手机准备走出房间，路过男人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你叫什么？我也不能老是没称呼叫你吧。”
“李...衍。”李衍想了想对着言申苏说。
“行，我叫言申苏，你洗漱的话用大缸里的水，怕凉的话就用洗手间的，衣服可以在衣柜里拿合适的。”说完就从后门走了，这个点他烟瘾犯了，而且翟上清有可能会给他发语音。
他还是跟昨天一样来到那颗大槐树跟前，槐树粗大枝叶茂密从外观看是一颗老树了，白天应该有人过来修理过撞坏的地方了，还用木棍简单的围了起来，想想他小时候还和翟上清拉着手怎么也抱不住这颗槐树，现在他们长大了可以抱住了，但又不可能干这么无聊的事了，言申苏顺着烟盒叼起一根烟，也不急着打火，想先尝尝味道，解解馋，他挑着手机里的照片给翟上清发了一张过去，是他下午干活别人给他拍的，照片里头他头发挡住了半边眼睛，他嘴里叼着烟，汗水顺着发梢流到脖子上，肩膀扛着钢材低着头站在厂房门口。
言申苏：“是不是晒黑了？”
“没有！”翟上清秒回了信息，后边还加了几个心心眼的表情，照片里言申苏结实的身材看的他来了精神。
“差点中暑了今天。”言申苏把火点上了，狠狠吸了一口烟。
“那一堆钢你们还没弄完吗？”翟上清无视电脑跟前他妈给他请的1000块一个小时的私教老师直播课，快速给言申苏回着消息。
“没，还早呢，每天都很无聊。”言申苏手夹着烟快速地打着字。
“下周就不无聊了。”翟上清觉得自己心脏跳的好快脸好热，他房间里开着空调，想想下周就可以见到言申苏自己就开心的合不住嘴。
“真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大概是天天对着钢材的原因，言申苏感觉自己萎靡不振的。
“嗯，我也是”翟上清笑的说道。
估计翟上清今晚上不方便，没打语音打了一晚上的字，言申苏看看地上七、八根的烟头拍拍屁股往回走，路过昨天车祸的位置，他还心有余力的回头看看，一片漆黑，他们这里连个路灯都没得，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常驻户都不敢晚上出来，也不晓得李衍怎么会开进来的，他也懒得想了，横竖呆不了多久，慢悠悠的往回走着，路过别人家的时候还传来几声狗叫。
言申苏回去在后院看见李衍正穿着他的一件白色体恤和短裤，应该是刚洗完，他坐在木凳子上，月光照着他的脸好像打了一层蒙版，光晕柔和的散落在他脸庞周围，刚才血痂子泥土粘在脸上还看不出来，现在整个人清爽的坐在那里，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眉目低垂，正盯着鱼缸里的小鱼，鼻梁细细挺挺的，五官精致立体，薄唇微微张开，指尖轻轻的触碰着水面逗弄着小鱼，除了周身的气质过于清疏，简直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言申苏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晃了眼睛，等李衍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晚上俩人怎么睡？总不能让人还睡沙发吧，那条长腿昨天在地上耷拉了一晚上。他跑回房间翻箱倒柜了半天，从压箱底的老式大柜子里翻出一个枕头和凉席往地上一铺躺了上去，让李衍睡自己的床，毕竟人家脖子上还吊着绳子胳膊打着板子呢，总不能让伤员睡地上吧。
言申苏是个沾枕头倒头就睡的家伙，昱衍不一样，他不但认床还神经衰弱，听着床下人均匀的呼吸声，慢慢翻过身子，侧躺着借着月光的亮度看着熟睡的人，说实话他是有点意外的，本来他以为今天言申苏还是会让他睡在沙发上的，毕竟这人能出去一天让个陌生人呆在家里不管不顾的。他看着胸腔起伏节奏频率稳定的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夜无梦。
言申苏是有生物钟的，他到点就睁开了眼睛，余光看了下床上的人正背对着他侧身躺着，言申苏轻手轻脚的从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换上出了门，早上的风还挺凉的，黎叔的人早就在门口等他了，他买了点早餐放茶几上给王婆打了声招呼，让中午送份饭去家里，坐上摩托车就往钢厂开去了。
王婆给言家送了几天饭，每天都有一个漂亮的金发少女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她嘴甜的一口一个婆婆的叫着，一开始她没看清还以为是个女孩，以为言家小子不学好学别人早恋，趁着家里没大人管教还把女孩儿带回来同居！气的她以为女孩儿被欺负了，再三追问下才知道金发的少女原来是个少年，这乌龙搞的她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红着个大脸尴尬的笑笑，赶紧给她压巷口的姐妹们解释了半天，不然言申苏带个精神小妹的谣言恐怕要传的小巷人尽皆知了。
言申苏对此一无所知，他这几天累的跟狗也差不多了，可能比狗还累，不知道谁把钢厂的事情捅出去了，黎叔那边让他们加班加点干活，这几天回来李衍都睡了，今天早一点他回来就往房间跑，一看房子空空的没人，后院也是，安仔他们今天弄烤肉了，他本来想叫李衍来着，王婆只会做面，李衍估计快吃吐了吧...他冲洗了下见人还没回来索性就跑出去瞎溜达了起来，巷子里几个小孩从他眼前疯跑过去，拿根铁棍前边杵着个铁圆环追着杨大妈家的鸡跑着玩。
“哎呦，你们这几个烂怂瓜娃子，把我们家的鸡吓得都不生蛋了！！”杨大妈拿这个扫把穿着围裙挥舞着手臂慢吞吞跑在那几个小孩后边骂骂咧咧的喊着。
“哇，我第一！”
“呸，我才是！”
“看我超车你们！！”
“谁追上鸡谁赢！！！还不能把铁环弄掉！”
“啊啊啊哈哈哈”
言申苏不自觉咧着个大嘴看着越跑越远的几人，飞扬起来的灰尘迷住了他眼睛，正想拿手揉一揉的时候，有个人悄然来到他身旁轻轻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一边。
第三天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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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月下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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