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一抬头，看到三个脑袋排成排，他轻轻敲了一下中间余谨的脑壳，嘴角有掩藏不住的笑意，看到他摸着脑袋，觉得他乖巧又可爱。
以前怎么没觉得，伊萨收回手，看向边上俩人，眼神一变，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谁都看不爽的模样，扯着嘴嫌弃万分地说，“没事做了？全都围在这，好像部落里无事发生似的。”
余谨仰头，左右看了看，那俩人都侧对着他，余谨一动，他们的眼神也就跟着动，余谨靠回去，他们的视线也回到原处，就像……
余谨挑眉，摸了一下额角，压下心里那股怪异，轻飘飘地说，“我在等先知说办法，你们呢？“
怀亚特看向伊萨，笑了笑，“当然是和你一样。”
余谨赞许地望了他一眼，谁知下一秒卡什酸溜溜地说，“可真会撒谎。”
余谨捣了卡什腹部一拳，笑嘻嘻地和怀亚特对视，急迫道，“我们出去谈谈吧，把这留给首领和先知。”
说罢他急着拽怀亚特走了，怀亚特乖乖跟在他身后，卡什看着他们离开，扯了一下嘴角，要不是余谨离开前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他绝对是要跟出去看看的。
伊萨转着戒指，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门。
俩人一出去，怀亚特就忍不住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余谨深吸一口气，转头朝他走近两步，“你现在……想吻我吗？”
怀亚特愣了一下，到处看了眼，目光最后落在他水润浅红的唇上，他眨了两下眼，嘴唇动了动，抓着他的手臂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余谨将头发撩开，给他看脖子上的痕迹，头偏向一边，小声说，“我昨晚和卡什在一起，对不起。”
怀亚特看着那些斑斑点点，必然的生气恼怒，但他完全没有办法对余谨生气恼怒。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十分典型的男人，绝对没有办法忍受爱人的背叛，但他怎么能允许甚至纵容余谨的行为。
他的视线缓缓上挪，挪到余谨自责轻轻蹙眉的脸庞，怀亚特淡淡看了眼，侧头亲在他的脸颊上，余谨没有动弹，但呼吸变得急促了，手也不安地握紧，他感受着吻从他的脸颊到鼻梁到唇角，余谨不敢睁眼看他，他害怕怀亚特报复自己。他确实是个糟糕的人。
但出乎他所料，怀亚特只是轻柔地吻了他，像羽毛挠过，余谨微微张开嘴，像让他吻得更轻松直接一些，谁知道怀亚特却松开他了，余谨有些脸红尴尬地睁开眼，看到他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余谨心都沉到低谷了。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余谨低下头，自责万分，说话的声音也低微。
“我没有怪你。”怀亚特扣住他的脑袋，微笑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永远会等你，我永远不会放弃爱你，永远会等你厌倦他。”
余谨的眼瞳震了震，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似乎太不公平了，卡什已经得到了一切，身份地位权势，和卡什相比，怀亚特似乎还一无所有，似乎他只有自己了，但就连他都选择了卡什……
“我是个自私的人。”余谨说，他扯了一下唇角，虽然这个结局不公平，但对他来说确是实在好的，不管如何他都有退路，即使卡什抛弃他了，他还有怀亚特可以选择。
真是人渣的行为。
余谨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没有离远，嘴里热气飘进他的耳廓，怀亚特耳尖都红了，全身都紧张起来，手骨也因为用力而突起。
“我允许你吻我最后一次。”余谨轻声说，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
怀亚特被他弄得呼吸不稳，刚刚在亲他脸颊时就险些没把持住，这会儿被他问的更是乱了心智，心一热就抓着余谨的肩压在树上重重吻上去。
余谨被他亲得嘴唇发肿，结束时脑子浑浑噩噩的，他被怀亚特掐了一下后腰的肉，身子都软了，倚在他的手臂上，怀亚特手托着他的肚子，摸到那有些硬的卵时眉头一皱，他记得余谨的肚子是软的，怎么还摸到个硬硬的东西。
刚要问，余谨就抓着他的手臂起来了，脸色发红，怀亚特想问也没机会，只能帮他理衣服，趁这会儿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又贪婪地凑到他颈部去嗅，舌尖狡猾地舔着他的侧颈，余谨身体轻颤，咬唇嗔怪了一句，怀亚特动作一顿，连忙抓着他的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鼻尖抵着他的鼻骨，目光深情地望着他，甜言蜜语倾泻而出。
余谨听着他说的纯情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脑子里竟匪夷所思的全然想的是卡什，想着他每次突然来找自己，不顾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不顾自己是和谁在一起了，也不管周围是什么环境……总之什么都不管地就要强吻他，拥抱他，想要得到他的样子近乎疯狂丧失理智，疯狂到令人害怕但又忍不住兴奋。
余谨想着，双腿忍不住发软打颤，嗓子也腻了，察觉到身体异常的反应，余谨觉得不妙，惊慌失措地推开了怀亚特，看到怀亚特诧异的神色，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捂着心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先前的腻歪全都消失不见，只剩荒凉。
“已经做了决定，我们以后就要少接触了，”余谨决绝道，“莱利会跟着我，前些天我不在麻烦你们照顾他了，谢谢。”
“他是你的孩子，照顾他是应该的，不用谢。”怀亚特最后望着余谨，想到就这样失去他，他的心里就一阵怅然若失。
余谨没有回书阁，而是找了个粗壮的树靠着，仰着头，肚子一阵热热的，又痒痒的，好像有小虫子在蠕动，余谨捂着肚子跑到角落，摸着发红的脸和脖子，又羞又臊。
[是虫族的孕激素。]
系统友情提醒。
“小谨，你没事吧？”系统问。
“我，我有事，我好像……”余谨摸了摸肚子，“它正在生长？”
“是。”系统跳到顺着他的腿一路往上爬，爬到余谨腰上时，余谨手一捞，将它的小狗身体放在了肩膀上，系统后腿搭在他肩膀上，晃了晃说，“孕育虫卵可和孕育小婴儿不同哦，我问过主系统了，它说你应该不会有反胃的感觉，但是会觉得肠胃痒痒的，会伴随一定的头晕……”
“唉，”余谨摸了一下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它生出来。”
“要到春天呢。”
“春天？”
余谨抬头一看，眼前的树都枯了，天寒地冻，但第一场雪还没下，余谨摸着冷到刺手的树干，想到圣诞节，想到和小庄一起过的春节，想到和他一起装饰的圣诞树；想到两个人一起嬉笑打闹地做中西餐混合的黑暗料理式的“年夜饭”，因为太难吃又不想浪费食物，只能含泪吃下；想到两个人抱着热酒和点心窝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看巨幕投影的《花样年华》，听着壁炉里细微的火烤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又温暖又幸福……
“食人族有什么节日？”余谨随口问。
系统惊了一下，数了数，说出几个，余谨听完却没有什么期待的，只是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要问过节日？你想起什么了？”系统问。
余谨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什么时候会下雪。”
他望向白茫茫的天空，天已经阴了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太阳，阴云犹如挥散不去的鬼魂，也犹如一双双纯白的眼瞳注视着这片大地。
余谨点下头，目视前方，视线落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树后的阿涅尼卡身上，他这次披了一件白袍，冷白的面孔显出几分恐慌，他单手撑着树，细瘦的腕骨露出一小节，上面一圈墨蓝色的细纹，乍一看像戴了手镯。
“悲子恶魔？”痛苦恶魔呢喃了一声，余谨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小声嘀咕，“杯子恶魔？”
系统咳了咳，“小谨，是悲哀的悲，不是杯子。”
余谨：“……”
“哦。”
“父亲，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痛苦恶魔说，语气有些急切。
余谨不是很清楚他的目的，但还是上前走了几步，没走到底，他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斥力，好像在这片区域生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气墙将他隔绝在外。
阿涅尼卡望着他，金发被风一缕一缕地吹动，瞳色也变得墨蓝，脸色苍白如纸，仿若恶魔。
余谨被他这副模样吓得怔在原地，同时从体内上涌而出的恶魔之力压制住他的意识，仿佛洪流贯穿他的身体，余谨被那股力量吞噬包裹住，看不清听不见任何，就连身体也已然变成空壳不属于自己。
“怎么会这样？”
余谨动弹不得，全身被拔地而起的黑色黏液裹住，完完全全地被定住了，黏液从他的脚一直爬到颈部，余谨只能眨动眼皮，动动嘴巴，再多的动作就做不了了。
系统叮了一声，4771帮他调整着器官，控制呼吸，并解释：“恶魔占据了你的身体，和先前意识被腐蚀不同，痛苦恶魔是将你的意识封印住，让你保持清醒但是和这具身体脱离，这样等身体归还时你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晕过去。”
余谨眨了眨眼，“我该谢谢他吗？”
系统唔了一声，刚要做出选择，就听见余谨说，“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系统朝显示屏看了一眼，痛苦恶魔已经走进了由悲子恶魔形成的无形力场中。
“我听说过你，”痛苦恶魔绕着它走，感叹道，“但听说远不如亲眼所见，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恶魔。”
悲子恶魔原身是一位因子女被虐杀而终日痛哭，以泪洗面的母亲，它是恶魔中较少的初始本体为人形的恶魔，形象瘦弱，肤色墨蓝，与一般无性特征的恶魔不同，悲子恶魔有明显象征性别的器官，并且体型较小，总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我没见过你，”悲子恶魔犹如万花筒的深蓝色眼瞳转向它，“你也很特别，怪不得他会请我出来。”
悲子恶魔慢慢直起身体，窄肩像扇贝一样张开，薄薄一片的身体发出关节被扭的响动，骨骼如机械般咔咔地挪出来，她扭头去看痛苦恶魔。
“这具身体还要留吗？”她问。
余谨心里咯噔一下，大事不妙。
痛苦恶魔大笑一声，“当然不是用这具身体。”
他分裂出和余谨一模一样的外形，但穿着不一，痛苦恶魔身上那件后背完□□露，那拉链一样从后颈延伸到股沟的花纹完全暴露在外。
余谨盯着那纹身看了一会儿，依稀想起某次自己做梦梦见的内容，虽然不太美妙，但似乎对现在分析局势有些帮助。
“你觉得谁会赢？”系统问。
“痛苦恶魔，”余谨顿了一下，“我觉得这不需要质疑。”
“为什么？”
系统不信，偏要押注在悲子恶魔身上，谁知下一秒，眼前一幕就让他大跌眼镜。
痛苦恶魔脊骨的肌肤被生生撕裂，无数条猩红还连带着肉沫的触爪伸出来，横七竖八，纵横交错地直直刺穿悲子恶魔的头颅，让那颗脑袋变成了漂亮的仙人球。
余谨嘴角一咧，“不需要质疑。”
系统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嘀咕：“现在说为时尚早，你还不知道悲子恶魔的厉害。”
他将两个恶魔的能力阈值拉到顶，只见悲子恶魔分裂流脓的脑袋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并且再生长的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痛苦恶魔的触爪，根根密集分布的小刺将触手眨眼分成数万亿颗肉粒，飞溅在力场中！
“你做了什么？”余谨眼睁睁地看着痛苦恶魔的肢体被切割分解，原本干净清爽的力场顷刻间血肉模糊，血腥漫天。
“唔，只是使了点小手段。”系统手指点着嘴唇，笑眯眯地说：“看好戏就行了。”
触爪喷涌而出的血溅在悲子恶魔的身上，又被迅速吸收，这些被吸收的血肉让悲子恶魔衍生出第二颗头颅。
余谨拧眉看着这一幕，险些吐出来，那股独属于恶魔的腥气弥漫开来，让人全身都不是滋味。
余谨闭上眼，听着肉被撕裂的声音，心底发怵，“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系统看着地图，“快了，救兵要来了。”
“谁？“
“维隆卡。”
与悲子和痛苦恶魔直接分裂身体以进行战斗不同，独眼恶魔可以调动一定距离范围的任何事物。
力场中央混乱一片，飞溅的尘土，弥漫的血珠，断裂的触爪，还有恶魔畸形丑陋庞大的身体，一切东西都拧在一起，耳边除了尖锐的惨叫，闷闷的砸肉声，细微但让人毛骨悚然的撕肉声外，听不见任何声音，感官被极端的画面覆盖住，灵魂仿佛游离在外。
“结束。”
系统调整着力场里的数据，地上只剩下极速愈合的身体，还有两具高高站立的人体。
悲子恶魔将断裂的手藏进袖子里修复，和维隆卡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痛苦恶魔。
从他身上掉落的肉团正在朝他挪近，悲子恶魔蹲下抓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看着他四分五裂的脸颊，她淡淡道：“你很强，但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余谨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痛苦恶魔，心里说不上的难受，他低下头，发现身上的黑色黏液开始褪下，这意味着痛苦恶魔的能力已经到了最低点。
等他的身体大概愈合，悲子恶魔就俯身对他伸出手，没想到边上横过来一只，悲子恶魔眼瞳转向他，瞳孔像花瓣一样慢慢绽开放大。
维隆卡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你绝对不能带走他。”
悲子恶魔浑身一股淡淡的死意，她并在意什么利益，她这次出来只是为了帮阿涅尼卡，事情帮完她就可以离开了。
阿涅尼卡看着腕上消失的咒印，蓦地抽回手，一本正经：“它邪性大，南部更容易关押。”
独眼恶魔不听他解释，他这次吃了维隆卡的灵魂，能力大涨，为了报答他理应要完成他遗愿，不管是谁，都不可以阻拦。
“南部？北部也有镇压恶魔的高塔，北部怎么不适合？”独眼恶魔笑了两声，“他，还是让我带走吧。”
他抓住痛苦恶魔的手臂，掌心的吸口不断吞噬他的身体，原本完整的躯体已经被吸了一半，痛苦恶魔发出呜呜啊啊的痛苦喊叫，眼睁睁看着身体被吃掉。
阿涅尼卡攥紧手，最后看向余谨，心里的算盘又开始响。
见痛苦恶魔被带走，余谨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一次，没有人死。
余谨看着他扭曲的头和肩膀，默默扭头，他仿佛听见他在问，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为什么？
余谨咬紧唇，心像被人掐住，他伫立在原地，冷风吹打他的身体，余谨险些没站稳，差点倒下时是卡什扶住了他。
见卡什出来，阿涅尼卡匆匆收回视线，但小动作还是被卡什发现了，他警惕地盯着阿涅尼卡，将余谨揽在怀里，护着。
“脸怎么那么白，哪里不舒服？”卡什看到他苍白的脸蛋，担忧极了。
余谨有些恍惚，没想到痛苦恶魔从他身体里消失时他居然会觉得有点难过。
“我…没事……”
话说完，他就身体一软倒在了卡什怀里，卡什扶着他，看着他软趴趴的模样，想着他今天也不能再做其他事了，便干脆把他抱回了书阁。
阿涅尼卡顺理成章地跟过去，维隆卡看着都朝书阁跑的人，小声嘀咕了句，看着快要吸完的恶魔，心里总算有了点希望。
伊萨正在整理资料，抬头看见卡什抱着余谨，立马放下手头的事追过去，边跟着边问：“他怎么成这样了？”
卡什一脚踹开门，将情况并不妙的余谨轻轻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满心担忧。
伊萨看到余谨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色，心里一紧，又问了一遍，卡什摇摇头，“我不知道。”
余谨注视他，嘴张着想说些话，但嗓子眼像被掐住了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他只能微微抬头，迫切地和卡什对视。
“我有办法帮他。”阿涅尼卡说。
伊萨猛地转头，才发现身后多出来一个人，他将阿涅尼卡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觉得这人奇怪，哪哪都奇怪，他可不放心让这样的人和余谨接触。
卡什的视线冷不丁地扫过去，他挡住余谨，冷声问：“你有什么办法？”
阿涅尼卡举止从容，“先让我看看他的状况。”
伊萨挡住他的路，狐疑道：“你到底什么身份？使徒？哪来的？怎么一个人过来，怎么不和那三个人一起？有什么目的？”
阿涅尼卡和他对视，眼神漠然，伊萨两手背在身后，一副绝不让他靠近余谨的模样。
良久，余谨终于能说话了，他靠在卡什的肩头，嗓音微弱：“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卡什轻轻拍着他的肩，和他十指紧扣。
伊萨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余谨脸色渐渐恢复，也放心不少，便厉声对阿涅尼卡说：“你请回吧，这没你的事了。”
阿涅尼卡目光怪异地瞥向余谨，眉头要皱又不皱，眼皮也抖了两下，他往边上走了半步，看到他脸上逐渐恢复的神采，阿涅尼卡呼出一口气，转身带上门走了。
等他一走，余谨就趴到床边吐出一口血，用力干呕，脖子的筋脉都鼓起来了，卡什揪心地扶住他的肩，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余谨看着吐出来的血块，五官拧巴在一起，他抬手一抹唇上的血，扶着床头的柜子声音沙哑道：“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卡什回头和伊萨面面相觑，伊萨将手上的暖白色香玉放在桌上，对卡什扬了一下下巴，和他一起出去了。
等人一走，系统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他赶紧去搀扶余谨，顺了顺他的心口。
“怎么会吐血？我明明什么异样都没检查到。”4771手掌从他的颈部一直顺到腰腹，将内脏的情况全部都看清，奇怪的是，余谨的身体里突然多出来许多纤维针状物将他的全部内脏刺穿。
余谨也看见了，眸光暗了些许，他握住系统的手，低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余谨又问了一遍，“是不是这一次真的就死了？”
那些细针一样的东西是痛苦恶魔留在他身体里的，无论余谨经历多少次轮回都没有办法消散，除非……回到痛苦恶魔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阻止他出现。
但上一次轮回是发生在痛苦恶魔出现之后，也就意味着永远无法改变他的诞生。
系统点了一下头，声音低低的，“我去求主系统，它会帮我的。”
余谨抓住他的手臂，“我还能活多久？”
4771不敢确定，他推断了一番，“……最多45天。”
余谨合上眼，“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没关系。”
他躺回去，系统眼泪汪汪地帮他擦干唇角的血，抹了一下眼泪，闪回到主控室里，小狗身体趴在余谨脑袋边上，蜷成毛茸茸的一团，尾巴贴着肚子。
系统回去后就立马去了其他系统的主控室，3061看到突然开始运作的传输室，疑心颇重地走过去，门一开看到是4771，立马避嫌地后退。
“你怎么到我这来了？”3061问。
4771抱住她，“姐姐，姐姐你帮帮我，我的玩家被恶魔害惨了，快要一命呜呼了，你快帮帮我。”
3061头歪着，“没办法，你找其他系统去。”
“姐姐，好姐姐，你帮帮我，你不是可以吸附吗，你把那些针都吸附走好不好？”
3061脸色一黑，“我的技能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4771快步跟在她身后，“主系统说你有过经验，你为什么不能帮我！”
3061挠着脑袋，被他折磨的头疼，“我……我哪有时间去救你的玩家？“
4771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因为是系统拟人，所以没有掉下来一滴眼泪。
3061绝望地大叫一声，这动静把隔壁主控室的系统都吸引过来了，3060和3062接连从传输室走出来，惊异地看着坐在地上大哭的4771，摸了摸鼻子，惊奇道：“哪道程序错乱把你给带过来了？”
4771原本显示哭哭表情的眼睛恢复正常，变成人的瞳孔，他看向又出现的两个新系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说出来了。
三个新系统听完沉默了一阵，3061左右一看，问，“你的玩家该不会就是那个……叫什么鱼的吧？”
3060一拍额头，醍醐灌顶：“我知道，那个，什么井鱼！4762说过，说记不住就记着，鱼在井里就好了，鱼井嘛，很好记的名字！”
4771点点头，“对，余谨！”
3060笑着说：“不帮。”
4771的眼睛又变成哭哭，怎么劝都不变，3061手指堵着耳朵，绝望道，“别哭了！你要哭回自己的主控室哭行吗！别在我这哭！”
说话间，传输室又开始运作，呼噜噜的声响惊动几个系统，在声响暂停时，A002的声音透过机械门传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这哭闹。”
见到是002，其他几个系统都自觉地闭上嘴，只有背对着他的4771还在不停地哭。
3061刚想拦他，002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过去，拍了一下4771的肩，在他转头时从另一个方向走到他面前，嗓音温温柔柔：“你的玩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4771摇摇头，手摸着脚尖，“不好。”
002看着他，想到他在那么多系统里还算是个小孩，就忍不下心责骂他，拉他起来后说：“带我去见他。”
4771抹抹脸颊，神气地瞪了那几个系统一眼，随后拉着002的手回了游戏。
仅几个小时，余谨的脸色就变得灰白无比，全身血肉萎缩，皮难看地皱在一起，原本紧贴在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宽松无比，脸颊、锁骨凹陷，颧骨异常突出，看起来像一具正常肤色的“干尸”。
“这也……”002赶紧握住余谨的手输送一些养分，勉强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又对4771说，“快帮他调整身体状况。”
俩系统忙了一阵，余谨才有力气睁开眼，眼窝凹陷，一瞬间苍老了20岁，他看到全然陌生的脸，被握住的手忍不住想要抽回，但002握得紧，余谨的手依旧被他紧紧攥住。
4771凑上前要解释，002一抬手，沉声道：“情况我已经知道，不用再说，我会帮忙。”
余谨呼吸平缓了许多，“你是系统？”
“A002，”4771靠过去将小狗放下床，解释，“他很强的，一定能救好你。”
002？
余谨轻轻闭上眼，他现在虚弱无比，已经没有力气和精力支撑他保持清醒。
002无声地和4771交流，俩人视线交汇，4771瞪大眼睛，又垂下眼皮，有些沮丧。
002摸了摸他的脑袋，4771蓬松的头发被压下去一点，下一秒又活过来一般惊喜地看着002，002微微点头，消失不见。
过了没多久，余谨稍稍恢复了一点精力，又睁开眼，看到只剩4771，便问：“另一个呢？”
4771摸着他的手背，“他说要改变痛苦恶魔的设定和已有故事的部分剧情才可以救你，也就是要将恶魔在你身体里扎针的这部分完全删除你才可以获救。”
“恶魔是每天都在你身体里种针，每天种一点每天种一点，每时每刻都在发展，要删除极其困难，002都需要花好久……”
4771趴在床边，“可是我记得原本痛苦恶魔不是这样设定的。”
余谨已经无力去争恶魔究竟是怎样设定的，他现在只想着他该怎样见人，这副垂垂老矣，面容枯瘦毫无血色的模样，连他自己都害怕厌恶，更不要说其他人。
“我会恢复正常吗？”余谨问。
4771愣了一下，他看到余谨眼角晶莹的泪花，才发现他原来也在乎自己的外表，也是，毕竟曾经可是绝代容颜，丰神俊朗，突然一下子变得这样衰老，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
“当然…会恢复正常。”
4771摸着他的脸颊，他凹陷的面颊让人心疼，虽然皮相衰老，但姣好的面部骨骼让他看上去依旧和年轻时没什么出入，只是对比先前的意气风发，现在更多了衰颓凋零之意，像迈入深秋的植物。
余谨从床上起来，将不再贴身的衣物收紧了许多，因为暴瘦，身体里的卵更加突出，他现在一摸就可以摸到它的形状，余谨忍不住落下眼泪，想到自己这种状态还要饲养体内的卵，仿佛什么求生的**都没有了，他静静地坐在床上，眼泪一滴一滴地从脸颊上滚下来，像珍珠，像水晶，余谨看着渗进被褥的眼泪，心里更加疼痛。
4771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不已，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离开，小狗身体在床边转了几圈，没一会儿，敲门声传来——
卡什的声音传进来，余谨吓得立马面对着墙壁，一时间不敢回应他。
卡什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但是他明明听见里面有声音，他奇怪地盯着门把手，最后干脆不经他允许进来。
看到他背对着床边坐在床上，卡什微微一笑，边说边走近他，“怎么不躺下来睡一会儿，好点了吗？”
余谨没有说话，偷偷将头发顺下来挡住脖子和侧脸，直到卡什坐在床边对他伸出手他还是没有转头。
“赞恩…你怎么了？”卡什抓住他的衣摆，他一直蜷缩在那，让卡什好害怕，担心他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他不敢回头看他，卡什看着他柔软的衣摆，温声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余谨还是没有回头，但他因为那句话已经开始犹豫了。
“真的？”他问，默默地转过头，苍老毫无血色的面容让卡什心里一怔，好像有什么重物突然挣断绳子掉下来，卡什一时半会儿愣在原地没有作出反应。
见他这副模样，余谨以为自己吓到他了，让他厌恶恶心了，脑袋一下后缩，急忙捂住脸转回去，低声说：“你走吧。”
看到他重新转回去卡什才回过神，他回想到余谨刚刚的模样、自己的反应，又看到他现在蜷缩起来的身体，实在忍不了地低头骂了自己一句，重新挽回：“宝贝……”
他咽下一口唾沫，听到他的啜泣声，心也跟着揪紧，声音放缓放柔许多：“……宝贝，转过来，转过来好不好……”
余谨不回头，现在这些话就像刀片一样在割他的心。
卡什抓着他的衣摆，看到他被撩开头发下突出的脊骨，视线下移，他将手伸到余谨的腰际，摸到他深陷的侧腰，他身上每一寸都能摸出比先前暴瘦了许多，肉像从他身上消失了，卡什呼吸掐紧，明明昨晚他还如此正常，怎么一天不到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我只想好好看看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
话音未落，余谨扑到他怀里，紧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胸口痛哭，卡什微微低头，搂住他，他薄的像一片纸，隔着衣服能摸到他骨头的轮廓，卡什不敢用什么力，怕扭到他的骨头，等他哭够了，再摸着他的后颈，看着他哭红的双目，看到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衰老的痕迹，看到他自伤的情绪……
卡什内心五味杂陈，他并不厌恶他这副模样，恰恰相反，他觉得心里有一股很微妙的情绪，他见到了衰老的余谨，他以为永远都无法的看见的余谨的样子现在正出现在他眼前，心里那股奇怪的像是诉说着命中注定的情绪更加深刻。
是，命中注定，他更加认可这个词，他和余谨绝对是这样，他会陪伴他生老病死，从年轻到衰老，从鲜活到颓败，从彼此摇摆不定的心意到确定爱至死不渝，他注定是要陪余谨经历许多，也注定只能是他陪伴着余谨。
这样的心态让他及时看到余谨衰老的容颜也从容接受，让他及时看到他脆弱自伤的一面也忍不住心疼共情。
他爱余谨，这样的感情从最初以为只是爱他的气味，爱他的味道，爱他的面容身体到现在坚定地确定是爱他，不管是年轻英俊的他，还是垂垂老矣，容颜不在的他，他自始至终都爱的是余谨，无可替代的余谨，在他心里独一无二的余谨。
他的爱人，他一生中唯一的爱人。
余谨被他抱着侧坐在怀里，仰着头，他摸着卡什侧颈，已经无力回应他的亲吻，他知道这个吻是卡什为了让他安心，他也很庆幸卡什知道他的内心所怕，庆幸自己的情绪被人感知，他享受这样被人在意的感觉，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回应他。
等分开时，俩人面颊相贴，余谨听到他的呼吸声，听到他说：“我会永远爱你，永远陪着你，不要怕。”
余谨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他抱住卡什，闷声哽咽：“谢…谢谢……我也爱你。”
卡什的气味包裹住他，从来没有让他这么安心过。
他仔细看着余谨的脸，即使容颜衰老，他也还是之前的他，卡什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在他脸上摸过，他的骨骼和肌肤纹理清晰地印刻在他的心底。
他想，他已经见过他衰老的模样，见过他脆弱的模样，见过他情动的模样，见过他娇纵，见过他恼怒，见过他哀伤，见过他喜悦，开怀大笑，见过他每一种模样，他深深爱他，已经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卡什亲吻他的额角，等到他安心睡下，他才舍得离开，走前又看着安睡的余谨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悄悄关门离开。
系统也在这会儿才敢出来，见余谨已经被他安抚好，系统也宽心了不少，小狗一跃跳到床上，继续趴在余谨身边，尾巴贴着肚子，陪着他。
卡什一出去伊萨就抬头问：“他怎么样了？”
卡什摇摇头，“让他在你这里住几晚，我也会一起留下来。”
伊萨轻嗤，“你不放心把他交给我？”
“是，”卡什冷不丁地看他，“我从没见你照顾过人，肯定毛手毛脚。”
伊萨脸色难看许多，但他不会跟卡什计较，他向来没把这个晚辈放在眼里。
卡什坐在他对面，坐了没多久，伊萨说，“要去南部请蛊母吗？”
“有其他办法吗？”卡什算了一下时间，几天后就是群鸟冬眠的时间，如果在那会儿没有赶回来，可能又要在路上多花时间，但部落里的伤患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等。
“其他办法……有是有，不过……”伊萨双手交叠，严肃道，“你能找到金甲虫的首领和虫母吗？”
卡什眸光一凝，“在哪。”
“没有记载，但是我抓到了一只金甲虫，它会指路。”伊萨将装着虫子的盒子打开，卡什盯着盒子里慢慢挥动翅膀的通体金棕的巴掌大虫子，伊萨手指拨弄了两下，它就从盒子里飞出去了。
卡什看了眼伊萨，伊萨微微抬头，和他一起跟在虫子后面。
它飞一会儿扇动翅膀的频率就会变慢，飞的高度也会变低，卡什看到它飞这么慢，只能干着急。
“它能行吗？”卡什担忧地看向伊萨，“你是不是没喂它？”
伊萨摸了摸碎发，“我喂了，它不吃。”
卡什：“……”
“把它带回去养几天吧。”卡什摆了摆手，十分无奈。
伊萨拉住他，“等等，它停下来了。”
卡什头也不回，“肯定是停下来歇一会儿。”
话音刚落，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断掉的树杈掉在卡什面前，俩人不约而同地仰头去看，在面前这棵树的上方看见了一个体型庞大，色泽饱满透亮，翅膀宽大的金甲虫，足有三米长，密密麻麻的足嵌在身体内侧，在树上留下波浪锯齿状的印记。
那只小金甲虫慢慢悠悠、颤颤巍巍地飞到那只大金甲虫的身上，伊萨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的首领，仿佛在说，“我没说错吧”。
卡什往前走一步，望着那只庞大的金甲虫，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和它对话让它飞下来，没想到下一秒，原本趴在树上的金甲虫就主动挥动翅膀飞到他面前，巨大的身躯压断身后的矮树，一棵接一棵树像多诺米骨牌一样倒下，巨响震彻林间。
卡什嘴角扬起，走到它面前，期待已久，金甲虫头部两侧的眼瞳转向他，闷响从它的身体里发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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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容颜老去真爱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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