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笙箫喝完咖啡,保镖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现已经撑好了伞等着小姐出来。
罗笙箫没再多管何海青,离开咖啡厅上了车。
何海青在一个聊天消息终止于2022年12月30日的聊天框里犹豫了很久,输入框一次次抬起又落下,打出来的字删掉又再次打上。
十分钟?二十分钟?
天上的雷云滚动,隆隆作响。
雷声下,何海青又将罗笙箫的话回忆了一通。
他知道罗笙箫不会说假话,这对她没有利益。
【HHQ:哥哥,帮我找个人】
【7:哥哥?稀奇,你又惹什么事了?】
何海青结完账,拿了把门口挂着的黑伞走进雨中。
杨柳街离四中不远,但与何海青家的方向是相反的。
何海青打着伞,在街道里穿梭,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不知道他在或不同或相同的街道里徘徊了多久。
秋分的前一天,天气预报发出了暴雨蓝色预警,顶着灰色的天,何海青把杨柳街走了个遍。
崇俞在手机店里看到从外面经过了几次的何海青。
何海青并没有注意到店里的他,似乎已经融入这场雨,雨水从他的伞檐滚落,即便下着雨,何海青也还穿着夏季校服。
明明第一个念头是何海青这样不冷吗,但崇俞突然间又记起在咖啡厅外看到的,最后还是压不下反胃的感觉,给师傅说了一声后就跑到店后面的厕所里吐了。
“怎么了小俞?”师傅在外面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崇俞是龚师傅看着长大的,龚师傅也不懂那些传言,听崇俞说想打工想挣钱,龚师傅就让他来自己的维修店里帮忙。
“没事,我没事,叔叔。”崇俞起身拧开水龙头,捧起一口水漱了口,本来就没装多少东西的胃,现在几乎只能吐得出胃酸了。
打开阀门冲掉秽物,转身出了厕所。
龚师傅只能相信崇俞说的“没事”,“小俞,有话千万别在心里憋着。”
崇俞点头。
重新回到手机柜后面,此时崇俞再往外看,街对面闭了门的屋檐下何海青站在那里,黑伞倚立在一旁,那人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事。
何海青在那儿站了多久,崇俞就看了他多久。
看何海青似乎有抬头的意思,崇俞应激一样缩到地上,背靠着手机柜的玻璃。
崇俞动作太大,引得龚师傅再次询问他:“小俞,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崇俞回过神,犹犹豫豫地转头,透过玻璃、雨幕,看见那道身影。
何海青在看天。
原来只是看雨。崇俞安慰自己。
龚师傅顺着崇俞的目光,也注意到街对面的少年,不禁感慨:“这天气穿这么点,现在小年轻身体就是好啊。”
龚师傅又问:“小俞,你是在躲他吗?”
“差不多吧,”崇俞没想让龚师傅担心自己的事,“就是闹了点矛盾。”
“矛盾啊,是矛盾的话早些解开的好。”龚师傅看出崇俞脸上并非讨厌、害怕,应该不是被对面那小伙子欺负了。
虽然龚师傅不懂外面对崇俞的那些传言,但他也知道,被它们伤过的人是会痛的。
每每见崇俞在工作台前坐几个小时,半夜亮着灯也在赶工,龚师傅总是想,小俞一个乖孩子,怎么可以被这么欺负?
但自己已经五十多岁,要退休的年纪,争不过那些坏人的。
龚师傅的话在耳边徘徊不去,可本来就不该是一路人,矛盾……要怎么办?
崇俞答了“好”,却只盯着脚尖前的地板。
暴雨天,杨柳街开着门的店面不多。
何海青在这里走了很久,久到雨越下越大,犹如倾盆。
街边种着柳树,他刚从杨柳街种着一棵老巨柳的中心街区过来,就被大雨封在了这里。
于是何海青才有时间看他哥发来的新消息。
【7:[图片文件]】
【7:[图片文件]】
【7:[图片文件]】
【7:这个?陇夷市复云区杨柳街,你说的那人】
何尽期发来三张资料截图,第一张图上“崇赫宣”三个字已清晰明了。
【HHQ:是他。麻烦你了哥哥】
【7:他干了什么】
【HHQ:造谣诽谤】
【7:行,三个月,人给你带来】
【HHQ:效率这么低?】
【7:你还记得你哥是学生吗?我课题没做完怎么给你处理[笑脸.emoji]】
【HHQ:[敲打.emoji]】
何尽期说自己还有事便不再聊了。
屋檐下,外间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落到地上跳起来,已经将何海青的裤腿打湿了一小截。
雨太大了,何海青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还犹豫着要不要让司机来加个班,刚点进微信,面前忽然多了道阴影。
倾盆的雨闷声打在面前人的伞上,混着秋日沉甸甸的风,扑到少年眼里。
理性最终战胜了感性,崇俞选择了赌。
相处十几日,崇俞曾见过那么多的虚伪和恶意,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再怎样他也是看得到的。
好好想想,崇俞,那些不是假的。崇俞撑开伞,大雨压得伞面沉沉的。
穿过大雨,何海青看到了他。
“在咖啡厅,”崇俞听到自己问他,声音里有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紧张,“为什么你们和石继昌在一起?”
何海青有些意外,原以为不会被崇俞撞见,也不知道崇俞是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听到了什么,结果还是石继昌太拖延时间了。
“我想帮你解决这件事。”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崇俞竟有些无措。
决定过来之前,他预想了何海青的好几种“解释”。“碰巧遇见”?“找他有事”?或是……欲盖弥彰的“你听我解释”?
唯独没有这句,独独没有何海青回答他的这句。
不自觉抓紧了伞柄,崇俞问:“你们说了什么?”
“说早上的事,石继昌不承认,就把监控给他看,”没有掩饰,何海青一五一十地说,“认怂了,但明显不服,就造谣了一些……你的坏话。”
这倒是意料之中,崇俞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下:“或许不是坏话?”
何海青轻声反驳:“他们那种人,这样的情况下是不会说什么真相的。”
崇俞哑然。
“后面罗笙箫让他别再惹到我们班来,我叫他周一升旗到台上念检讨。”何海青有意略过和罗笙箫威胁石继昌的过程,又道:“之后他拜菩萨似的给我俩鞠躬完就跑了。”
念检讨……还真是像何海青会提出的惩罚。崇俞想着。
当时崇俞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话,咖啡厅的门关上也还带点降噪,现在再回想那种发音,应当是粤地话。
于是问:“你是粤地人?”
“这个……一半一半。”何海青接着说:“我户籍在这里,以前跟着我爸,就在那边念的书。石继昌刚好是粤地人,不想惹其他麻烦才决定用粤地话交流。”
何海青的话落在暴雨中,落在撑起的伞上,落在崇俞耳朵里。
原来真是误会。崇俞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今天没遇到何海青,没有解开这层误会,等自己周末调整好后再去面对何海青,可能连半句话也说不出。
到时,不知崇俞会怎样同何海青“虚与委蛇”下去,等到何海青再和崇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崇俞还会不会信。
“下次可不可以先告诉我?”
“嗯?”
“就是,你要做什么,先告诉我,”崇俞收了伞,和何海青并肩站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白蹲了人十多分钟。”
何海青偏头看着那双垂下的眼睛,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会的。”
“话说你从哪儿过来的?这么大的雨,舍得出门吗?”
何海青表达了疑惑。
崇俞指了指对面的手机店:“我在那儿打工。”
心里头生出一点小尴尬,何海青说:“嗯……你一直在看我吗?”
“算是吧。”
“噢,”不知为何,何海青有些遗憾,“我竟然没有发现你。”
崇俞没有解释说自己躲着他,何海青没发现他才正常。
何海青注意到崇俞掐着侧腰,脸色也有一些苍白,想起前几天崇俞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又没吃东西?”
崇俞目移,看着另一边的地面,眼睛却没有聚焦任何地方,“……嗯。”
总不能告诉你,我因为误会了你吐了几次吧。崇俞还是要点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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