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九九重阳,皇室姻亲皆入宫献礼朝奉。
阿姩借着请安的名号向太后求得了进藏书阁的机会。
藏书阁内古书遍布,约莫几个时辰后,阿姩终于在高阁之上找到了破解借命之法的命门。
四下无人,她便将那一页撕了下来藏进袖口。
后宫之争同样影响着朝堂,皇贵妃因巫祝之术害死了龙嗣被贬入冷宫。
越序趁机弹劾户部尚书裴继与翰林院暗中勾结,科举舞弊,害一众寒门弟子名落孙山。
另有鸿胪寺少卿杨贽与皇贵妃倒卖官籍,私铸□□,克扣百姓税款中饱私囊。
圣上闻之龙颜大怒,下旨将他们几人关押,秋后问斩。
而沈述三年前科举夺得魁首之事也被昭然于天下。
就在日子一天天变好起来的时候,十殿阎罗再一次入了阿姩的梦。
幽都汩汩河水自地底而出,粘稠不堪,缠上她的足腕将她拖入河底。
十殿阎罗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闷得阿姩喘不过气。
“沈雾——”
“汝之阴魂将要消散,三日后便是汝魂飞魄散之日。”
阿姩没有告诉越序,仍是像往常一般等他放衙归家。
她强撑着身体奔向他,却在中途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越序疾奔向阿姩,将她抱了起来。
二人四目相接,一时间好似都已了然了彼此的心事。
当晚待阿姩入睡后,越序便入了暗室,逼尽全身之力为她续命。
直到天色微亮,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榻上。
越序从背后搂过阿姩,在她额上印下浅浅一吻,轻的像只蝴蝶振翅飞过。
第二日深夜如常,他仍是在暗室中施了一夜的咒术。
第三日,阿姩魂飞魄散。
待越序醒来,枕边人已是一具空壳。
好似一具瓷娃娃,无论怎么唤也不动,面容苍白躺在榻上。
越序彻底疯了,他抱着那具空壳来到了暗室。
这才发现沾满血的符咒上,被阿姩用血在右下角画了个笑脸。
那个笑脸巧笑嫣然,像极了阿姩。
她早就发现了借命之法,书中说阵法一旦开启便不可破。
除非符咒上写的不是借命之人的名讳。
于是,她便在符咒上一角,画上了一个粲然的笑脸。
越序哽咽地将那张符咒搁在一旁,又画了张新的符咒,重新开启阵法。
他将承安郡主的肉身用冰棺贮存在暗室,一次又一次施法,一次又一次唤阿姩的名字。
不知过了几日,越序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五通观的厢房内。
他挣扎着起身,却感到浑身脱力,甚至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幽刀从门外走进来,慌忙扶住越序,叮嘱他小心身体。
原来在阿姩魂飞魄散后,越序整个人像是入了魔,躲在暗室的阵法中浑浑噩噩数日不出。
待幽刀发现时已是强弩之末,晕倒在暗室。
黑紫色狰狞的印痕自脖颈而上,攀爬至眼角,而盘缩在一旁的蟒蛇正勒紧他的脖子吸吮他手腕上的鲜血。
幽刀斩断了那蟒蛇的七寸,随后带着越序来到了五通观。
玄虚道长见越序这般形容,便知他动用了禁术。
当年招魂不成,他便动了偷学借命一术的心思。
碰巧被玄虚道长发觉,训斥了一番。可没想到最终仍是误入了这般歧途。
见越序醒后,道长将一个小木匣子递给越序,说里面的物件他定会喜欢的。
越序闻言打开,入目便是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是阿姩的字迹。
我死后,序哥儿定会来寻道长,可我并不愿看序哥儿如此痛苦难耐。
还望道长能帮小女子一忙,告诉他莫要来寻我了。
序哥儿前路坦途,将来定会为万民谋生路,为盛世一把利剑。
莫要因我而耽搁自己的仕途。
当然,我永远爱你。
还有,序哥儿编的草蝴蝶太粗糙了,我特意又给他编了一个。
我还亲手雕了两个小人儿,还望道长将它们赠予序哥儿,大恩不言谢。
阿姩留。
黄纸皱巴巴的,某些字虽能辨认,却也是被洇湿大片。
那形状像极了泪水。
而在黄纸的一角,仍是画着笑脸。
弯弯的笑眼透过薄薄的一张纸望向越序,好似活生生的阿姩就站在他的眼前看着他笑。
“那日郡主殿下······”玄虚道长顿了一下接着说,“应该是沈小姐来寻贫道,便将这个小匣子交给了贫道,叮嘱贫道定要交付到越大人手中。”
越序已然听不清旁人说什么,他从匣子中拿起那只草蝴蝶。
这只草蝴蝶比那晚在观中编的还要好,甚至比之前编的每次都要好。
他又拿起那两个木刻的小人儿,一个女孩扎着双螺髻衣袂飘然,另一个男孩一袭劲装,手持利剑。
而在这两个小人儿的背后,刻着几个字。
上面写着阿姩,序哥儿。
一滴清泪滴落在木头人儿上,瞬间洇出一圈小小的圆。
至此之后,越序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辞去了殿前司指挥使的官职,回到了槐里。
周围人都以为他是哑巴,可直到一天夜里,有个小孩儿看到他拿着两个小木头人儿,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因动用禁术的关系,玄虚道长告诉他已命不久矣。
或许明日就会死,又或许几年之后而亡。
可越序并不恐惧,他只觉得明日一睁眼,就能看到阿姩在奈何桥头等着他一起走。
这日子他等了十年,终于在十年后的这天。
他看到阿姩笑意盈盈,招手唤他过来。
有飞鸟入林,十三年寒雨。
在槐里的山头,又多了一块墓碑。
那是越序亲手立的。
上面刻着沈雾夫越序之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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