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时的苗小妹受到部分村民的敬仰。另一部分道:连雨都求不来,这样的神有何用处!
没用的神只是泥胎的民族精神咏流传。
苗小妹请苗五与苗善文进内室,关于那窃贼她有话说。经“脉搏停止”一事,苗进神情不安,似有所信。
苗善文依旧眯着眼,笑吟吟道神女有何见教。
苗小妹简单解释包子失窃案,只道“如果真有鬼,鬼要吃的会是人命,而不是包子”。
而后请来猎户苗五。
猎户苗五昨日依照苗小妹的提示去苗进家田地后的竹林细细查看。闯入者十分聪明,从苗进家到竹林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但留下清扫脚印的扫帚印记。
穿过竹林便是小树林,小树林后是一片低矮丘陵,在那处他找到了奇怪的印记,只有左脚,应该是右脚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印记,像是用木棒戳的。
“闯入者或是个没了右脚的残废,或右脚有伤只能拄木棒。”
村中没有这样的人。
苗五顺着痕迹寻找,在一条隐蔽的小山沟中发现被丢弃的蒸包子用的蒸屉,一旁有件新旧血迹重重叠叠的旧衣,那衣衫被清洗过多次,有的血迹被洗得发白,有的尚且新鲜。翻看旧衣才发现里面裹着一把短刀。
短刀颇有几分分量,刀身磨得发亮,上刻着一个“胤”字。刀鞘精致,缝隙处残留有红色的锈迹,应该是铁。
“胤”,胤朝的“胤”。
生产力落后的年代,一般人没有资格拥有这样一把精致的短刀。
南河下村距离最近的县城要走两天。
距离京城要走半年。
所有的线索在此断得干干净净。
能知道的只有:窃贼可能是残废,穿着血迹叠着血迹的破烂血衣,丢弃了一把的昂贵短刀。
苗善文:“这又如何?若社会不宁,自然会动乱。偶有一两逃难之人也属正常。”
苗进:“是也。何必喊打喊杀,了断他人性命?”
若那人身份这么简单,苗小妹也不会忍着恶心与这两个三天两日找她麻烦的村中执牛耳者商量。
那窃贼脚受了伤,进村极为小心,几乎没有惊扰失窃李玉环之外的其他人——此人一定受过训练。只偷了食物与衣服,没拿一分银钱,这人逃得很急。却又丢了血衣与刀具,说明那些东西会显露他的身份。
依照刑侦剧套路,这衣服的主人应该是个变态杀人狂。这短刀可能是凶器。窃贼应是个逃犯。
按照女频小说的套路,那把刀应该是皇亲国戚将军王爷的东西,这群男人因各种原因被陷害,不得已逃来南河下村藏匿身份,而后他们将会在这里遇见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温柔善良知人心的女主,开启一个美丽的故事。
如果是历史剧——苗小妹编不下去了,她用力抿了抿唇,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不管如何,那窃贼将血衣与短刀丢在南河下村跑路,万一被抓捕他的人发现,保不定会并给村中人安一个“藏匿”的罪名。
根据她看电视剧的经验,那把短刀会成为最危险的证物。
那二人慌了,苗进甚至打翻了手中的清茶。“若是这般又该如何?”
苗五面露焦虑。
苗小妹指了指苗善文手中的短刀。
首要之事便是清除证据。
烧了血衣,再让刀匠将那精致的刀鞘砸成一块废铁,抹掉刀身上的“胤”字。
而后在通过她这个“神女”告诉百姓是猪精偷了包子,猪精被力量女神所擒获。
这样就算后来东窗事发,就算百姓被官差问询,他们也只会认定是“猪精”闹出的事端。
此事,只有苗善文、苗进、苗五,和她这个神女知晓。为求四人同心互不出卖,苗善文处理短刀,苗进烧血衣,苗五负责了调查便无它事,苗小妹负责告诉其他人,窃贼是猪精。
说了“猪精”之事又“退了神”,苗小妹与苗五同行离去。
苗五帮她查闯入者的痕迹,她请张红帮着照看周花。
“您娘将俺媳妇照顾得极好。”苗五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可那闯入者到底是何人啊?神女?”
苗小妹只问最近可在打仗?可征兵?从南河下村去最近的县城要走多久?知不知道京城在哪里?村庄周围可有驻军?
的确在打仗,前十几年动乱得厉害,但没征兵,因为驻军之地都有专门的兵户。听说有兵,但不敢去看,害怕被抓去当兵。前几年曾有人来村中抓人服兵役,苗善文令每户交粮将这事混了过去。
到最近的县城要走三天。
听说走路去京城要走小半年。
有兵户,不征兵,那就是府兵制。
离县城远消息具有延后性。
此处距离京城太远,窃贼又在躲人,感觉不是京城的。
而附近的确有驻军。
苗小妹基本断定那“窃贼”是个逃兵。
因为真小偷一般不会白天行动。
这段时候村中青壮年男子大都去提水,士兵受过训练,有成功避开村中人视线的可能。
衣服上血迹斑驳是因为打仗。那把刀可能是从军中高层武将手中偷的。
可是脚印一开始有,后却不见了痕迹。是死了?还是被人救下?
军队对逃兵追查很严,万一……
苗小妹希望自己的想法错得一塌糊涂。她索性以“神”的身份走家串户清查“猪精”痕迹。“路边的男人不要捡”在任何时候都是真理,走了一圈,一无所获。她心中的石头才放下分毫。
苗五一路紧随,跟随神女让他洋洋得意,末了还乐呵呵道:“里长说得没错,您可能就是算命的人口中的那位大人物。”
原来,那话是里长苗善文说的。
而后风平浪静。
依旧不曾等下下雨。
苗小妹跟随运水队去南河拉水,随着南河水量的减少,每次运水各村寨间都会有言语冲突,甚至出现身体上的冲突。
南河下村备受围攻,根源在当年南河下村迁村。未一道迁村,后成为其他村百姓的原南河下村人嘲讽得最是厉害。
若见南河下村的百姓争斗不过,苗小妹也会慨然相助,她得了神力力大无穷之事也传开。别的村有所收敛,但在水源之事上毫不让步。甚至有人道:“若苗小妹敢让南河改道害他们家人性命,他们不怕弑神!”
与百姓而言,对自己身家性命有用的才是神,没用的不过是一尊泥像。
“他们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南河还是得改道,挑水之事不可长做。”苗善文道,他笑眯眯看着苗小妹,拱手作揖。
来了来了,老狐狸要露出真面目了!
苗小妹一摊手:“神没上身。”
苗善文捻须微笑,对长工使了个颜色,长工开门,门外涌入一群南河下村的百姓,他们齐齐跪下,对苗小妹重重磕头。道:“烦请神女求雨,缓解我村中旱情。”
这就是所谓的被架了上去便没有机会下来。
何况之前装神弄鬼时苗小妹顺口说了求雨。
网络世界总说:做自己就好,身边没有那么多观众。
现实却是当对方有了害你之心,便会在你全然没察觉的时刻就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同来的苗进冷道:“若仙人求不来雨,又该如何?”
苗善文一脸正义,义正言辞。“若求不下雨,就只能烦请仙子去天上向天帝好好求情,请仙人赐下一场大雨护卫众生!”
苗小妹明白了。
苗善文“帮”她,“信”她就是为了应对无雨,说白了便是转移矛盾。
这只老狐狸知晓苗小妹得了“疯病”后便决定好生利用她,就算没有后面那些“神格”之事,他也可说什么“是疯子影响了村子的水源”之类的话。
见苗小妹装神弄鬼,苗善文大喜过望,助她登上神坛。甚至将从祖上传下来的“风水宝地”的传说通过苗五之口转移至苗小妹身上。
常时间不落雨,取水又难,村民的愤怒便会尽数释放在他这个里长身上——若不是苗贡生带领百姓从南河边迁移到这一处“风水宝地”,怎会缺水?这些时日苗善文从未参与运水,却仗着里正身份每每坐享其成。村中的矛盾已到达临界点。
故而,她将迟早爆发的村民对搬迁的仇恨转移到对苗小妹的期待上。
她是“神”,求不来雨便是她“神格”有失,与里长苗善文有何干系?
这矛盾中还掺杂着苗进的替代之心。
最后那句“奏请天帝”更是极狠。
苗小妹一个活人要如何上天?
灵魂上天也是上天。
若这一场雨求不下来,苗善文便会要她的命。
苗小妹一步错步步错。
那是不是不这样做就不会迎来糟糕的命运?
不是。
接受现实,她就会和村中其他女人一样老老实实耕地,凭借着好运好生养或是旺夫嫁给一户不错的人家,生一窝孩子,受婆婆十几年的磋磨,熬到婆婆死后自立门户又开始磋磨儿媳。
完美的一生?
顺应时代?
如果再来一次,苗小妹也不会选择“顺应时代”。
要不站着生。
要不站着死。
不要仇恨敌手。
要从他们身上学习。
不要怨恨当初做决定的自己——当初的那个自己也很无辜啊!她不过想要活下去罢了。
不内耗。
安心求雨。
这不是一个神学问题,这是一个气象学问题。
苗小妹隐约记得小学时曾看过一个故事,说是古代有个聪明人通过观察咸鱼上的水分来推断最近是否有雨。咸鱼干燥便是没雨水 ,说白了就是空气中水分子浓度的问题。碰巧家中有条咸鱼,摸了摸,感觉十分干燥,好像有些湿润。
判断不出。
继续思考。
高中地理告诉她,雨水的形成有多种情况,瞅瞅天空,万里无云。隐约记得雨水的形成和气压有关系,但气压——忘干净了。
她一声叹息。
早知道当年考大学的时候靠地理或者历史。
可地理系不教求雨。
历史……抛开架空不谈,就算她去了盛唐,就算她知道武则天是谁,以她穷得看一眼咸鱼就要挨骂的人生起点,见武则天?抱大腿?还真是一个美丽的幻想呢。
一味的等待并不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
一整晚,听着窗外的蝉鸣,苗小妹辗转反侧。
浑浑噩噩醒来是因为感受到第一缕阳光落在脸上。
阳光真美好 。
多活一天是一天。
多吃一顿是一顿。
不要害怕,朝前冲便是。
哲学上是怎么说的?
要善于抓住事物的根本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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