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触到未业的嘴唇,将祂的身躯紧紧勒进怀里,是温热的。
存放在蓝石和各个世界的记忆大幅回潮,疼痛从他的头部开始扩散。
他心跳过速,血液逆流,剧痛中感到濒于死亡的惊险,未业捧住他的后脑,脸颊贴上他的。痛感立即消失了。
“骤然获取截然不同的几世记忆会有点乱,我帮你梳理了一下,表现人格取自这个世界的你。”
未业离开他一点距离。
“不疼了?”
尽管十分短暂,那种疼痛的印象却异常强烈。
骤然回归,思绪翻涌,他只是注视着祂,沉默地点头。
未业提起手肘,一拳击中他腹部。
他不由躬身,但没松开抓着未业的手。
这一下倒让他想起最初,祂还是一个在自己监护下的孤儿时,打人就这么疼了。
而如今不过一句想念就被骗来,出场费未免太廉价,他心中自嘲。
未业再次拥抱了他,下巴搁在他肩上,脸贴着他的脖子。
“对不起……”他也再次轻声说。
上次这样直面彼此时,他绝想不到未业会做出如此反应。
“是我太贪心了,我想成为一个又一个新的人,经历一段又一段不同色彩的人生,又渴望超脱出人生的庸常和不免悲哀的命运……做为人的一生,生前是近乎无限的黑暗,死后也是无限延伸开来的黑暗,没法感知到自身的每分每秒、无尽黑暗与黑暗之间的短暂光亮中,我都在盼望你的到来。”
而祂将永别自己。
“即使不计融合你的神念,作为生灵的一员,我仍感觉我的每一段生命都因你而不会没有意义……如果没有你,我会恐惧投身那些随机又满是未知劫难的未来。
“但我不需要你带给我什么,不需要你帮我免除任何生命注定将受之苦,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落井下石也无所谓,但是你一定要找到我,看着我,偶尔也让我看到你。
“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你和我在同一个世界,你注视着我,我灵魂深处会有所感觉,再悲苦的底色,也能被无声涌现的爱冲淡,我就还能是我,我会像最虔诚的信徒那样相信我自己。”
未业颈后拂过他悠长的叹息。
“听起来好像全都是为我自己,可我只有我和我的感情。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只属于我。这当然是因为我爱你,虽然我也不明白我爱你什么,爱又是什么?当我想念你、渴望你的时候,我在想念什么,渴望什么……
“人在爱着什么的同时,一定在给对方划线,对物品是,对人更是,划分出种族、国籍、性别、美丑……这些在你那里都是无稽之谈的东西,可毕竟我是人,还是一个格外喜欢做人的人,我总是要把你划定范围,套到某种感情模式里……我对此感到惭愧。又对为了自己心安而遗忘你的我,感到不能原谅。
“最后我发现,我也爱着这一切,我还深信,即使因果了却,我们也有着神念以外的联系——再细微飘忽都好——那让我们都能坚定自己的存在形式。”
感到怀中的躯体颤抖着,他瞪大眼睛。
未业不顾他伸来抬起他脸的手,环着他肩膀的手无力滑下他手臂,揪着他道袍袖子,蹲在地上,不再压抑情感流露……
但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未业大笑不止,边笑边安抚他说:“告别寄语很感人。”
他哪辈子都从没见未业这么笑过,甚至笑出了眼泪。
未业手抹过眼下,眼眶有些泛红,把那不显眼的透明液体向上递给他看。
“瞧,这可是神明落泪。”
“……”
“我们交流中有些误会,我可没说要跟你永别。”
“……”
他扶额。
这种又庆幸又恼怒的体验真是奇妙。
“说想你倒是不假。”未业渐渐止住笑,“顺带一提,我已完全了,我们之间的因果自然了了。”
未业扯着他袖子,试图攀着他手臂站起,被甩开。
“原来安卡那时那么激动就是……我刚才还真情实感,你却又——”
“所以你忘记我很对。”
他张了张口,没有话语从中吐出。
入夜几乎总在眨眼间,而天色从未业走出来就没再变化了。
“完全真神的绝对自由,也是捆绑在神座上的绝对奴役。遵循宇宙规律神陨不比成为完全真神要容易。端看选择哪边。”
未业蹲在那,低着头,为戏弄他认错似的。
“我接连逃离并抹去我的人生,迫近神陨以无视那架沉重的神座,也不过是意图投身虚无,以拒绝虚无……说来挺无聊的,你用不着懂,总之,我完全了。”
他尚且没消气,抬起未业下巴左右打量:“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未业打开他的手:“你个凡人当然看不出来。”
“……”
这半天他一句又一句地噎人,是不是太不见外了?
“难道我要让世界震颤,然后在歌声和光芒中旋转华丽变装,大喊我是至高真神?”未业缓缓站起。“说不定会很有意思——”
“别,别了。”
他打断未业,袖着手背过身去,光是想象那个场面就已替未业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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