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无所事事又爱凑热闹的爬山人已经听到动静开始扎堆过来了。旁边一会儿就站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发收紧狗绳，率先一步挤出了人群。
小金出来时脸上还残留着兴奋，冲着唯一相熟的阿发手舞足蹈地分享：“天呐！真的有猴，这是我第一次在动物园外面看见猴子！要不是下森林那边没开发，肯定有人下去抓......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动物......啊，太幸运了......”
他连说带比划，脸上的红晕就像要生根发芽、永久驻扎。
阿发心不在焉地回应着，故意落在了后面，盯着小金清瘦的背影，深呼吸几口气，才慢慢地跟上去。
小金是个体力渣渣，常年坐班缺乏锻炼，即使走走停停也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他以帮忙牵狗的名义让狗拉着他，勉为其难地拖着双腿往上爬。
阿发听见他休息的时候边撸狗头边跟狗说悄悄话：“好狗，你驮我上去吧，回去请你吃香肠。”
狗果然不理他。但阿发就觉得好玩，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
还好这山不算太高，在小金又一次想顺着大路滚下山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威严高耸的寺庙外沿。
这是一座颇负盛名的佛寺，据说求财求子都非常灵验。阿发要去请香，小金无所求，就带着狗找了个阴凉地坐着休息。
闭目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恢复了点气力，睁开眼只觉得晴空万里，惠风和畅，只是手机在兜里振来振去，有些扫兴。
他低头一看......
打扰了，原来是腿在抖啊。
这要放个婴儿在腿上，应该很快就能摇睡着吧。
或者自己边抖边唱：“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妈妈......”这一下午应该也能挣不少钱了哈哈。
他为自己的想法乐了一会，又为自己的身体素质默哀两分钟。
下去肯定走不回去，只能坐观光车了。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下山大巴的位置，正巧群里通知可以领斋饭了，小金又两股战战、身残志坚的向餐厅走去。
这家寺庙的斋饭也很出名，并且免费供给，每日限时限量，去得晚了可能还吃不上。小金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拐了几个弯了，他牵着鸡蛋准备往后走，电话突然响了。
是阿发打来的，好像在轻声笑，听不太清。他说：“去找个地方坐吧，我帮你领一份。”
中国好邻居啊！
小金边走边巡视，通过长发在一排黑衣男中锁定了阿发。他的状态比小金好得多，依旧生龙活虎、脸不改色，正对着快散架的小金偷偷拍照。小金有气无力地比了个耶，形同僵尸一般带狗走了。
就近找了个连廊，坐在楼梯上，微风吹拂，鸟语花香，小金倚着柱子慢慢地闭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周围喧闹的声音像突破迷雾一样窜进耳朵里，小金慢慢睁开了眼。
小小台阶上坐满了吃斋饭的人，叫着笑着的一张张陌生的脸，在佛寺巍峨肃穆的背景中令人恍如隔世。
小金还在迷瞪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醒了，擦把脸吃饭了。”
一张湿巾和一瓶矿泉水被举到脸前，小金下意识追随声音看去，一下对上了阿发的脸。
年轻，清爽，养眼......
一下就把他拉回熟悉的人间。小金接下湿巾，撕开慢慢地擦脸，又灌了几口水才精神了一点。
手边的台阶旁垫了一张纸，上面放着一个透明饭盒和一双筷子，是阿发给他留的。
阿发已经吃完了，在空饭盒里倒上狗粮，看着小狗甩着尾巴狼吞虎咽。
“谢谢啊。”小金拆了饭盒，吃了几口觉得无聊，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为什么养狗啊？我看好多人更喜欢养猫。”
阿发没抬头，看着小狗慢慢说：“本来也没想养，就是看它流浪太可怜了。当时想着这么小一只狗，能有多难啊，没想到特别麻烦。”对上小金倾听的目光，他笑了一下，继续说：“开始的时候不适应，每天晚上哼哼唧唧地扰民，搞得我只能带它去露营，冻的我都感冒了。后来又生病又咬家具，算上赔的哈哈现在也是个身家上万的小狗了......”
他一路上话都不多，没想到谈起宠物这么啰嗦。小金看着他的慈父脸，想起之前上班时跟年长同事寒暄，聊起小孩也是这样又烦又爱的眼神。
虽然没养过宠物，但对领养流浪狗的爱心人士还是充满了敬佩，并且小狗一身黑毛溜光瓦亮，一看就是打理得很好。
两人就着小狗的话题又聊了一会儿，一阵凉风吹过，小金立刻扭头打了个喷嚏。
阿发及时地递上纸巾，疑问的语气：“这么虚？你别感冒了吧。”
小金无奈地说：“那倒真的有可能，年纪大了，身体确实不如你们大学生，爬了这么久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阿发笑的很爽朗：“还行吧。要不要一起去遛狗，改天我叫你，就当锻炼好了。”
“好啊。”小金在心里想：遛狗总比爬山简单吧。
爬山回来，小金在家躺了三天，第一天的时候甚至因为全身酸痛下不了床上厕所，一口水都没敢喝。
第三天傍晚，他步履蹒跚地陪阿发去遛狗，结果出门过马路的时候因为走得太慢，红灯亮了他还在半道上龟爬，被司机滴着喇叭狂骂，不到三分钟就先告辞回家了。
虽然身上酸疼难忍，但心里还是阴暗地有些幸灾乐祸：幸好现在没工作，要是还得上班的话不知道凄凄惨惨的模样会有多搞笑。
当然，瘫在床上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在各个购物软件之间来回切换，买了一大堆快递。人啊，无聊就想找刺激，为了让心饱满，钱包就只能干瘪了。
他买的东西五花八门，游戏机、滑板、毛笔......都是记忆中感兴趣但没有时间接触的念想。现在作为时间富翁，他雄心壮志的规划未来会怎么换着花样疯玩，越想越兴奋，在最后一丝理智的约束下，从京东换去拼夕夕通通下了单。
第四天，小金终于拖着双腿去公园里晒太阳了。
其实他还可以再躺会，但晚上约了前女友李青一起吃饭，要先去接她回酒店。
他和李青算是和平分手。相处三年，两人都很了解对方的脾气和底线。最后一次分手是他提出来的，李青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不管怎样，希望你自由。”
这次李青来，要求小金去接她，他也一口答应了。说好了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并且还要来家拿东西，躲着不见也说不过去。
他到的时候，李青刚落地，出来还要一会儿。于是他先去买了杯咖啡，站在出口等她。
李青是个很讲仪式感的人。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就喜欢他每次带着“惊喜”去接机，这个惊喜可以是一束花，也可以是一杯糖水。按李青的话说，形式无所谓，反正只要他“用心”就行。
小金就像巴浦洛夫的狗，接机时下意识就会准备惊喜。但俩人的关系已经不适合再买那些黏黏糊糊的礼物，一杯咖啡正合适送给都市丽人。
李青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一边玩手机的小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慢慢推着行李箱走近，高跟鞋在地上敲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像极了女总裁趾高气昂地走向专属司机的场景。
她慢悠悠地站定，冲着小金喊：“走啦。到底是你接我还是我接你啊？”然后就像看好戏似得，噙着笑盯着小金有什么反应。
小金抬起头，还是那张没脾气的老好人脸，快步走过来接过行李箱，又自然地递上了咖啡。
这熟悉的一幕，让李青愣了片刻。
她想起最初相爱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小金体贴脾气好，即使她暴躁起来胡说八道，小金也不会说一句重话，只会看着眼色温柔缓慢地表达。这么多年来，他照顾人的习惯好像刻在了骨子里，即使分开也没有被刻意冷落。
缓了缓她才说：“状态挺好的嘛，看来你最近挺开心的？”
从爱人到朋友的转变，小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他努力用笑容隐藏尴尬：“哈哈那必须的啊，你看着也不错。”
按照流程，接过“礼物”，李青的手臂就应该自然地挽上小金的胳膊，一起亲密地走回去。但如今，物是人非，这样的动作已经不适合再做了。她绕到一边，肩并肩往前走。
李青选的酒店就在地铁口，不远处就是小金住的公寓和李青点名要吃的日料店，离得都不太远。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到了酒店门口，小金停下来，有些尴尬地说：“要不我在门口等你吧。”跟前女友一起进酒店，他总觉得不自在。
李青立刻嘟起嘴巴，半谴责半调侃：“怎么还避嫌了？怕你新女友看到？”不等小金回应，就一把夺过行李箱，拎着裙角进了大堂。
在小金面前，李青一直这样情绪外放。不过这样也好，生气的时候，他看着脸色总能很快地对症下药，哄得她又开心起来。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好多摆摊的都在大声吆喝，各种食物的香气不请自来地钻到鼻子里，勾的馋虫蠢蠢欲动。小金站在石狮子旁边，边等边想：哪天有空了，一定要过来尝尝味道。
又一大波人从地铁里出来，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于是他友好地打招呼：“雷猴～你干嘛去了啊？”
阿发两步蹦下台阶，跳到他面前，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雷猴雷猴～刚去学校打球去了。哎你身上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小金这才看到他一声黑衣上的黑色双肩背带。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的，怎么天天穿得这么深沉。
“差不多没事了。”小金用力甩甩腿，面对打了球还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努力垂死挣扎出一点活力：“不过还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以后还是要勤加锻炼呀。”
阿发顺坡下驴：“对啊对啊。晚上遛狗去？强制拉练三十分钟。”
“哈哈不了，晚上约了人。”小金立刻拒绝。
正巧李青在后面肉麻地边走边喊：“小金金～我来啦～”
阿发表情僵在脸上，迟疑不定地问：“这，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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