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幕后主使是谁？”头顶上方传来牙尖嘴利的口吻，狱使手里挥舞着鞭子捶打地面，夹杂着风声“啪啪”作响，十分震慑。
没有人回应他，他伸手就往木架上捆绑之人的身上抽鞭子。
“我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虞上睁开眼就看见对面有人，甩动鞭子直往她身上抽，咬牙切齿下了死劲。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咬紧牙关没有痛哭嚎叫，没有跪地求饶，当然了，她也跪不下来，正被绑手绑脚。
她憋着气，使得甩鞭子的人更戳气，“嘴硬是吧。”说完将鞭子浸泡在盐水里，定会好生伺候一番。
闷声不响，继续抽；还不开口，加把劲抽。
“我倒是想趴地求饶，手脚绑得死死的，怎么伏低做小开口求放过？低姿态摆不了，只能硬挺威武不能屈。”虞上面容不改，姿态挺拔，内心深处却在疯狂吐槽…
“大人”
“大人”
“……”
“大人，您来了。这人是个硬骨头，刑具轮番试了个遍，就是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宋吏随手捡起烧火棍，用有余温的烧火棍挑起她埋在发丝里的下巴，虞上被炭火灼伤了，忍痛闷哼。
顺着他的手劲，她看见了他的脸，他也看见了她的脸。
虞上看他眼尾压低，叫人拿来绢布，粗鲁地擦拭掉脸上的血迹与污垢，在烫红的伤口上使劲揉搓，他可真够狠的。
宋吏这才清楚看清了她的脸，绢布脏了，抬手扔进了火堆里。
往她脸上触摸，指腹划过眉眼、撕扯脸颊边缘，检查一番，才放下了手。
“想活命吗？”宋吏接过下人递上的巾帕，仔细擦拭着手指。
“想。”虞上喘着气，眼睛直勾勾得看着他。
“给她松绑，送我府上。”宋吏转身就走了。
“是，大人。”
南下泾州，宋府。
来了有几日了，没再见过宋吏，倒是好吃好穿的伺候着，没在受苦刑。用的应该是上等的伤药，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日子有点无聊苦了点。听伺候的侍女说，这处宅子是大人临时买的。
虞上坐在凉亭里，日光斜照进脚底下，哄得脚丫暖暖的。枯枝逢春，小嫩芽开始冒尖，一抹抹绿意抚平了虞上的心情。既来之，则安之。
虞上踱步绕进了亭前的假山里，侍女紧跟在后，从镂空的假山石外可以看到刚刚坐过的“清风亭”，清风徐来。
顺着台阶往上，步行数步，豁然开朗，立在了半山腰上，看见了更多的满园春色。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勾连想起这句名诗，虞上开怀笑了起来，红杏红杏。
清风亭里，宋吏正注视着她。虞上感觉有人在看她，四下巡视了一圈，与宋吏的目光对上，两者都没避让。
侍女倒催着她下去，虞上没有呵斥，原路返回，也正巧想打探一番他的用意。
提着裙边下台阶，走过曲桥，缓步走向清风亭。亭外，她站定。亭内，他端坐。
些许片刻，茶炉的火气蒸腾着茶盖“噗噗”作响，她步入亭内，挽起衣袖，提壶倒茶递给宋吏。
宋吏接过茶杯，对她说，“坐”。
她也不含糊，提裙坐下，道“大人，您需要我做什么？”
宋吏看着她很久，并没有回答。反而说，“明日带你去踏春。”放下茶杯，转身而去，徒留虞上费解。
夜深人静。
虞上躺在床上，回想白日宋吏盯着自己的脸蛋看了很久，第一时间便排除被美色所惑，这张脸目前能让她活下去就够了，待明日试探一番…急不得。
虞上挑了一套淡紫色渐变的花裙配同色系额饰，考虑到要出门，在发尾中段用白丝系之。
有小厮来通报过，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虞上转身转了一圈，满意的朝屋外走去。耳边传来鸟鸣声，抬头望去，看着鸟雀成群，回过神来到了宋府门口。
并未见到宋吏，旁边的侍从向虞上说道：“小姐，大人在里面等您了。”说话间，有人已伏跪在地，虞上踩着上了马车。
撩开帘子，看见宋吏读书端坐，不由放轻了脚步声，在一旁安静坐下。
外面的马夫吆喝一声，抽打马匹慢悠悠得晃动起来。
车内的空气过于安静，虞上掀开车窗一角，看着沿街摊贩走街串巷，填词卖唱，大声吆喝，讨生活的人总有一身的本领，有些还能即兴加词改句，让人捧腹开怀。
很久很久没有在人群中穿行，在烟火气里安抚五脏庙。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真好。不免有些伤感起来，虞上放下帘子，端坐低着头。
宋吏却握起虞上的手来，问道“怎么不看了？”
说话间他的指腹摸着虞上的手心，仔仔细细。
“风吹久了，有些冷了，躲一躲。”虞上看着他的手说道。
“性子可以活泼些，不用拘着。”
虞上没有回答，朝着宋吏微微一笑。宋吏不知道的是，国破家亡，成王败寇，被关押了许久。种种交叠，心就老了。
“大人，到了。”马夫“吁”得安抚好马匹后，侍从朝车内声量略高的说道。
宋吏率先大步跨下马车，站立在一旁，虞上跟着他而出，伸出手去要扶她。
见状，便搭在他手上，借势而下。
在一台阶处停下，目光往上所见立着“西崖”的牌坊。看样子有些年头了，青苔布满了石阶，两侧茂林密竹。
宋吏没有放开她的手，牵着她迈步上了台阶。
一开始宋吏迁就她，步子迈得不快，渐渐发现她的脚程不慢，便快了一些。见她不吃力，就保持这个脚程往上走。
台阶平坦的地方做了石凳子，供往来的人短暂休息。宋吏折了几丛竹叶子扫了扫石凳后，招呼虞上坐下。
身后的侍女拿了水壶给虞上，虞上接过转手递给宋吏，宋吏就着她的手打开盖子，边喝边看着虞上，见她没什么反应，没喝几口就往前走了。
虞上拿着水壶不解，顺势跟了上去。
日光渐渐透过叶间缝隙洒落下来，叶上的露珠像宝石一样耀眼。虞上手情不自禁的去触摸，露珠滑落掉了地，叶子变得平平无奇。
半山腰上有座凉亭，可以俯瞰泾州河，蜿蜒曲折，河面撒下金光，经商的货船摇晃着船桨，船尾溅起水花，波光粼粼。
凉亭上侍女们铺展起茶水茶点，虞上撑着手，望着远处来往的商船，这里可见富庶。
“这段时间，我很忙，很少会来看你，你缺什么要什么可以吩咐下人。”宋吏看她在赏景，倒茶挪至她的手边说道。
“多谢大人。”虞上接起，喝了口热茶，半腰上风大，倒春寒不是白说的。
“今天穿着衬你，这边时兴鹅黄初探，回去试试，你穿得肯定好看。”
“我回去便挑些款式，回头穿予大人瞧瞧。”虞上暗暗的搓了下手。
“你穿得有些单薄，坐会我们便回去了吧。”说完宋吏给她捂着手。
“多谢大人。”虞上搭在宋吏手腕上，左手打了个字诀，假装拨撩发丝，划过眼睛，凡人不可见，瞳孔虚无乌黑。
透过宋吏的眼睛，见到了一位着鹅黄的女人，面色模糊，两人彼此亲密，泛舟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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