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世界,每年有一塔出世,塔有七层,名为七重塔。
凡经过七重塔试炼者,无不修为大增,若得机缘,据说甚至有死而复生、一步封神之效。
每逢七重塔出世,各宗门便会集结人才,由长辈带领年少子弟们一同前往,以期获得机缘。
临枫派是个不大不小的宗门,本代人才倍出,后因种种原因或陨落、或分道扬镳,临近七重塔试炼,宗门里几乎无人可用,两位长老闻疏、祝观澜便会面商议此事。
虽为商议,祝观澜心里早有打算:在同辈长老中,他本人需坐镇宗门,不得离开;闻疏身体抱恙,不便出行;云平彦行事莽直,不可托付;本次护送弟子们的长辈,论及名望实力,都是沈砚最合适。
闻疏说:沈砚这些年越发淡漠,行踪不定,连我也不知他去向,真难想象他和顾临微差点组成一个贤良淑德的家庭。
祝观澜叹口气:顾临微也是行踪不定,少露行踪。
闻疏:他和沈砚在一起喽。虽然沈砚不乐意,但这么多年,他们从未真正分开过。
他耸耸肩:也可以说是沈砚摆脱不掉他。你不必费心召他,等沈砚回来,他一定就在附近。
迷雾森林,一处地隧旁,一黑一白两队人对峙,为谁占据这方灵脉争斗。
争斗不分上下,最终决定每队进两个人,能获得多少进益,全凭各人本事。再留人在外守着,免生意外。
迷雾森林中除了像他们这样结伴修行的人,还有流亡的杀人夺宝之徒、以及无处不在的凶兽,相较之下,灵脉内安全得多。
因此守在门外的人选就格外重要。其余人进去后,只余两队队长在外护法。
黑队队长拉住最后进入的年轻人,塞给他一道符咒:风竹,察觉不对立刻退出。此符咒有我三道剑气,关键时可保你性命。
兰风竹点头进去,白队队长嗤笑:人都走了,还看呢?
沈砚恍若未闻,只一味踢脚下石子,好像那平平无奇的石头上忽然开出花来。
白队队长见状笑笑,手中捏决,两道寒冰自脚下蔓延,如同数条灵活冰蛇,一路爬进灵脉深处。
灵脉内的冰火平衡若遭破坏,极易造成坍塌,届时里面一个人也跑不掉。沈砚一剑斩碎寒冰蛇,低声警告:顾临微。
顾临微吹声口哨,被沈砚斩断的寒冰蛇附剑尖而上,张开大嘴,一口咬住沈砚握剑的手臂,将他拖至身边:非要这样,你才肯与我说话。许久没见,我也想你了。
沈砚一拳轰出,顾临微反手回击,为免引起林中无处不在的凶兽注意,两人压低声音,迅疾而无声地动起手来。
一刻钟后,沈砚剑尖抵在顾临微胸口,想起祝观澜千里传书,请他和顾临微一同归宗理事,越发烦躁:次次如此,再废话就杀了你。
顾临微摊开双手,摆出引颈受戮的姿态,剑尖却并未继续往前送。他疑惑:你今日倒很手下留情。
随后反应过来,笑道:你答应了祝观澜。
……
沈砚如约回到临枫派,闻疏问祝观澜:你是怎么说服沈砚,同意和顾临微一起带孩子的?
祝观澜正在撰写前往试炼的弟子名单,便写边漫不经心道:谁说他同意了?我只是说,如果他不回来,我就和你一起吊死在他家门口,根本没提顾临微的事。
闻疏讶道:明日便要出行,你今日还没告诉他。你知道沈砚的脾气,他撒手就走,你怎么办?
所以才需要你。祝观澜一笑,把写好的名单递给闻疏:你把名单给沈砚,顺便问问他的意思。当年的事无谓对错,爱至则憎生,出了这样的事,互相怨恨也没办法。如果他们还是不能相容,不要强求。
闻疏提着酒来找沈砚。
沈砚的洞府有三重禁制,闻疏却能畅通无阻,他松口气走进锻房,沈砚将长剑从炉火中取出扔进水中,挥锤猛砸赤红的铁块,蒸腾出无穷无尽的水汽。
看得出沈砚心情正坏。
他们来到前厅,闻疏反客为主,自顾自取出沈砚的茶盏,斟两杯酒,一杯放在桌上,一杯被他一饮而尽。
一句话还没说,闻疏已自顾自喝了半壶,沈砚好笑道:你到底来我这做什么?
闻疏咽下最后一口酒,眨眨眼睛。
沈砚拿起酒杯:能让你如此为难的事,无非是要我和顾临微同行。
你能猜出来真是太好了。闻疏说,七重塔凶险,我如今……,整个临枫派,只有他合适。
闻疏的眼睛是淡淡的棕色,认真的时候像只真诚的狗,拒绝他就像踹狗一脚,一般大家不会做这么坏的事,因此也很少有人拒绝闻疏。
有什么不可以?沈砚说,你能原谅他,我自然也能。
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其中的尖锐,沈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
闻疏很看得开,摆摆手说:他有苦衷。
沈砚气笑了:你倒很体谅他。你灵脉重伤,实力从此不能再进,他能有什么苦衷?
闻疏避而不答,将祝观澜的卷轴推过来:这是弟子们的名单。还记得曾经跟随你修行的裴清和吧?现在是我的弟子。他很可靠,还很喜欢你,有事尽管吩咐。
沈砚表面答应,实则刚一进塔,就不曾与顾临微同行。
一重塔几无难度,塔灵会挑选出它钟意的人留下,其余的则被无伤逐出塔外。
二重塔是刀山火海,沈砚构建的屏障眼看慢慢被腐蚀破洞,顾临微闪身出现,将屏障牢牢加固。
顾临微说,事已至此,我认为我们应该抛弃过去的恩怨,暂时合作。
他漆黑的眼睛诚恳地看着沈砚,看上去非常真诚——沈砚后退了一步,把临枫派的弟子们揽在自己身后,冷淡地说:很正确的提议,可惜我没办法相信你。
顾临微指尖转出一个小风盾,停在掌心像一只可爱的陀螺,他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他的确有能力和沈砚并肩作战,能够为临枫派的弟子们殿后。
顾临轻轻笑了一下:到现在还认为是我的错啊。
沈砚厌恶地转过头去,半响后道,我不像你那么受欢迎,我只有闻疏一个朋友。
是啊,顾临微点点头,你不爱说话,还长着一张讨厌的倔脸,想要像我这么受欢迎是不可能的。可闻疏不一样,谁都喜欢他,是不是?如今他陨落了,但他在你心里还是剑意无双的天下第一,是也不是?
沈砚说,是。闻疏总是最好的,他一直是。
他冷淡的脸抬起来,还是一副顾临微最讨厌的死倔的样子,那样子分明在说正因为如此,顾临微做过的一切才如此不可原谅。
以沈砚今时今日的地位,在下一代弟子们面前斩钉截铁与他相争,是要保闻疏未来五十年依旧高高在上,让任何一个小辈也不敢冒犯到闻疏眼前,但偏偏顾临微敢。
顾临微有分庭抗礼的实力,更不怕沈砚的记恨。沈砚不可能更恨他了,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在闻疏重伤后就落入冰点,还能坏到哪去?
顾临微说,既然如此,想想闻疏的嘱托。沈砚,我们从来不是敌人。
沈砚沉默了足足一刻钟,顾临微相信如果有选择沈砚绝对更愿意杀了自己然后独自带队,但沈砚不是单枪匹马,他还带着一堆弟子。
闻疏把临枫派的下一代交在沈砚手里,沈砚绝不会毁掉闻疏的心血。
最锋利的刀也切不开柔软的过去,回忆像斩不断的绸缎拖住沈砚的脚步,顾临微看沈砚睫毛颤动,最后忍辱负重地说,别玩花样,否则我会杀了你。
顾临微低头,嘴唇靠近沈砚耳侧,幽幽低声说:....怎么杀?
气氛不合时宜地诡异起来,沈砚确定有几个弟子也听到了顾临微的话,他额头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气说,滚。
在这种紧要关头,顾临微反而较真起来,他的手指暧昧划过沈砚的衣领一路向下,说,沈砚,难道我不该收取一点报酬?
沈砚怒道:他们也是你的弟子,他们出了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在乎么?顾临微说,我在乎的一直是你。
是啊,你不在乎,但凡你在乎闻疏就不会受伤!
沈砚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闻疏连破十六连环阵守住临枫派,你那时候在干什么,在不知道哪个冰窟窿里搞什么修灵之术!等你爬出来只来得及把闻疏活着救回来,他才会重伤!
沈砚说,我不计较你刻薄,不计较你自私,但关于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临微心知肚明,他和沈砚之间的隔阂远不止一个闻疏,沈砚只是借由向他发泄怒火,而那些沈砚不肯说出口的话,无非是顾及跟随他的小辈,那才是他们真正决裂的根源。
顾临微叹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一直是这样,你以为我是什么样?
是啊,是我自己骗自己。沈砚疲惫地说,别再试探我的底线了,执衡,你同意合作就去队尾,如果不合作就滚出去。他说,你知道我从来不是非你不可。
顾临微耸耸肩,在小辈面前被沈砚骂了一顿,他倒也不觉得丢脸,施施然走到队伍后面去了。
他指尖轻动,一阵尖啸的风从天而降,在队伍周遭形成一道朦胧的大网,雾蒙蒙地笼罩着每一个人。顾临微收回手对众人说,沿着前路走。
裴清和问沈砚,前辈,前面是千杀阵,必须祭剑才能避开,是否结阵?
不用,沈砚摇摇头说,顾临微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你们只管往前走,不必再费心防御。
有顾临微护法,千杀阵风险重重,一行人如履平地,连手指头都没划破一根。
过硬的实力是最快赢得尊重的方式,在见识过顾临微的水平后,一路行至三层塔,再进营帐休息时,裴清和猛使眼色,弟子们自觉避退,给顾临微让出一条路来。
顾临微朝弟子们笑笑,跟在沈砚背后进了营帐。
背负着十几人的性命前程,沈砚顾不得在营帐中休息,点指为阵,研究三层塔的细密的结构。
顾临微并不走近,静立在营帐门口,听裴清和指挥众人扎营、疗伤、分配灵石修养。众弟子们一一称是,领命而去。
偶然有一两嘈杂声音,裴清和笑嘻嘻走过去说几句,不一会也就平息了。
裴清和不过十八,平时惯爱插科打诨,这几天突逢大难,他临危受命,在众弟子中竟很有威望,令人意外。
不一会,门外响起“笃笃”敲门声,裴清和进来道:师叔,我们休整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顾临微点点头,让他回去休息,裴清和打着哈哈,站在门口没动。
直到沈砚从层层叠叠的结构图里伸出一只手,挥挥手说出去,裴清和才嘿嘿一笑,向顾临微点头示意,轻轻退了出去。
经过裴清和一打岔,沈砚不再看结构图,他倒进躺椅,琢磨如何度过三层塔的幻境。
想着想着,一道阴影从背后笼罩了他,在那只修长冰凉的手顺着他肩膀向下探之前,沈砚冷冷道,再动,我就砍断你的手。
作者的审美太恶俗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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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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