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像游动在黑色海水中的灯鱼，亮着两只眼睛望着前方遨游，车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只有呼吸声彼此交错，林云生忍着痛用手覆着膝盖，时不时用手指按一下，并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去医院。”程起对司机说。
“不用——”林云生连忙接上，“我家里有药。”
程起侧过头看他，“所以你上来是为了让我送你回家吗？”
“其实，也不是一定就要用药，过一会儿就好了。”林云生接上，“去哪里都可以。”
程起看向他的腿，“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出过车祸，意外。”林云生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太陌生了，他在心里哀叹。
“你不是没车吗？”程起问他。
“过马路，晚上太暗了，司机没仔细看，闯了红绿灯。”林云生简要的描述了事情经过。
“什么时候的事？”程起脸上泛起莫名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很久了。”林云生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只觉得那件事情好像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过，只有腿部的伤作为一个结果存在着，证明或许发生过什么。
“这算报应吗？”程起看着他问，眼神摄人。“算吗？”
“对不起。”林云生看着他的眼睛真心道歉。“是我的错。”
“为什么还非要缠着我呢？”程起仍然逼视着他。
“我……”林云生舌尖仿佛有千斤重石，要开口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算了。”程起坐直了看着前面。
过了良久，沉默在他们之间快要凝成大颗滴落的粘液了，林云生听到程起又小声的重复了一遍，他叹着气说算了。
车子最终把他们送到了市中心。
艰难的跟着程起进入房子，在转身关上门之后，他没忍住扶着门站在那里大口喘气，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得眼睛也很潮湿。
他抬起眼看见程起正在看他，背着灯光站的很直，眼神掩盖在阴影之下，林云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不想这么一直沉默下去。
“真的有这么疼吗？”他听到程起这么问。
“没有。还好。”
程起半跪下去，把他的裤腿卷起来，看到膝盖靠下的地方有一道很狰狞的伤疤。他轻轻的用手指顺着伤疤抚摸，林云生突然丧失了对那片皮肤的感受。
他睁大了眼看着程起，却只能看到程起的头顶，程起又问了一遍，“很疼吧？林云生。”
程起微微弯下腰离那条伤疤更近了一些，似乎是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林云生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触着自己，他有些处理不了眼下的情况，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脑中像烟花一样炸开，程起低头亲吻了那条伤疤。
虽然是一触即分，林云生仍然无法自控的轻轻颤抖起来。
“算了。”这是今晚程起说的第三遍，然后他跪在那里抬头看着林云生说，“我原谅你了。”
林云生眨了一下眼睛，泪水直接从眼睫落到了程起手臂上，泪水充盈眼眶，他看不清程起的面孔，好奇怪，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听到了一句话，这句话却简直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紧扒着门框的手也失去了力气，在他将要滑落在地上的时候，程起站起来抱住了他。
“别哭。”程起抱着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林云生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程起抱着他轻轻晃着，用手一下一下慢慢的抚过他的背，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说没关系。
“没关系啊。”他说。
“没关系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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