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又一桩的烦心事闹得贺松余几乎一天没和时肆联系,除了早上的早安和午后的午安,他们已经一天没听见过对方的声音了。
贺松余回到家里,洗完澡后算着时间将微信通话拨给时肆,对方却没接。
他打了两次、三次,对方都没接。
脑子里全是秦家那位二小姐吵吵嚷嚷的声音,他此刻无比希望赶走它们,去听时肆乖到不行的嗓音。
但是时肆却没接电话,连信息也没回。
余:睡了?
余:那晚安。
今天晚上没有互道晚安。
贺松余知道对方大抵是不会回的,便放下手机,走到小阳台点了根烟。
烦得要死。
脑子里全是秦家那几个叽叽喳喳劝的声音,真以为他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这也就算了,害得他一天没和小朋友联系,害得小朋友生气都不理他了乛-乛。
一根烟后还是烦,贺松余甚至都想直接回公司抓人了。
第二天时肆起床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就在微信群里收到了老板回归的消息。
他就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没回贺松余信息,刚准备切到柠檬精的聊天框含糊一下说辞,肩上就忽然搭来了一只手。
他立刻将手机反扣到桌面,而后才按下熄屏键,愣愣地转回头。
紧接着整个人都不由得一顿。
人是顿住了,心跳却是实实在在在加速的。
时肆偏开视线,呼吸错乱,险些调整不过来。
他选在了一个光线不错的位置就餐,晨曦直直地照在贺松余脸上,晕染上一层温柔,再加上他本就带着笑的面容。
时肆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这么早啊,贺总,周末还这么勤快。”
贺松余在他身旁坐下,笑问:“怎么不回我信息?”
“这不是正打算回呢么。”时肆也笑笑,装作不在意。
“昨晚睡那么早?”贺松余顺手把时肆的另一盘早餐拖到自己面前。
“昨天比较忙,沾枕就睡了,不好意思啊。”时肆解释。
“是么?”贺松余扯了扯唇,拆了根筷子就把盘里的面包戳起来。
“是呀。”时肆极力掩拭着心下的异样。
事到如今,他就是再逃避也得承认,自己是喜欢贺松余的。
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是恋人间的那种喜欢。
可是谁又能确定这不是青春期的萌动现象呢?
他初中没怎么和人交流过,高中更别说了,这种每天家、菜市场、工地三点一线的生活,根本没和同龄人说过任何一句话,而刚好又遇上了一个对他很好的人,所以这有可能只是青春期的激素在影响着他。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是个Gay。
他并不反感同性恋这个群体,只是震惊于自己会喜欢同性。
他其实也看过同性小说,但看的时候没有多大反应,看男女也不觉得有什么,通常都无感。
他看小说或电视剧通常是为了了解这个社会,和一些社交的讳忌,以及如何分辨微表情、怎么判断职场心机吧啦吧啦的,其次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贺松余没再逼问下去,只是轻声说:“以后别再不接我电话了。”
他会生气。
会忍不住想做出一些极端的事。
“我昨天很想你。”他说完,便咬了一口被戳起来的灌汤包。
时肆猛然一怔,不太自然地转过脸去面对他自己的早餐,舒了舒气,然后轻轻嗯了声。
不知道是在回答接电话的问题还是在回答那句想你。
“你呢?不想我吗?”贺松余又问。
时肆夹起一串粉,又嗯了声。
想啊,怎么会不想,就是因为太想了,所以才会下意识逃避,才会不回信息。
如果时肆的出身但凡好一点,他都不会选择逃避。
但是他们的出身天差地别,无论时肆和谁在一起,他都会觉得自己配不上。
最起码现在是肯定配不上的。
“你不想我吗?”贺松余摸不准那个“嗯”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不想,那他糟糕的心情可就要雪上加霜了。
时肆吐出口气,决定不那么反常,无奈地说:“想啊,日思夜想,想到睡不着觉,特别特别想您,特别是……”
话到一半,猛地顿住。
差点把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了,好险好险。
他想说,特别是闻到那股独属贺松余的柠檬香时,他的想念简直要溢出来。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所以他想珍惜。
他珍惜一切对他好的人。
可贺松余意义不同,他对他的珍惜和别人不一样。
“特别是什么?”贺松余追问。
“特别是听到您声音的时候。”时肆随口胡扯。
贺松余挑了挑眉,接着再度笑了一声,侃侃道:“这样啊……你想听我声音的话,不如直接和我一起睡,我每天晚上都能陪你聊天。”
“我吃饱了。”时肆一脸无语地端起餐盆,走向放置处。
幸好头发遮住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才没有显得像是在落荒而逃。
贺松余在他走后也没急着离开,盘中还放着几个被挨个咬过一口的面包。
估计是小助理挑嘴,不太想吃,所以就只挨个咬了一口。
贺松余原本也不太爱吃这些,不过……
看着这些牙印,他又有点不舍得倒掉。
如果这些牙印是咬在他身上的,那该有多……
想到这他就猛地刹住了。
草,再想下去要着火了。
他吐出口气,专心吃起面包。
但顺着时肆的牙印咬下去的那一刻,贺松余的脑子就又开始发散到别的场景去了。
时肆一口咬在他肩上,咬完又乖乖地舔舔亲亲,然后贺松余再咬回去……
“……草。”这早餐他是半分都吃不下去了,干脆把早餐倒到放置处,乘梯打算到洗手间冷静一会。
时肆除了人多或者需要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会乘专梯,其它时间都乘的客梯。
这时候时肆不乘专梯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时肆到办公室找陈言,陈言之前就和他说过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所以周末也会泡在公司,好歹有点伴。
这会陈言正在和别人聊天呢,时肆就兴高采烈地加入了。
“在聊什么?”时肆拉来一张椅子,问。
那位和陈言聊天的财务经理说:“在聊肖寻的瓜,好像和你有关,你要听听吗?我们也不想瞒着你。”
时肆点点头,说:“好。”
陈言顺手揉了把时肆的头。
财务经理清了清嗓,压低声音说:“他昨天半夜被人约出门,然后挨了一顿揍,而且听说全是内伤,一点外伤都看不见,他想找他爹他弟倾诉都没地儿哭。”
“唔……谁打的啊?”时肆知道肖寻他们仇家很多,但肖寻大多都是欺负一些不敢还手的老实人,他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出来是谁会打得这么狠。
“据他在微博上的‘曝光’的言论来看,他自己说是贺总打的,不过没有人信,毕竟他无凭无据,又被开除了,再加上大家都认为贺松余的性格做不出那样的事,所以他的言论控诉就被当成了被开除之后不服气,开始诋毁公司。”财务经理说。
陈言没所谓地笑笑:“恶人有恶报,如果他敢扯上时肆,我们手里还有一份他欺负时肆的监控呢。”
时肆点点头,嗯了声。
“还有啊,听说他爸妈离婚是因为他爸和一个婊/子上了床,他们生活的转折点可就是在这!”财务经理忽然压低声音说,“不过吧,男人不硬,又怎么会酿成这样的错误?所以这种事除了怪肖寻他爹不洁身自好也怪不了谁。再说,他不花钱,那婊/子还不乐意给他上呢,所以这种事不怪他怪谁?”
时肆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了,他感觉心中有根丝被扯了一下,拉着他的心顿顿地痛。
他怎么可以在公司里臆想上司的好,贪恋对方的一切呢?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办法逃开家庭的魔咒,一旦有人提起,就会瞬间将他扯回原地。
给了他温馨的是家,让他绝望的也是家。
贪心家里的温暖,甘愿蒙蔽自己的眼睛,又不想做替罪羊,短暂地掀开眼罩,看见了家里的残破,看见了不堪,担心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
说起来,时肆觉得有一点特别讽刺。
他老爸老妈为了不让桥桐那边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就连户口本上都没写有他的名字,而时肆户口本上父母的那一栏也一直都是空着的。
好像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一个人。
想得太多,陈言和财务经理的话题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而时肆也没打算再聊再听下去。
“我昨天有点没睡好,先回楼上补个觉了。”时肆有模有样地站起来,拍了拍陈言的肩,又有模有样地打了个呵欠,接着把椅子放回原位,走向电梯口。
楼上那层只有老板专梯能去,时肆见电梯层数正在下降,总有点什么不好的预感。
时肆以为电梯会在老板办公室那层停下,结果没想到一路正好降停在了时肆这层。
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电梯门打开,贺松余果然站在里面。
贺松余正低头看着手机,电梯门打开后他才抬起头,而后扯了扯唇,问:“怎么没回我信息?”
时肆侧身想让他出来,说:“刚刚在聊天,没看手机。”
贺松余却没有出电梯,反而将时肆拉进门,关上平移门,又顺手按了时肆要去的楼层,问:“和陈言么?”
“昂,还有财务经理。”时肆说。
“这几天都和陈言在一起?”贺松余抓着时肆手腕的手紧了紧,手指又开始不安分地细细摩着对方的皮肤。
“差不多吧……”时肆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桎梏的力道极大。
明明对方还在笑。
“你刚刚也是特意去找的陈言吗?”贺松余问。
时肆挣了挣手,被对方抓得更紧。
时肆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贺松余的眼睛,问:“贺总,您是在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些问题?”
“我在关心我助理的生活情况啊。”贺松余笑道,见平移门打开,他“牵”着时肆走出去。
“为什么?”时肆疑惑。
为什么要关心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贺松余终于松开手,继而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说:“因为我在意你啊。”
时肆一顿,耳尖迅速攀上血色,他瞬间抬脚想往自己房间跑,不料先被对方勾住了肩。
贺松余带着他往对方的房间走去,笑着看向时肆泛红的耳朵。
时肆现在万分后悔把头发勾到了耳后。
“你不在意我吗?”贺松余半开玩笑地问道。
“……在意。”时肆现在想避开和贺松余有关的一切。
贺松余似是被取悦到,他笑了声,说:“耳朵好红。”
说罢才终于把人放开,转身走回电梯口。
时肆瞬间飞速跑回自己房间,“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逗小孩!!
他走到浴室,正打算洗把脸,就闻到一股异常浓重的柠檬香。
那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早上没洗澡啊?
时肆有点奇怪,又发现浴室里潮潮的,便知道是贺松余来过一趟。
贺松余没在这铺有自己的房间,来他这冲个澡也没什么的……
可是时肆为什么就是感觉躁得慌啊!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时肆把房间温度调到最低,换上短裤短袖,倒到床上,闭上眼。
就这么安静地躺了十几分钟,时肆脑子放空,终于想起来还没回贺松余信息。
他捞过手机来看了眼。
柠檬精:你现在在哪?
14:问这个干什么?
时肆叹了口气。
柠檬精:一分开就想你了。
14:……
14:你还是多想想你的公司吧。
柠檬精:想你了。
时肆不想和对方说话了,把手机丢到一旁,又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过了会,手机电话响了。
时肆以为是贺松余,接起来便贴到耳边,“喂”了声。
电话那头笑了声,轻声言:“时肆,还记得我吗?”
时肆听到对方的声音并没多大反应,淡淡嗯了声,道:“秦亿。”
秦亿笑起来,说:“没想到就在工地见过几面你都还能记得我。”
“印象挺深的,”时肆说,“毕竟你身上带的气质和周围格格不入。”
秦亿嗯了声,开始说这通电话的目的:“帮我个忙。”
“老规矩,先说事,我开价,先付后用。”时肆说。
“知道飞鱼吗?”秦亿问。
“嗯。”时肆应声。
“他们老板要和我妹联个婚,不过贺总好像没时间出门,你到他们公司去闹一闹,做个引子,把他引出来行吗?”秦亿把事情说得很明白。
明白到,时肆脑子有点晕。
他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捞了床头柜抽屉里的一包烟,抽出一根,拿过打火机走到窗台,将窗子打开了。
“时肆?”秦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因为对方是飞鱼老板而犹豫。
实际上也确实是。
时肆将烟嘴咬住,娴熟地点上。
他没有瘾,也几乎不会碰烟,身上备有烟也只是职场上一些客套的场面给人递烟而已。
他已经有两年多没碰过这东西了。
“嗯,”他应了声,苦笑道,“好。”
也许,贺松余和别人在一起后就可以打消他心里的那些贪心和自私了吧。
秦亿笑起来,说:“开价吧。”
“飞鱼不是一个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更何况我搞的还是老板,”时肆往窗台上靠了靠,吐出一口烟,轻笑道,“还要面临被追杀的风险,怎么说也得要小一万吧?”
他拿钱办事这茬从他小学就开始干起了,但是就连他爸妈也不知道他干这事。
没办法。
到底是从桥洞里出来的人,这双手又能有多干净呢?
只不过是卖得一副好皮相罢了。
“都是小钱,只要你能把他带出来,之后出了什么事,我全自己担,绝不往你身上引。”秦亿是个守规矩的,他知道时肆的规矩是怎样的。
“一万五,成交。”时肆将烟灰往窗外弹了弹。
秦亿同意:“明天早上九点,我在公司楼下等你,如果他不在,那就再换时间。”
“明白了,秦老板。”时肆笑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通常来说,干他这行的都是成功率越高价越高。
而时肆从以前到现在,成功率都是百分百,他却不按成功率收钱,是自己开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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