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雅没有第一时间和对方相认,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如今没法随时掌控这具身体。
看这个徐婉的情况,她应该是能完全掌控身体的,大概与抽到的角色原主性格契合度不低。
好在这具身体的原主方映秋认识校医室,徐婉扶着她来到校医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虚掩着的房门里传来一个女人打电话的声音。
“……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我知道了妈,我一定会尽快凑钱的,到时候钱还是打到弟弟那张卡上吗?……好,我知道了。”
两人礼貌地敲了敲门,校医室里的电话匆匆挂断,“进来。”
徐婉扶着方映秋走进去,里面的女校医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但在看到方映秋脸上的伤口后一愣。
“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着脸了……哎呦女孩子的脸可金贵了,要好好保护的。”
说着,那个校医已经站起身,把方映秋引进屏风后,拿来医疗箱。
在她走动间,谢柏雅注意到她胸口的牌子上写着:校医刘阿娣。
刘校医动作轻柔地帮方映秋上药,一边温柔地对着她脸上的红肿擦伤吹气:“呼呼,上点药就不疼了,不疼哦。”
她脸上不止被扇两巴掌的红肿,还有刚刚被扯着长发往墙上撞的擦伤,伤口渗血,碰到药水疼得方映秋直抽气。
在刘校医温柔的呼气和动作中,方映秋的泪水再度落了下来,“谢、谢谢徐老师……”
“哎呦别哭啊,”刘校医拿来纱布,替她把眼泪擦掉,“不哭了啊,哭了脸上的伤口更疼,上完药就好了,保证不会影响我们漂漂亮亮的脸蛋,好不好?”
弹幕又开始刷屏。
[呜呜呜刘老师还是这么温柔。]
[这刘老师真的太老好人了,简直和整个案子的暗黑氛围格格不入。]
[话说有人抽到过刘老师的身份吗?想看这么温柔貌美的大姐姐由玩家演绎会是什么样的。]
[不要啊!我只要原装的刘老师!刘老师太温柔太好了!!]
不止夸奖声一片的弹幕,谢柏雅能感受到,连方映秋大概也早就被刘校医俘获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么温柔以待,谢柏雅能感受到她感激又欣喜的心情,又似乎掺杂了一些……复杂?
谢柏雅无法掌控身体,但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的校医,与她的动作和语言一样,刘校医长着一副十分没有攻击力的温柔面孔,皮肤细腻,看上去保养得不错,靠近还有一股十分好闻的护肤品香气。
现在是春季末,刘校医手臂上的衣服挽了起来,谢柏雅注意到她右臂中间有几个青红色的针孔,像是生病打针留下的,但看上去比平常的针孔大了几倍不止,青红一片,看着非常可怖。
注意到谢柏雅和徐婉的视线都在她的手臂上,刘校医温婉地笑了笑,伸手将袖子放下去,解释道,“前两天生病去打了针。”
徐婉客套地点头:“注意身体。”
刘校医回以感谢,随即叮嘱了几句伤口注意事项,让她定期来校医室换药后,收拾好了药箱。
“好了,我今天要下班了,你这两天不要碰水,要洗脸的话,拿纸巾沾了水擦一擦没伤的地方,口味也要清淡点,千万担心不要留疤啊,”她将药箱放回柜子,“我们女人就是靠脸吃饭的,脸上留了疤可就麻烦了。”
方映秋点头全部应下,旁边的徐婉皱了皱眉,但没有开口。
刘校医收拾好了包包,脱下白大褂,换上外套,“啪嗒”一声,一板口服药片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
徐婉弯下身,替她拿起来递给她,谢柏雅离得远没有看清药片上的字迹,隐约看到第一个“黄”和最后“胶囊”两个字,药片便被收了回去。
“诶对了,我帮你批个请假条吧。”刘校医收回药片,想到了什么,“你今晚就回宿舍好好休息,不要去晚自习了。”
[呜呜呜刘校医还是这么温柔贴心!!我要嫁给她!!]
[楼上不要做梦,刘姐姐是我的!!]
方映秋没有推辞,她大概也不想顶着这副模样去晚自习,千恩万谢地接了请假条。
刘校医下班离开了学校,徐婉陪着方映秋朝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如今正值饭点休息的时候,校园里三三两两结伴的人不少,看到方映秋这副模样,或多或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还有几个谢柏雅能认出,就是在校门口看戏她被欺负的人。
“你看她那样子……”
“哎哟,听说是劈腿了被男朋友打的……”
“看不出来,平时装成那副样子……”
“不都这样吗?你忘啦,高三那个王老师,之前说要提教导主任的时候,不也有人说和校长有点……”
“哦哦哦,对哦……嗨,还是陈老师人好,人家就不搞弯弯绕绕的,好好教课,还好最后是他当了教导主任,要是王巫婆当了,现在还指不定怎么治我们呢……”
细碎的窃窃私语仿佛无孔不入般钻入方映秋的耳中,虽然只是茶余饭后三两句闲谈,但各种无凭无据的猜测像风一样传播着,方映秋恨不得把头埋进肩膀里,眼眶憋的通红。
徐婉不知道方映秋的伤口怎么来的,但还是看不下去这种场面,当即端起老师的架子,厉声呵斥。
“站在那里干嘛呢都!散了散了,马上要晚自习了,快回班级去!”
聚在一起八卦的声音稀稀拉拉地脱出几句“是”,随即散开,各自回了班级。
谢柏雅感受着方映秋内心的煎熬,冷眼看着那些造谣的学生,但不像先前她还能爆发一下暂时拿到身体控制权,现在无论她怎么努力,仍是被方映秋原人格压得死死的。
她甚至试图和原人格“对话”,但很快发现,这不愧是个游戏,原人格仿佛只是设定好的数据,根本无法和玩家沟通。
无奈,她只能被迫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这样欺负。
拐过教学楼,前面就是宿舍,突然,两人被一个声音叫住。
“方同学,徐老师。”
两人停步,回头,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衬衫西装裤,腰上还有没有拿下的扩音麦,手上抱着一叠卷子,像是刚刚从课堂上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拿着自己卷子的男学生。
“陈、陈老师。”
这就是刚刚那群八卦人嘴里的“陈老师”陈国方,学校的教导主任,任教高二的地理——听刚刚的说法,曾经和那位王胜梅老师都是教导主任的候选人。
陈国方本来在给那个男同学批卷子,但看到方映秋脸上的伤,叫住了她们,“方同学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方映秋嗫嚅道:“摔、摔了一跤。”
她脸上明显不是摔出来的伤口,但陈国方很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上前一步,拍拍她的肩膀,放柔了语调,“以后小心点,记得好好休息。”
方映秋后退一步,点点头,“会、会的,谢、谢谢陈老师。”
谢柏雅隐约有点感受到方映秋害怕的心情,有点像那种普通学生在碰到教导主任的时候,刻在DNA里的犯怵。
陈国方大概是习惯了学生这么待他,不在意地侧头,看向徐婉,关切道,“徐老师,明天公开课的教案准备好了吗?”
徐婉瞪大眼睛:“公、公开课!?”她突然想了起来,“哦哦对,公开课……准、准备好了……吧。”
说着,她强行转移了话题,“哦对了,陈主任,方同学有校医的假条,今晚的晚自习请假,不用扣分。”
陈国方点点头,从方映秋手中接过假条,又顺手拍她的肩膀鼓励她,“没关系,有伤就好好休息,学习也不用那么拼命。”
他话说完,后面跟着他的男同学像是不服气了,嚷嚷道:“陈老师,你对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叫我们拼了命也要考上名牌大学,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啊!”
陈国方笑着瞪了他一眼,“你们男生能一样吗?女孩子要娇养,拼命读书是你们男孩子该做的事,去,把错的题抄十遍!”
在男同学“这对男的不公平”的嚷嚷声中,旁边一向胆小的方映秋却突然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
“徐老师,我到宿舍了,谢、谢谢老师,我先上去了。”
徐婉本皱着眉,这下接过话茬,“哦哦好,你小心点,注意伤口别碰水了啊。”说着,自己也转身离开,像是不想再在这儿多呆一会儿。
如果能控制身体的话,谢柏雅其实很想和徐婉这个玩家再多交换些信息。可惜她现在只能跟随方映秋的视角上楼,回到宿舍。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宿舍中空无一人,倒是能让长时间处在窘迫中的方映秋缓一口气。
但很快,谢柏雅发现方映秋并没有如她想象松快下来,她如同惊弓之鸟般,先是用订正过的考试卷擦了擦椅子,看椅子上没有东西后,坐了下来,依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每打开一个抽屉或者柜门就下意识往后避开,仿佛从柜子里会冒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谢柏雅看着她的动作,心下叹气,看来哪怕回到寝室中,针对方映秋的霸凌也没有停止。
终于,方映秋开完了所有的柜子和抽屉,总算松了气,却在下一秒打开笔盒的时候,被一只散发着恶臭的死老鼠吓得“啊”地惊叫。
像是积压的情绪终于倾塌,方映秋看到这只死老鼠的惊叫声渐渐转化成了抽泣的哭声,但怯懦的女孩连哭声都是压抑的,哪怕现在宿舍楼里空无一人,她都不敢放声大哭。
谢柏雅很想做点什么,但她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既没法和她沟通,又无法帮她行动,只能干看着她一次次被人欺负。
她很少有这么被迫束手无策的憋屈时刻,只能静下心来观察周遭一切,强迫自己转移注意。
谢柏雅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具身体家庭看着不太宽裕,校服样式明显不合身,连胸口的铭牌都有拆掉重新缝制的痕迹,说明多半是收的二手旧校服。
她刚刚一个个打开柜子和抽屉的时候,谢柏雅也顺带看了一眼她的物品,试图做一些对“方映秋”这个角色的剖析——这对于大学专业是犯罪心理学的谢柏雅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方映秋的学习用品也几乎都是二手的,草稿纸上的字迹都很小,明显在节省着使用,连刚刚要去擦椅子,用的都不是随身带的纸巾,而是拿了一张没用的试卷。
并不宽裕的家庭,被霸凌和传谣的处境,试图阻止她读书上进的父母……这孩子简直是地狱开局。
再加上校园中各个老师间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细想十分古怪的氛围和行为……
谢柏雅叹了口气,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掌握身体的方法。
——毕竟她是带着系统来玩游戏的,她可没忘记她的游戏任务。
【任务:在尸体火化前,破解凶案,找到凶手。】
说起来,尸体火化,是指哪具尸体火化?副本名字叫高校女生连环自杀事件,也就是不止一局尸体?那具体指的是哪具?
至于破案,在她掌控这具身体前,更是天方夜谭。
在她发散思维间,方映秋已经擦干眼泪,爬上床,脱掉校服,连同看上去没什么厚度的被子一起盖在了身上。
当然,她在躺下前没忘记看一眼枕头底下,确认没有被放什么东西。
但就是这一眼,让谢柏雅看到了关键线索。
方映秋枕头底下放着一盒崭新的药片,药盒上写着“米非司酮片”——专门用于药物流产。
谢柏雅:……?!
在那瞬间,她简直想把方映秋摇醒,询问她真相,或是让自己替她去调查、出气。
但方映秋只是看着那盒药片沉默片刻,将它放回原位,重新躺下睡觉。
在她盖上校服的那一刻,口袋里掉出了一张纸条。
那是一张用打印机打印的纸条,边线上还晕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脏事,今晚十一点半,育德楼天台见。”
方映秋握着这张纸条,闭上眼,陷入了沉睡——似乎在为今晚的见面补觉。
谢柏雅只恨不得摇醒她:别睡啊!也别去啊!在侦探剧里收到这种纸条还傻乎乎去赴约的,十个里面九个成了被害者,剩下的那个成了背锅侠啊!!
奈何她和这个角色的契合度实在太低,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自己被这具身体拖着强行入睡。
再度醒来时,这具身体已经来到了育德楼的天台门外。
谢柏雅看着方映秋推开天台的门,走了上去。
如今虽然已经是春末,但半夜的风还是让穿着单薄的她瑟瑟发抖,方映秋大着胆子,轻声开口。
“你、你在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我、我来了,你、你在哪?求求你不要把我的事情说……”
突然,方映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她还没来得及回身查看是谁,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口鼻,随即轻巧一提一扔,从七楼楼顶推了下去。
谢柏雅:!!
刚刚清醒的谢柏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和方映秋的身体一起,高速向地面坠落!
砰——
鲜血在少女的身下绽开,连同她在高速坠落下破碎的身体一起,绽放在冰冷的夜色下。
谢柏雅意识的最后,同方映秋奄奄一息的身体一起,抬头看向了楼顶——那里,站着看不清面容的凶手。
而面对这一切,弹幕上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就知道,今晚这玩家必死,之前谁说她能通关的来着?打脸爽不?]
[不怪我们啊,谁让她上来就展现了霸王花的一面,结果最后还是走向了小白花的结局。]
[所以这张角色卡根本就无解吧?契合度低的,比如这次的霸王花,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只能走到原来的结局。契合度高的,又是本身就和原主一样懦弱的性格,怎么玩啊?]
[楼上说的对,这设置根本就不合理啊!到底要怎么才能通关啊?]
到底要怎么通关啊?——这也是谢柏雅现在最想问的问题。
她原以为自己被迫跟着方映秋的身体从楼上落下死亡,这局游戏怎么也该宣告失败了,但短暂地失去意识后,她却再度睁开了眼。
甚至,她发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她居然可以全权控制这具身体了。
她操控着瞪大的双眼,眨了眨眼,操控着僵直的指尖,弯了弯手指——她都能做到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坏消息。
——她能操控的,只是这具尸体的“身体”。
一具从七楼落下,摔得面目全非,多处骨折骨裂,几乎只有皮肉相连的,尸体。
……但不管怎么说,能自由行动就是胜利。
谢柏雅很快调整了心态,尝试着操控这具新得到的身……额,尸体。
下一秒,她听到旁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啊啊啊啊尸体动了我不玩了!!诈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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