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敏脱口而出的话一出口,小警察皱了眉:“人家是被害人直系亲属兼监护人,之前案子也是按照自杀结的案,法律上没有任何程序问题。”
谢柏雅也没想到,在“现实”里,这对父母居然这么顺利就领走了尸体,但转念一想,现实中可没有“石兴旭”和“徐婉”那样不遗余力的阻拦,父母领走尸体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追回来。”谢柏雅再度开口,“就算他们不对尸体做什么,现在是夏天,他们运来运去,就算最后申请下来了强行解剖,也会导致尸体**破坏证据!”
她的话中难得有些激动的情绪,连林景泽都侧目了一眼。
夏思敏也火急火燎道:“他们往哪走了?我去把他们追回来!”
“等、等等……”小警察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说的什么运来运去、追回来的?人家领了尸体,但就停在了本市的殡仪馆啊!”
“……殡仪馆?”
“对啊,你也说现在是大夏天,所以父母决定在本市就地火化,直接带骨灰回去,现在先在殡仪馆停着呢。”
想来,这也是他们在“现实”里没有介入导致的剧情偏差。在现实里,方映秋还是那个懦弱的女孩儿,她没有在那一天清晨的操场讲台上发出最后的声音与质问,所以陈国方根本不像游戏里那么“重视”这个案子——就像他对待前面那两个女孩那样,给点钱打发走家人,甚至没有费心盯着介绍冥婚和火化。
现实中的方映秋,连死亡都被这么无足轻重地对待。
谢柏雅闭了闭眼,说服自己,这对他们来说反而还是好事。
于是,她一把拉住夏思敏,低声道,“你去一趟殡仪馆,盯住他们。”
夏思敏奇怪道:“不是说不冥……那啥了吗?那警察走流程申请强制解剖就行了?”
谢柏雅摇头:“我在……看过之前两个女孩的案例,几乎都是领尸不到两天就安排火化了,你一定要看住。”
方映秋的尸体是他们现实中唯一能找到“直接证据”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存。
夏思敏明白了轻重,飞快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她问了当地警察殡仪馆的地址,然后在软件上打了个车就飞快跑了。
她只是证人不是嫌疑人,警方无法阻拦,小张看着夏思敏的车远去的尾气,看向庄仲纬:“庄队,这夏小姐……是急着去殡仪馆见朋友最后一面?”
庄仲纬思忖了一下,“你跟上去,去殡仪馆看看。”
“啊?”
庄仲纬拍了他一把,“快去,把她们所有行踪都告诉我。”
先不说谢柏雅在车上那句没头没尾的“知道凶手”是真是假,但这两个女孩看样子确实知道很多这个案子的细节,甚至细致得不像单单只是“证人”能了解的程度。
小张追着夏思敏去了,湖县警方引着其他人进入校园,校园内的布局和游戏里的如出一辙,谢柏雅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是哪。
庄仲纬和当地警察一起上天台重新勘察案发现场,谢柏雅却在一幢小楼前停下。
庄仲纬看了看上面写着“校医室”三个大字,皱了皱眉,“怎么了?”
“你们先去看现场,我去一趟医务室。方方平时身体不好,校医室的人可能会知道点什么。”
庄仲纬不假思索:“我和你一起。”
谢柏雅笑了一声,“我劝你还是亲自去调查案发现场,这里的警方只会以自杀结案,天台上肯定还有什么重要线索遗漏,比如……凶手留下的痕迹、指纹,或者脚印之类的。”
庄仲纬思忖一下,事到如今,他倒是不再怀疑谢柏雅想要破案的决心,也不怀疑她会半路逃跑了。
他看了一眼谢柏雅身后背后灵一样的“监护人”林景泽,点点头,“……行,一会儿校门口集合。”
庄仲纬去天台勘察了,谢柏雅带着林景泽走进了校医室的小楼,林景泽终于说了沉默这么久以来的第二句话,“我车上有晕车药,我们应该自己开车来的。”
谢柏雅不理他,走到校医室门口,敲了敲门,门是虚掩着的,她推门进去,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属于校医刘阿娣的温柔声音。
“……呼……呼……吹吹就不疼了,哎呦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我们女孩子手也要好好保养的呀,脸上手上有了疤,万一影响到以后嫁人,那这辈子可就……”
医务室里,刘阿娣正在给一名陌生的女学生划破的手上药。
谢柏雅敲门进来的时候,小姑娘好像已经包扎好,手缩回了袖子里,只露着手腕处的一点纱布。
见有人来了,刘阿娣直起身,在学校里看见了两个陌生人,有些意外:“你们是……?”
谢柏雅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警官证——当然,没有打开,只是拿着警徽在刘阿娣面前晃了晃,已经足够唬人。
刘阿娣还没什么反应,那个女同学已经脸色一白,低下了头,匆匆和刘阿娣倒了别,“……谢谢校医,我回去上课了。”
等到那个女生离开校医室,刘阿娣看向门口的两个人,温柔地笑了起来,打招呼,“警官先生,是吧?请坐。”
林景泽摇头,“我不是警察。”
谢柏雅也不是,但这话他没说——他也很好奇,谢柏雅晕车难受了一路,居然还能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拿到那位小张警官的警官证?
刘阿娣愣了愣,终于正眼看向了站在她面前的谢柏雅,那个看上去年龄还没有自己大、甚至有些病容与孱弱的女人。
“……原来是警官小姐,”她笑了笑,“您这么年轻,又是女孩子,警察这个职业,一定非常辛苦。”
谢柏雅不接她的话,目光落在她桌面上的“病历簿”上,开口,“关于之前那名女生坠楼身亡的案件,我们需要来了解一些其他信息,她的病例有吗?”
“有是有的,但我记得方映秋同学不常来校医室……而且我们这里只记录外伤和小病,没有专业的检测设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怀的孕……”
谢柏雅翻着病历本,果然,方映秋和其他两名女生的“就诊时间”和细节同游戏里一模一样,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推论,都在她们坠楼前3-5周左右,有过医务室的就诊记录。
旁边刘阿娣还在温柔地絮絮叨叨,似乎是想提供更多“线索”,“警官,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不在少数的,尤其是她还干了那样的事,如果被人发现了,以后就嫁不出去了,这辈子就完了……”
谢柏雅有些不耐烦地抬头,想要打断这人的传教,但最后两句她听着耳熟,似乎刚刚进门的时候,刘阿娣也对那女孩子念叨过“嫁不出去”这种话。
突然,她心中猛地一跳,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刘阿娣的目光瞬间冰冷:“刚刚从你这里出去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哪个班的!?”
“什、什么?”刘阿娣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警、警官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问你她叫什么!哪个班的!”
“周、周小丫,高三八班。”
得到了信息,谢柏雅不再纠缠,直接冲出了校医室的门,边跑边将警官证扔给后面跟上来的林景泽,“你去高三八班找班主任,问周小丫有没有回班,回了的话马上封锁班级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林景泽接过那个警官证,楞了一下,“你怀疑周小丫是下一名受害者?”
“不是怀疑,”谢柏雅手上还抱着那本从校医室拿来的病例,哗哗哗往前翻到四周前,果然在一个周末也看到了周小丫的名字,“她就是。刚刚那个女孩袖子里有纱布,我一开始以为是手掌受伤,但很可能是手腕,她割腕过!”
谢柏雅的身体跑两步就喘的不行,她扶着膝盖缓了缓,“凶手就是这么挑选目标的……我之前一直怀疑为什么前面受害者的跳楼时间那么固定,就算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产生自杀想法,也不会这么不约而同选在差不多的时间段。”
陈国方的压迫和侵害是她们死亡的终极因素,而还有一个人,从她们被侵犯后,就不停找机会洗脑那些本就处于自卑与绝望的女孩子,你要好好保养你的身体,一旦你的身体出现了“损伤”,你就嫁不出去,嫁不出人生就完了——而被“侵害”,就是这些洗脑的说辞里最大的“损伤”。
而她平时关于“女孩子就是要保养、就要嫁人”这样的言论实在太多了,这人也经常以关心的名义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哪怕有人听着不舒服,或者制止她,却也不会由此怀疑她别有用心,最多只是觉得她“老派思想”而已。
林景泽扶了她一把,让她靠在墙上休息,“对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想要反复洗脑将思想根植进对方内心,确实只需要三到五周就够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班主任。”
谢柏雅挥挥手,刚刚手机上拨出的语音终于被接听了。
“喂?”庄仲纬的声音传来,还有呼啸的风声,大约是还在天台上。
“刚刚有没有一个女学生来天台?”
“没有,”庄仲纬秒答,随即顿了一下,“你怎么喘成这样?”
谢柏雅没时间答他的话,脑袋上的青筋跳得“突突”地疼。不是育德楼的话,这个学校还有哪幢楼有天台,适合跳楼?
“女生宿舍!”谢柏雅沙哑的声音喊出来,“叫救援队去女生宿舍下待命!有个女孩儿可能要跳楼!快点!”
“你怎么知道?”虽然这么问,但谢柏雅听见庄仲纬那里已经吩咐湖县警方去安排了。
谢柏雅缓过了气,无视了电话里庄仲纬的连连追问,重新站起身往女生宿舍赶去,突然另一个电话从群聊里接了进来,林景泽的声音响起:“周小丫没有回班级。”
下一秒,一声惊叫划破校园,“天啊!!宿舍楼天台有人!来人啊!!有人要跳楼!!”
*
周小丫站在宿舍楼天台栏杆边,紧抓着栏杆的手心满是汗渍,她知道只要自己踏出这一步,一切就都能了结了。
但她太胆小了,她一直痛恨这样胆小的自己,连割腕都会害怕疼痛与流血,而现在站在天台边缘,也迟迟没有勇气迈出这最后一步。
她想起自己怕疼,但刘校医之前不经意和她聊起过方同学的事,她说,“跳楼是不会疼的,方同学聪明地选择了最轻松的死法。”
刘校医那样温柔善良,还会安慰自己,之前陪自己出校门买药后,还会邀请自己去她家坐一会儿,给她泡奶茶……
虽然在那之后,她就在他们小区碰到了那个人。
周小丫闭上眼,试图摆脱那段痛苦的记忆。
跳下去吧,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睁开眼,看着底下聚集得越来越多的同学,低声喃喃:“这样真的……就不会疼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心迈出最后一步——
“不!会很疼!”砰地一声,天台的门被强力撞开,一个沙哑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跳楼是最痛苦的死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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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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