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那敢情好，他们不是面相好，有福气，周身一股大人物的气息，被好客的村里人拉进来吃饭祝福当吉祥物的。
他们、是被拉进来祭祀的啊！
怪不得地位这么高，还和高堂齐平，原来不是什么贵客，而是牲畜啊！
现在他们也充分理解送他们进来的下人收到贺礼要以奇怪的眼神看他们了！谁家祭品被祭天了还送东西祝贺别人的？
庆贺自己被献祭？！
怪不得，给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新人礼成——送入洞房——”
桌碗的破碎声被掩盖在唢呐和锣鼓的喜庆乐声中。人们纷纷离席，不知去向何处。桌上的鱼还瞪着死眼，鸡和鸭的眼睛也不知道被谁恶作剧般地展开，一样的空洞无物，一样涌动着最后一刻的不可置信和绝望。
“啊啊啊啊啊——救命——”人到生死关头都能爆发出平日无法发觉的潜质，宋雁与的嗓门隐隐有和锣鼓争锋的意象。
“别喊了，阿与。”晏归和单手抱着宋雁与的腰，两人稳稳地站在剑上，晏归和还能用另一只手捂住宋雁与的嘴。
嗯？
安全了？
宋雁与向四周摸去，摸来摸去却摸不到其他两个人。
“……你干什么呢？”当宋雁与再次摸上晏归和的胸膛，晏归和忍不住发问道。
“啊，没有，我就是，找一下其他两个人……”
两人没找到，他后知后觉自己又摸上了什么地方，脸一红急忙撒手，这一下身子晃荡，差点掉到底下，晏归和赶紧把人捞回来，剑又不堪重负地往下移了几寸。
……这下是紧紧贴着了。
呼吸交缠，耳朵贴着心脏，入耳都是心跳的声音。
宋雁与却全然没有那种心思，方才一闪而过的景象不断在他面前回放，他的气息粗重了几分，手脚并用地缠上了晏归和。
妈呀，这么高，这么危险，掉下去肯定没命了乖乖！
地洞底下全是直直向上的刀片，刀片排列得密匝匝的，完全没给人留一点活路。各种毒蛇缠绕在刀片的底部，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像是饿了很久。几块刀片上依稀有几个牛头的形状。
宋雁与颤抖着抱住晏归和的腰，丝毫没有作为长辈的自觉：“弟弟啊，你抓紧我啊。下边不是什么人待的地方，我们就好好在剑上吧。”
晏归和轻轻笑了笑，宋雁与紧紧靠着，听到他的胸腔里有闷闷的回响：“好，我肯定抓紧你。”
“那阿与不想个办法，带我上去吗？”
我吗？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但弟弟既然这么相信他，他就勉为其难地试一试吧！
宋雁与本来想小声呼唤不慎走失的两位同伴，定睛一看，却发现其实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
亲什么亲！
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一不小心掉下去尖叫都会戛然而止啊！要不就在血液流失的过程中被毒蛇当成储备粮啊！
“先不出吧……就在这里站着休息一会。”宋雁与挡住了晏归和向下看的视线。
小孩儿还是非礼勿视。
晏归和微微一愣，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脸。
在这里站着……阿与是想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吗？
他心神一动，微微一笑：“嗯，确实。地洞昏暗，很适合休息。阿与靠着我先养精蓄锐吧，之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暗？
不是吧，年纪轻轻就瞎了？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晏雁虽然比他们年纪小，说话也没个把门，但做事还算比较靠谱的。他这是递了个台阶，他当然最好是顺坡下驴，不再打扰那对死了都要爱的。
吃饱喝足了就是比较容易犯困，哈欠，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吧。
宋雁与一觉睡到了晚上。
洞内的光线暗了一些，但还能看清。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已经忘了自己身处险境，伸懒腰时还差点一脚迈出去。还好被一双紧紧箍在腰上的手抓住了。
好险，好险，差点睡死过去。
“睡醒了？”耳边响起晏雁的轻声问候。
“嗯，都晚上了。”宋雁与摸了摸鼻子，自觉往晏归和怀里靠了靠，谨防跌死，“一不小心就睡得太久了。”
“不久，还可以再睡会。”晏归和仗着夜色，肆无忌惮地看着宋雁与的脸。
他睡相不好，脸上粘东西了？
宋雁与低下了头，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这么晚，天都黑了，地洞里的东西更难看清了。”
晏归和：“没事，这或许正是我们出去的好时机。”
有道理！不愧是头等靠谱的弟弟！
宋雁与：“白日事变陡生，我们都来不及反应，说不定在我们下来之后外面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看院子里的人的意思，他们都知情，我们作为祭品难保不会被众人针对。眼下宾客归家，我们的对手无意间就少了大半。”
嗯，每一件事都是有因有果的，我睡个觉也能立个大功啊！
宋雁与的脸又抬起来，晏归和笑道：“是，有道理，我都没想到。原来阿与自从下来后事事留心，刻刻盘算，连这一场觉睡的也别有深意。”
啊，别夸了，我要骄傲了！
宋雁与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想到弟弟可能存在着视力障碍，干脆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们俩安静了，在寂静又危险的地洞中旁若无人聊天的另有其人。
“他们不会死了吧？这么久都没传出点动静，我有点担心我们家呆雁。”
宴厌：“不会，晏归和肯定护他周全。清平帮帮主手段通天，难道没有点办法让他们出去？他们现在不是在出去，就是在出去的路上。”
震耳欲聋的悄悄话。
但是小公子怎么知道大哥可以在弟弟和本体之间来去自如的？
继续听。
“啧，宴宝贝儿，但是他们拉扯了这么多年，我看郎无情妾有意也未必。雁傻子不会是一厢情愿吧，这么多年了，连嘴都没啵过一下……”
“咳咳！”
不要在正主面前大声密谋他们的感情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耳边的窃窃私语瞬间停止，几句语速极快的话略过他的耳朵。
“我去真的还活着！”
“是，别说话。你不是想知道晏帮主的心意吗？眼下倒是个好机会。”
“是，沉住气，呼。”
还要表演患难见真情，英雄末路以身相许戏份的都叉出去！
宋雁与看着靠谱弟弟：“弟弟？我觉得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你把我大哥叫出来，让他带我们上去？”
“他们？谁？”
晏归和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宋雁与愣了。
嗯？你视力不好我还能以你读书读太多解释，你怎么还一下子就听不到别人说话了呢？
他看着斜下方那两位也没有捏法诀啊。
“叮咚——恭喜小少爷发现了系统福利之一~遇强则强，实力不详~”
“实力像弹簧，你强我更强~不定时五感加成，谢谢惠顾~”
什么意思，难道，他落入险境之后，都可以开这种不要命还没伤害的BUG？
所以……
“不不不，建议小少爷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危险动作，跳上去了不一定会死，但跳下去了小人可能就会开始寻找下一个对象完成任务喽~”
成功阻止了觉得自己可以一蹦三尺直接跳出深坑然后拯救所有人的宋雁与。
“啊，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大哥肯定有办法，对吧？”宋雁与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大哥是有办法。”晏归和心中有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猜测，他强压住自己心头的震惊，委婉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但是，阿与，我觉得这是你可以独立完成的任务。”
“大哥？”宋雁与老实如鹌鹑。
“如果你选择进入魔巢，就必须有自保的能力。这只是开始，如果你选择放弃，当回清平帮的小少爷，我也心甘情愿。阿与，我能为你留一条退路，但是你若选择一路向前，我也支持，并且会护你平安。”
其实这已经算是非常优渥的条件，对大多数人来说，进可攻退可守是一条安心的路，身后永远有可以依靠的后盾，身前有值得追逐的目标。
但小少爷没吃过苦头，罕见地被大哥直接拒绝后，说不失落肯定是骗人的。
“我可以吗？”他悄声问道。
毕竟他是知名的歪脖子树呢。
“你可以。”回答一如既往地简短有力。
“大哥。”宋雁与很快笑了，没心没肺或许就是这点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哥愿意给我选择，那我就……试试吧。不过可要说好了，大哥给我兜底的。”
“嗯。”
若是……没有小人，大哥当真死了，他上辈子那样的境遇，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再也不会有人能有底气又大方地跟他说，“去试试吧，错了我扛着”。
那不如趁还有机会挽回，迈出去试试？
脑子是想试试了，理想落到现实里小少爷又犯迷糊了。
到底要怎么出去啊？他一拖三？他没有这样的能力啊？他们三拖一还差不多！
“底下还有人吗？嗨？你们好吗？底下的朋友？”
正当宋雁与苦思冥想一筹莫展时，地洞上方传来了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有人来了！
“你搬了救兵？宴宝贝儿还能召唤以前的手下吗？”
“搬什么救兵，不是约好了一起等晏归和出手？”
“那这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说不定来试探一下我们有没有死透，再来补一刀的。”
宋雁与正打算答应，被底下那俩的悄悄话吓得住了嘴。
“死了？死透了？真的？连魂魄也没有了？底下的兄弟？仙师们？”
听得出叫唤的是一个女声，声音回荡在地洞里。
“仙师们？”
晏归和向宋雁与挑了挑眉，宋雁与歪了歪头。
大哥的意思是……他可以答应吗？
“哥们？四个朋友？不是还仙师呢，连厉鬼都化不成，就这么任人宰割地死了？我最后问一遍，到底下面还有没有人？！无论是死的活的都给我张嘴答应！”
女声逐渐不耐烦，宋雁与自以为意会了大哥的意思，连忙答应道：
“有有有！救命啊！女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活生生的性命啊！”
“还活着？”上面的女声迟疑了一瞬。
“是是是！”宋雁与大声回道。
“没死？”
“没没没！”
“竟然没死？”女声像是不敢置信。
嗯？怎么了？我们没死，您好像，还有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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