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明星稀;远处,青山树影,月下,四人结伴。他们偷摸着打开了客栈门,又蹑手蹑脚轻轻关好门,向着那远山而行。
刚出门,魏时辰就发觉了不对劲。浓雾,大得散不开,五步不辨人,十步不见影,像是稠滞厚重的油脂,拖得人走不动道。
魏时辰拉了一把静姬,让她离自己更近些。
静姬原本正和季元聊着哪家的桂花糕好吃,冷不丁地被拉扯,气得她瞪大了眼。这才发现,周围静悄悄,黑黢黢的,朦朦胧胧,像是眼前掩着一层薄纱,吓得又赶紧往魏时辰身边缩了缩。
一旦人的心绪出现裂缝,便往往会更容易遭到邪祟秽物的入侵。魏静姬是最先听到那些奇怪奏乐的。
奏的是常见的迎亲旋律,但锣鼓唢呐都像是变了个调,音色低沉,节奏哀缓,隐隐约约透过浓雾飘来。
魏静姬心里一紧,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微颤:“哥,你听到了吗?”
魏时辰也听到了,他食指竖在唇边,做出“嘘”的手势,示意别声张。
雾很大,啰声还远,隐了气息,能暂时不被发现。
显然,这想法和身侧的季飘飘不谋而合,她面上如常,不动声色,实际却凝神辨别着那古怪声响的方位。
只听那阴恻恻的声音向着他们的方向逐渐清晰。
魏时辰和季飘飘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领着身侧的妹妹,一前一后隐入路边支巷。他们都嗅到了一股浓重怨怼的阴尸气,不是那些好解决的灰面鬼,属于厉鬼,能避则避。
不多时,锣嚓的声响越发逼近,浓雾开始隐约染上些嫣红气息,透过层层叠叠的雾气,逐渐出现了四行两列的红色光晕,那应当是婚嫁迎娶时悬挂在喜轿上的花轿灯,原本寓意着八星报喜,此刻火光摇曳不定,平添一分诡异。
灯影越来越近。
突然,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阴沉黑寂的街景被明亮嘈杂的闹市取代。
那是一条集市,卖糖葫芦串的,卖胭脂水粉,斗蝈蝈蛐蛐的,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最显眼的是集市正中间那家酒楼,一个三层楼高小独栋,朱门玉户,刻麒麟祥瑞;飞檐斗拱,雕五脊六兽;门梁上悬六只镂空红灯笼,六六大顺。一阵风过,吹起原本低垂的招幡,悠扬之间,显出一个大大的“风”字。
魏时辰心下一惊,是那个“风”家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秒,便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被堂倌从门口扔了出来,小孩猝不及防,磕到了台阶,他一边捂着头,一边激动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竭力辩驳。堂倌又指着小孩破口骂了两句,便要拖着他往台阶下赶。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带着打旋的尘土飞驰而至,是一队衣着铠甲的士兵,领头的将军穿白色薄制玄铁甲衣,头戴黑色磷石头盔,与戴着的银丝面具完美联接,几乎包裹半张头脸,只余眼鼻。
季飘飘不知诧异什么,突然“啊”了一声,受蛊般要往前走。经过魏时辰身侧时被一把拉住:“别动,是幻灯虚影!”
画面还在继续。
将军勒马停在了酒楼跟前,不知和堂倌说了些什么,堂倌不自然地笑笑,毕恭毕敬地放下小孩。
将军俯身,轻轻地摸了摸那小孩的头,低声问询着什么,小孩一开始有些胆怯,眼神中带着迷茫和惊慌,不知将军轻声说了什么,小孩逐渐安定下来,时不时点点头,摇头回应那些问询。随后,将军抱起小孩,翻身上马,准备扬鞭离去。
季飘飘皱眉,轻不可见往前挪了一步。
画面戛然而止。
众人面前的,还是那个阴暗的浓雾小镇。
锣嚓唢呐依然在响,喜轿近在眼前,既无轿夫也无乐者。
唯喜轿边沿悬挂着的四行两列灯笼,映照出红色光亮,生出一点点活气。
此刻前一行的两盏烛光泛出跳跃的黄光,似乎是离别前的回光返照。
果然,两只火舌子蹦高地跳了两下,便偃旗息鼓,没了声息。八盏灯笼里灭了两盏。
魏时辰心知这是被施了术法的“幻灯虚影”,就像走马灯能让画面动起来一样,“幻灯”能让发生过的场景再次还原,但观影人无法干涉触碰那些场景,称为“虚影”。
景随灯灭,他拉过季飘飘手,想在她掌心写字解释异状,却见季飘飘一动不动,盯着轿中。
他随目光看去。
喜轿里坐着一个“人”,隔着喜帘,看不真切,在余下的六盏灯笼映照下能看到轿中人拉长的身影。
那“人”投在喜帘上的影子颀长,不似寻常嫁娘凤冠霞帔,握如意喜帕。她似乎未着红盖头,影子中露出半截的发簪,固定着一个高髻,那手里不知端放了个什么东西,圆圆鼓鼓。像颗,人头。
静姬面色煞白,“啊”了一声。
季元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被发现就完了!
轿中人好像被惊动到,偏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顿了一会,又转头看向前方。
几人长舒一气,心说躲过一劫。
突然,一阵风过,是轿中人掀帘而起,稳立于轿顶,手中还牢牢环抱着那个用红绢布裹的严实的球状物。
四人这才看出,他不是什么嫁娘!
虽然身披华贵的嫣红色嫁服,嫁服上还用金丝绣了展翅凤鸟。但他身材长相分明是个男子!
他在轿顶站了一会,突然转向四人方向,目光穿过厚雾,落在季飘飘身上。
魏时辰手中起印,做好了一触即发的准备。
轿中人盯了一会季飘飘,又自顾自地摇摇头,嘴里喃喃着:“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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