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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狮牙与星光决堤

图尔卡纳的夜,像一块巨大的、缀满碎钻的黑色天鹅绒,低低压在无垠的荒漠之上。芭芭拉·埃尔金斯背靠冰冷的岩石坐着,篝火在她脚边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白天的热浪退去,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和沙砾,钻进她卡其衬衫的领口。她刚经历了一场与盗猎者的短暂追逐,肾上腺素的余威还在血管里嗡鸣,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疲惫

萨曼莎沉默地把一个卫星平板塞到她手里,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眼。“Barb,”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看看…好莱坞那边,炸了”

屏幕上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个人社交账号主页。置顶的,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一份签署了他名字、确认承担《海滩》所有天价违约金的文件一角,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清晰得残忍。旁边,一个打开的紫檀木小盒里,静静躺着一枚黄铜狮牙挂坠——獠牙微露,粗粝的质感,在屏幕光下仿佛带着1993年阴冷片场的潮湿气息

芭芭拉的手指瞬间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那枚挂坠…她以为早已遗失在时光尘埃里的初遇信物!他竟一直珍藏着?藏在一个他亲手打磨的盒子里?而那份文件…那是足以将他从好莱坞神坛彻底拉入泥潭、甚至可能倾家荡产的代价!他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近乎自毁地,公之于众?

为什么?

为了向世人证明他的“赎罪”?还是…为了给她看?

就在这时,营地负责通讯的约瑟夫几乎是踉跄着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传真纸,声音激动得发颤:“芭芭拉!洛杉矶‘野保前线’转运站!刚确认一笔…一笔巨额匿名捐赠!直接指定给我们基金会!备注…备注只有两个字:

“赎罪”…

篝火的光在芭芭拉眼中疯狂跳跃,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巨额违约金…公开的狮牙挂坠…匿名的“赎罪”捐赠…这三样东西,如同三块滚烫的烙铁,狠狠砸在她筑起的、名为“与我无关”的冰墙上!

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翻了脚边的水壶,水洒在滚烫的石头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腾起一小片白雾。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画面,此刻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而至——

普吉岛片场,他扯开戏服露出晒伤的胸膛,像个固执的孩子逼问她“什么是绝望”;暴雨夜的礁石区,他递来威士忌时眼中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那句“教我如何保住最后一点真实”;机场他追来时,那双蓝眼睛里交织的愤怒和被抛弃般的…受伤。还有更早的,1993年阴冷的片场棚下,少年冻得发紫的嘴唇接过她热可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被理解的微光…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记得那个片场,记得那枚挂坠,记得她说过的话!他不是在表演“赎罪”,他是真的在…把自己砸碎!

冰墙在无声地龟裂。一种尖锐的、混杂着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这疯狂决绝狠狠击中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她。他以为这样就能赎清吗?以为这样就能…就能让她回头吗?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他疯了…”萨曼莎喃喃道,看着芭芭拉苍白的脸和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拳头

芭芭拉没有回答。她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大步走向营地边缘的黑暗。她需要空间,需要冷冽的风吹散这令人窒息的混乱!她需要离那该死的篝火和屏幕远一点!

然而,就在她刚踏入星光笼罩的荒漠边缘,一个身影如同从黑暗中凝结的幽灵,挡住了她的去路

高大,疲惫,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和更深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落寞。凌乱的金发被风沙染得灰黄,昂贵的西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深色T恤,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得吓人。只有那双蓝眼睛,在非洲璀璨的星光下,亮得惊人,死死地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某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图尔卡纳的星空下,站在她的战场边缘。没有保镖,没有随从,像个迷路的、一无所有的旅人

芭芭拉猛地刹住脚步,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震惊让她失去了所有语言,只能死死地盯着他,像看一个不真实的幻影。他怎么敢?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莱昂没有给她质问的时间。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芭芭拉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汗味、尘土味,还有一丝长途飞行后的机油味。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枚黄铜狮牙挂坠,在星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我偷走了它,”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在1993年,那个该死的阴冷片场。偷走了你的挂坠,也…偷走了你人生里本该属于我的六年”

芭芭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承认了!那个少年时羞怯的偷窃行为,此刻成了他沉重的罪证

“我用谎言和泡沫搭建王国,以为那就是天空。”莱昂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自我凌迟般的痛楚,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直到你出现,用一颗子弹一样的弹壳,砸碎了它。直到你离开,我才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话:

“**没有你的真实,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地狱**”

星光如瀑,洒在两人身上。荒漠的风卷起沙砾,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篝火的光在远处跳跃,像一颗微弱的心

芭芭拉看着他。看着他手中那枚失而复得的狮牙挂坠,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毁灭的坦诚和孤注一掷的绝望。她构筑了数周、甚至数年的冰墙,在他这句“没有你的真实,才是地狱”的撞击下,轰然崩塌

不是原谅。不是遗忘背叛的阴影

是心防彻底决堤的瞬间。是愤怒、委屈、被触动的震惊,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抗拒的悲悯与震撼,如同熔岩般冲垮了一切理智的堤坝

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滑过她沾着沙尘的脸颊,留下冰凉的痕迹。这是她踏入非洲以来,第一次落泪。为了死去的动物她不曾哭,为了盗猎者的子弹她不曾哭,此刻却为了这个亲手毁掉自己、只为向她证明“真实”的男人,泪如雨下

莱昂看到她的眼泪,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那滚烫的泪水灼伤。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混合着巨大的心痛和一丝绝望的希冀。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想要触碰她的泪水,却又不敢落下

下一秒,芭芭拉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她猛地向前一步,不是推开他,而是狠狠地揪住了他皱巴巴的T恤前襟,将他拉向自己!然后,在非洲亘古的星光见证下,在弥漫着尘土与血腥气的荒漠边缘,她带着泪,带着决堤的愤怒与无法言喻的心痛,用力地、近乎凶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没有温柔,没有旖旎。它是冰与火的碰撞,是废墟中的呐喊,是六年错失时光的痛楚,是“地狱”与“真实”的惨烈交融。莱昂的身体僵住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回应,手臂紧紧箍住她,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唇齿间是咸涩的泪水和孤注一掷的绝望气息

篝火的光在远处朦胧摇曳。星光沉默地笼罩着这片古老的土地,也笼罩着这对在尘埃与星光之间,以最惨烈方式终于撕开隔膜、紧紧相拥的灵魂。狮牙挂坠冰冷的棱角,硌在两人紧贴的胸口,像一颗终于归位的心脏,在剧烈地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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