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黄昏》
文/殊娓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码头好热闹。
有人拿着宣传页向游人推销:“十五天十四夜,从夏天出发,去另一种夏天。”
阮熹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举着咬过两口的当地老面包,缓缓穿过人群,刚抬手压住帽檐就被眼尖的海鸥偷袭,啄走她手里的一小块面包渣。
其他海鸥也瞄准了阮熹的面包,挺着雪白的小胸脯,贪婪地拍着翅膀,尝试靠近。
心里的忐忑被明目张胆的“小盗贼”打断,她笑着举起面包喂海鸥,余光瞄见广告栏上色彩鲜艳的游轮海报。
这是一座港口城市,没有闻名遐迩的名胜古迹或网红打卡景区,最有名的就是游轮旅行。
来之前,阮熹在网上看到过一些此类的简介,应该就是海报上这种——
海报上印着漂亮的巨型游轮,白蓝相间的清新颜色,吨位数十分可观,据说能够承载五千多名游客。
五千多名啊......
阮熹想起以前和朋友看《泰坦尼克号》时,男女主角登船的震撼场面。
想到这里,自然而然会想起那时候一起观影的朋友。
想到朋友,当然也会想起程岱川。
阮熹第一次见到程岱川,是高一下半学期即将开学的春天。
当时阮熹的父母在工作上有一些调动,家里人商量再三,决定搬家到调职的城市生活,阮熹也只好随父母一起去到陌生城市。
阮熹不喜欢搬家,也不喜欢转学。
告别从小生活的熟悉环境,告别亲人和朋友,令她难以对新生活提起兴致,闷闷不乐地坐在塞满整理箱的车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跟随导航指引,向更北方的城市行进。
郁闷的不只有阮熹,父母在车里谈论有关于工作调动的事,言语间也带着前途未卜的复杂叹息。
离开家乡前夜,阮熹和即将分别的朋友们发信息到凌晨,很困,握着手机昏昏欲睡。
车开过几座城市周边的高速路,和朋友们共享过的歌单听了一遍又一遍,阮熹终于撑不住,眼皮子一合,沉沉睡去。
她胶着在梦境里,隐隐感到一阵清凉的风,然后是母亲的声音。
半梦半醒间,阮熹听见母亲说:“这片小区看起来还不错嘛。”
阮熹的父亲说之前托同事来看过,算是生活比较便利的老居民区,离他们的工作单位和阮熹的新学校距离很近。
只是没有电梯,要辛苦她们母女两个每天爬楼梯了。
“几层楼?”
“前面那栋楼的201室,两层。”
阮熹的母亲笑道:“才两层楼,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阮熹挣扎着醒来,揉着眼睛往外车窗外看:
陌生的街道前方有一片砖红色的小洋楼样式建筑,大约五、六层楼的高度。
建筑群里种植一些梨树,错落有致,满树梨花开得正盛。
红楼白花,相得益彰。
可是再好,也没有奶奶家阳台种的四季桂好,砖红色的小洋楼式建筑也没有以前的家好。
大件的家具父母已经约了物流公司帮忙送来,车上都是些随身行李和零碎物品。
阮熹的父亲把车子停在单元门旁边的一棵梨树下面,让阮熹看车,然后打开后备箱,提了两箱行李,和阮熹的母亲一起上楼去了。
阮熹已经在车上坐了七八个小时,浑身僵硬,也跟着跳下车活动筋骨。
她正高举双手在梨树下扭来扭去,余光瞥见一辆疾速而来的自行车,下意识转头,在颈椎清脆的咯嘣声里瞧见自行车的主人——
穿整套足球服的微胖男生用脚拖地刹车,黑色运动鞋在春天干燥的水泥地上划过,腾起一道灰尘烟气。
男生几乎没有缓冲,抬起手,一边抹掉额头上的汗,一边扯着脖子喊:“程岱川,程——岱——川——”
这男生的嗓门实在太大了,带着长久生活在这里的某种熟稔,令刚刚离开家的阮熹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可能是察觉到阮熹的视线,那男生停下来,瞧瞧她,又瞧瞧她身后塞满整理箱的红色轿车,竟然开口和她打招呼:“嗨,新搬来的?”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阮熹拘谨地点点头。
那男生没再说什么,继续对着楼上喊:“程岱川啊——”
阮熹也跟着往楼上瞧。
他们租住的房子好像是这个单元的201?
她用视线去搜寻——
201的话......应该是左边的那几扇窗吗?
阮熹正琢磨着,201正上方的落地窗后面多了一道男生的身影。
满枝头雪白的梨花挡住视线,只觉得被千呼万唤出来的男生,个子好像挺高,比他家阳台叠放在一起的洗衣机和烘干机还要高出大半头的样子。
直到他推开一扇窗,弓了些背,胳膊压着窗棂趴在上面,她才看清:
男生一头茶棕色卷毛,肩膀的宽度恰到好处地撑起宽松的T恤,冷白皮,脖颈间挂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
梨树的影子落在他身上,他嘴角挂着一抹调侃的笑,懒洋洋地垂着眼睑看下来:“打个电话能累死?”
“不能啊。”
骑单车的微胖男生仰着头:“忘带手机了,爬楼梯是真能累死我......”
但是看见楼上的男生举起手,把半根冰棍放进嘴里时,这人还是丢下自行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道里跑去,嘴里嘟嘟囔囔:“靠。家里买冰棍了怎么不早说......”
差点撞上看完房子下楼的阮熹父母。
两个男生的互动,很像她在家时和朋友们相处的状态,随性、自在。
后来阮熹知道了,骑自行车、嗓门大、微胖的男生叫石超,和住在她家楼上的程岱川是发小,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或者同校。
那天在楼道里险些撞见阮熹父母之后,石超连连说着“抱歉啊抱歉”,脚步却一点没停,风风火火地奔赴三楼去找程岱川要冰棍吃。
楼上叼着冰棍的程岱川,不咸不淡地往阮熹的方向瞥过来一眼。
因为陌生,他们之间的目光接触稍纵即逝。
起风了,程岱川关窗时被吹得眯起眼睛。
花瓣似雪,簌簌飘落,他低头甩掉头发上的一片梨花花瓣,关了窗户。
他们生活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对周遭的一切得心应手,身上充满元气和活力。
他们可以纵情享受“千树万树梨花开”、享受春意盎然的假期。
显然是背井离乡的阮熹最最羡慕的状态。
父母下楼来,带着对租住的房子的满意。
阮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跟着搬家。
搬家是个累人的活儿。几个小时前,阮熹一家三口刚把整理箱一趟趟塞进汽车里。现在抵达目的地,哪怕舟车劳顿,也还是要再把那些东西拿下来,一趟趟搬进新家。
搬到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温柔的夕阳光线弥散开来,梨树也染了碎金色。
阮熹站在新家门口,咕嘟咕嘟喝掉小半瓶水,理一理碎发,又要下楼。
阮熹母亲叫她:“剩下的让爸爸去拿吧。”
阮熹头也不回:“才两层楼,我也能行。”
其实不太行。
那是老家最大尺寸的一个花瓶,过年时养富贵竹的那种,再装上半瓶水,真的有点重。
花瓶里插着枝干茂密的四季桂。
这是临行前奶奶剪下来送给阮熹的,同时送给她的,还有一个厚厚的红包。
红包她没收下,悄悄放在奶奶的枕头底下。
阮熹把丢在车子后座的外套拿起来,又艰难地抱起花瓶,还没进楼道就听见石超的声音。
石超在嚷嚷:“阿姨,我们先走了啊。”
随后传来的是关门声和“噔噔噔”的脚步声,大概是路过阮熹家敞着门的门口,石超说:“刚刚瞧见了么,你家有新邻居了。”
懒洋洋的男声反问:“哪个刚刚?”
“就是......我在楼下喊你时候,站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啊。”
“嗯。”
“看起来好乖、好文静啊。”
阮熹在楼梯转角和他们狭路相逢,石超大概没想到会撞见正在讨论的人,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嗨,用帮忙吗?”
阮熹摇摇头,抱着花瓶侧了侧身,示意他们两个先走。
在石超咚咚咚的脚步声里,她没察觉到,挂在手臂上的外套里有东西掉落。
抱着花瓶往上走了两个台阶,阮熹被叫住。
石超已经蹿出楼道,叫住她的人是程岱川。
“喂,新邻居。”
程岱川手里拿着阮熹眼熟的红包,“是你的吧?”
奶奶什么时候把红包塞进外套里的?
更想奶奶了。
阮熹盯着红包走神两秒,匆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在台阶上,郑重道谢:“是我的,真的很谢谢你。”
程岱川说不用谢。
黄昏碎金般的光线顺着窗口滑进楼道,驻在他眸间。
那是阮熹和程岱川的第一次对话......
手机在包包里振动,阮熹回过神,手里的面包被海鸥们吃得差不多了,她接到母亲的电话。
阮熹母亲说:“熹熹,我们接到你商阿姨和程岱川了哦。”
忐忑的情绪又回来了。
也许比忐忑更复杂些,说不清道不明。
阮熹想,上次和程岱川的见面,算不算不欢而散呢?
嗨,《十五个黄昏》来啦~
日更,更新时间是晚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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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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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游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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