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熹说完,乐颠颠地钻进客房。
抵房门的行李箱被程岱川拿走,房门慢悠悠地闭合,“咔哒”。
宣传语说的没错,游轮上果然是另一种夏天——
客房的小阳台放着两把椅子和一张小圆桌,面朝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有一只海鸥站在护栏上张望。
真是令人舒心的景色。
阮熹凑过去瞧,刚说了一句“原来海鸥有红色的眼线啊”,那只海鸥就不给面子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她“嘁”一声,对着它的背影:“要是我手里有吃的,瞧你还飞不飞!你是石超家亲戚是吧!”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转头,程岱川正坐在他巨大的行李箱上,观察摆在电视柜上的一个海鸥玩偶。
他嘴角的弧度还在,观察完,十分不正经,悠哉地把墨镜戴在了玩偶头上。
真鸟飞走了,只剩下戴着墨镜的玩偶鸟。
客房关着门,房间成了密闭空间。
阮熹感到一阵后知后觉的紧张感,站在阳台的推拉门前,口干舌燥地干咽。
她努力忽略掉这种微妙,打量客房。
客房是和黄昏号的船身一样的白蓝配色,空间不算十分宽敞,和宣传册上的海景套房不能比,但也温馨舒适。
视线匆匆扫过两张单人床......
单人床之间的床头柜上摆着果盘,海蓝色的小旗子写着“Welcome”的字样。
程岱川恰好开口:“想睡哪边?”
阮熹指了指离阳台更近的单人床:“这边吧。”
程岱川点头,坐在另一张单人床上。
从他坐下去的动作和床垫塌陷的程度来看,黄昏号没有虚假宣传,床垫看起来真的很舒服。
阮熹脑子一抽:“床垫怎么样?”
程岱川垂头笑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无奈:“还不错。”
这句话之后,他们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没有对话过。
房间里只听得到海风吹动浪花的声音。
阮熹强行给自己找事做,蹲下去,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旋转锁身数字,打开卡扣。
由于容量过载,行李箱瞬间爆开,诸如手机充电宝、拍摄支架、充电器等这类后来勉强塞进去的零碎小物件噼里啪啦掉在地板上。
程岱川过来帮忙捡:“带这么多?”
“是啊,十几天呢。”
想到后面十几天的日日夜夜,都要和程岱川共处一室,阮熹不争气地心肝颤。
宛如潮湿的海浪,在胸腔里起起伏伏。
她赶紧转移话题,说有些物品她带了双份,可以借给他。
声音小小的,不太自然。
程岱川看了阮熹一眼,把捡起来的东西摆在电视柜上,转身去拿了矿泉水,拧开,问:“晚点再收拾行李箱。”
阮熹抬起头。
他把拧开瓶盖的矿泉水抛过来给她,说:“出去逛逛?”
她接住矿泉水,点头:“嗯。”
也好,顺便调整调整心态......
好羡慕程岱川啊。这个人心无旁骛,只把她当成好朋友看待。
搞不好还觉得她和石超一样,是好兄弟、好哥们呢。
阮熹情绪复杂地看向程岱川,他又拧开了一瓶矿泉水,仰头喝水,喉结滑动。
耳廓居然是红的。
生病了吗?发烧?
阮熹说:“程岱川,你耳朵好红啊。”
仰头喝水的动作让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听见他说,“啊,热的。”
从五点多准备登船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夕阳仍然挂在海平线上方,海面上荡着鎏金的波光。
影子被夕阳光线拉长,铺在摊开的行李箱和地板上。
她没多想,只觉得这个时间的确是比较热的,放下矿泉水瓶:“那我们出去透透气。”
每一层的电梯门前都会有引路牌,他们路过不同风格的酒吧、餐厅,也路过星空影院和魅丽歌剧院。
在晚霞最盛的时候,他们去了八楼甲板最前端的观景花园。
阮熹想要留存游轮上的第一个日落,找了个合适的角落,把手机用拍摄支架固定在那里。
刚架好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她看看天边,太阳已经挨到海平线了,眼看就要落下去。
可是电话是奶奶打来的,又很想接听。
阮熹只能轻轻戳一下程岱川的肩膀:“我在家庭群里发了登船的视频,奶奶打电话来问了,你可不可......”
程岱川像蛔虫,不等她说完,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卡进支架:“去吧。”
阮熹接通电话。
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头很足:“哦呦,你们那个船,可真是大啊。”
阮熹娇娇地说:“超——大——的~”
程岱川又捏了捏眉心。
阮奶奶问:“有没有带晕船药啊?”
阮熹一愣:“完全没有想起来,让爷爷保佑我别遇见风浪好啦。”
手机里传来嫌弃的“哼”声。
用阮奶奶的话说,臭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家里的油瓶倒了都不会伸手扶一下,到天上肯定也是个没用的神仙,保佑不了子孙。
阮熹笑着:“爷爷会听到啦。”
花园里有点嘈杂,她指了指手机:“程岱川,我往那边走一点点哦。”
阮奶奶是知道程岱川这个人的。
自己家的宝贝孙女什么脾性,自己最了解。
搬家之后的视频或者通话里,阮熹到底是发自内心在笑,还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哈哈哈地装开心哄人,老太太也都清楚。
从阮熹嘴里频繁出现“程岱川”“石超”“商阿姨”这些名字开始,阮奶奶就知道,她的宝贝大孙女又变回以前的活泼小话唠了。
现在更是话唠——
阮熹正喋喋不休地和奶奶汇报游轮上的各类游乐设施:“什么好玩的都有,就是网络信号不太稳定,不然可以打......”
阮奶奶突然问:“只有你们两个去坐大船了?”
阮熹笑眯眯的表情卡顿一瞬,继续说完嘴里的那句“视频给您”,才莫名心虚地解释:“爸妈他们要忙工作嘛,商阿姨也一样,石超跑去他姥姥家过暑假去了,只有我和程岱川两个闲人。”
老太太不懂什么游轮不游轮的,坚持把能飘在水上的交通工具叫做船。
小号的是小船,中号的是普通船,大号的是大船。
“你们两个,谁计划坐大船旅游的?”
阮熹高高兴兴地说:“您孙女我呗。”
被问到原因,她青涩地笑笑,说,其实是因为程岱川家里有些不太好的事情,想拉着他出来散散心的。
阮奶奶说:“对喽,对朋友好是应该的。”
因为这些朋友对阮熹,也非常、非常好。
阮熹至今记得那个春夏交接的时节,气温突然升高。
她被频繁邀请参与程岱川和石超的活动。
阮熹本来也不是很能藏的住心事的性格,相处久了,被问到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郁郁寡欢,也会敞开心扉,承认是想家的缘故。
石超大大咧咧:“你家啥样啊,家里有特别多好吃的吗?”
阮熹摇头。
其实她在老家过得也不是很特别,就是普通的学生生活。
有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也有奶奶、姑姑、舅舅、姨姨他们陪在身边。
放学和朋友们约着去买零食,遇见出门给家里买菜的舅舅,还会帮他们买单。
石超说:“啊,那我能理解,要是我突然离开我川宝,我也不能活。”
程岱川被这个称呼恶心了一下,皱眉,踢了石超一脚。
阮熹看得直笑,又继续和他们说起奶奶种的四季桂。
商阿姨刚插好一瓶花,黄色蝴蝶兰间点缀着蓝色的小飞燕,十分好看。
听见阮熹说起四季桂,商阿姨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哎呀呀,早说嘛,我应该给熹熹插些桂花的。”
那是一个周末,阮熹的父母加班,连商阿姨在内的他们四个人,没有人擅长做饭,点了附近的牛肉面外卖。
外卖盒被拆开,热气扑脸。
程岱川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小盒子,倒出一把干桂花,撒进阮熹的面碗里。
听起来像黑暗料理,但阮熹真切地在牛肉面的热气里,闻到了一丝家乡的味道。
有几粒干桂花掉在桌上,石超嚷嚷着捏起来,说不能浪费,说不定是从阮熹老家那边生产的。
那天真热闹。
四个人在家,也不亚于此刻容纳几十人的甲板花园。
游轮行驶在宽阔的海面上,阮熹又和奶奶说聊了几句,事无巨细,只是没有告诉奶奶,自己和程岱川住在一间客房里。
挂断电话前,阮奶奶说:“要和朋友好好相处。”
阮熹也没说,她不只是想和程岱川做朋友。
太阳已经滑进海平线里,阮熹举着手机侧身,程岱川懒洋洋地倚着护栏,安静地看向霞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岱川沉默思考的样子,令人想起《泰坦尼克号》里被Rose拒绝的Jack。
影片拍摄的那一幕,被誉为二十世纪最浪漫的黄昏。
在那个黄昏里,男女主接吻了。
脸颊很烫,但周围每个人都身披霞光,心事和秘密只有晚霞知道。
阮熹走过去,恬静地笑笑,像当年他们关心她时那样,问:“程岱川,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程岱川看着阮熹:“有。”
阮熹想说“那就好”,不料听见程岱川这样说——
“不然你那一千块,不是白花了。”
阮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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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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