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又被赶回去了。
外面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感觉自从沈确入赘后,华梨的情绪越发不稳定。
好在不管郡主如何对待沈确,都没有将怒气牵扯到他们身上。
又是几天过去,天气愈发炎热。
华梨房间里的碎冰供应不断,她到夏日时体温偏热,不大喜欢出汗的感觉。
姜不离自从上次一闹后就消停下来,在长公主府里医师的调养下身体逐渐转好,华梨观此形式,吩咐如春安排对方秋季入学的事情。
主要也是担心姜不离在府上闲着无聊,又闹出些惹人烦的事。
这日华梨带着沈确出门,她这些日子对沈确不冷不热,沈确也就这么受着,单从面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在胭脂铺中,华梨碰到了大理寺的人。
是赵支荷,两位主薄之一。
她是个不大热情的人,认出华梨时却上前搭话,华梨瞥了眼身后的沈确,有点心虚。
但这抹心虚转瞬即逝。
她向赵支荷点头:“赵主薄。”
赵支荷与办公时差别很大,她当值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作沉思状,私下里却腼腆的紧。见华梨向她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耳垂,报之以一笑。
她察觉到华梨方才看向沈确的动作,抬眼看了眼沈确,又看回华梨:
“前不久听说郡主大婚,还未来得及恭喜。”
华梨对这番客套的话没有过多反应,她拿起货架上的胭脂盒,“嗯”了句,似是无意问:
“这倒是没什么,倒是大理寺,之前那几起命案有着落了吗?”
赵支荷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没呢,线索都断在长影街,这些天大家都忙于此事,只是恐怕……要落空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凡涉及到长影街的消息,最后都会不了了之,陛下对比亦很头疼。”
华梨听着赵支荷的埋怨,没有过多插话,两人不甚熟悉,赵支荷点到即止,没有透露太多消息。
与赵支荷告别后,华梨也没了其他心思,径直拉着沈确回府。
沈确察觉到华梨的烦躁,乖乖任由华梨拉扯。
“影阁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知出于那种心理,华梨虽然没指望沈确会回答,但莫名开口问他。
沈确沉吟片刻,回道:“很多,阁中大半的事我都知道。”
“……你知道这么多,他们能放心你入赘长公主府?”
“影阁不插手个人私事。”
华梨:“影阁阁主是谁?”
这次沈确没有直接告诉华梨,他在思考这番话的风险性,半晌过后,他出奇地反问华梨:“为什么这么问?”
华梨盯着沈确不说话,两人对峙片刻后,她笑道:
“突然就想一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她像是不在意似的站起身,绕过沈确去拿他背后书架上放着的游记。
沈确在她起身后开口:“影阁阁主不止一个,阁主不是实际掌权的人,据我所知,大理寺和刑部都有阁主的存在。”
华梨陷入沉思,排除掉对方故意欺瞒自己的可能,沈确说的和她想的几乎没有差别。
这并不难猜,有关长影街中影阁的线索断的太突然,所以在朝堂上肯定有影阁的人,在暗中阻止这件事继续深入调查。
那么问题就在于,皇帝对这件事怎么看。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华梨看得清楚,目前死的人都是皇帝想要除掉的人,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存在。
皇帝是否在背后和影阁打达成某种协定?
自华梨决定主动涉入京城的这场局,她发觉京中的情况远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就连看上去对她知无不言的皇帝舅舅,背后也有隐藏的那一面。
她不大开心。
这也是华梨一直不愿意卷入纷争的原因。
那会让她看到许多令人失望的事情。
华梨让沈确回去,她自己坐在书房里整理这些天收集到的线索。
长公主回京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只不过长公主不会做对她有害的事,华梨也就不担心,目前的状况尚在可控范围,皇帝在强盛之年,她有信心在五年内在朝堂上培养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那之后呢?
华梨有点疲倦,她果然讨厌算计。
做个嚣张跋扈的郡主远比位高权重的掌权者要好,只不过没有实权的人,注定会摔的很惨。
她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现在不得不转变。
·
华梨心情不佳时胃口也不好。
此时又值夏季,这样半月下来,华梨消瘦不少。
沈确自从搬入长公主府后就没什么事可做,上次侍从的话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见华梨没什么胃口,他便去厨房为华梨做小食。
两人不在一处用膳,沈确不主动说,周围人不开口,华梨自然也不知道是沈确做的。
又是一日,华梨终于从繁琐的事中脱身,用膳时,她感觉和以往吃的不大一样,便问:“厨房换人了?”
一旁如春回答:“是姑爷做的。”
华梨有些意外,“这些都是他做的?”
“是。”
“验过毒了吗?”
“验过,无毒。”
华梨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反正对方也有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能力,既然验出饭菜无毒,她就当做无毒。
这些天她一直在冷待沈确,沈确也许是察觉到其中微妙的变化,亦没有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这里华梨又有点烦。
夏季本就是容易燥乱的时节,华梨不太喜欢热的天气。
夜半。
她房外的蝉都让侍从用捕虫网抓走,但华梨仍觉得心烦意乱。
后半夜时突然雷声大作,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大雨。
华梨迷糊间被惊雷吵醒,她脑子里又多出段记忆,是和沈确有关的。
她掀开被子愣了很久,又是一道惊雷划破天际,惨白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
她不明白,如果记忆中的她是恨着沈确的,为何又让她看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这些记忆总让她忍不住想要怜惜、接近沈确。
有人觉得在对等的关系中,怜惜是羞辱,但对华梨来说,怜惜是产生亲密关系的前提。
沈确害怕雷声。
想到这里,华梨掀开被子披上外套往外走。
守夜的侍女在屋檐下打着灯,见华梨出来,迎面走过去,华梨让对方拿来油纸伞,吩咐她们不必跟上。
伞面张开,豆大的雨滴砸在上面。
华梨手上提着一盏明亮的灯走在长公主府的石路上。
她为沈确安排的房间距离她的房间并不远,走上几步就能到。
沈确房中没有亮灯。
华梨收下伞在廊边敲了两下,抖落伞上的雨水。
她手指微微使力推开门。
原本她没指望能推开,意想不到的是沈确没有栓门。
明月被黑漆漆的乌云笼罩,沈确的房中一片漆黑,华梨只能借着手提灯笼的光照亮前面,她走到床边,发现上面没有人。
“……沈确?”
无人回应。
狂风从大开的门钻进来,吹的案上的纸张纷飞。
华梨皱眉,转身将门合上。
顺着风飘进来的雨水将她的袖口和衣摆打湿,好在夏日的夜晚并不是特别凉,华梨并不觉得很冷。
她将灯放在桌上,转身拿起火折子将屋内的蜡烛点燃。
目光环视一圈房间,华梨又唤了沈确一声。
极小的碰撞声从木质柜子里发出,华梨走到那柜子旁将其拉开,沈确蜷缩着身子,他双手环住自己膝盖,腰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个瘦弱却高大的男人,被雷声惊成这幅模样。
华梨静静看着沈确。
蓦然来一句:“我喊你名字你没听到吗?”
沈确没应。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脆弱。
华梨蹲下身,平视缩在柜子中的沈确。
如果她让沈确爱上她呢。
他还会对她下手吗?
对于一个贫穷、缺爱、阴暗的人而言,究竟是什么最重要。
尤其是给予他爱意的人恶劣而放肆,让他根本抓不住。
华梨心中忽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她有点潮湿、带着热度的手摸到沈确的脸,而后替对方捂住耳朵。
沈确额头渗出的冷汗将她的手指彻底打湿,让华梨有种黏糊的不适感。
她没有松开手,仔细观察沈确此刻的表情,对方瞳孔有点涣散,华梨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这么害怕的么……”华梨低声喃喃自语,这道声音被突如其来的雷声砸碎,谁也没有听到。
沈确的身子在发抖。
华梨觉得这个姿势很难受,她觉得沈确也不适合待在狭小的柜子里,除非必要,她没有故意折磨人的习惯。
于是华梨手指动了动,指尖擦过沈确的耳朵,想撤回手。
沈确在她要收回手时,将她整个人扑倒。
很难形容那是一个怎样的动作。
像是一个和野狼长大的人被同化成了狼,用狩猎的姿态扑向猎物。
灵巧诡异的不像正常人。
他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华梨的肩膀抓住,华梨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到,重心不稳往后摔倒,她身后是一张木桌。
疼痛没有到来。
沈确抱住华梨,在电光火石间,和华梨转换了位置,自己抵上木桌。
桌子被往后推了半米远,尖锐的摩擦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刺痛华梨的耳道。桌面上的水壶和瓷杯全部摔到地上,水流将地面淌湿,碎片的棱角四处都是。
华梨不知如何反应,脑袋贴在沈确胸膛前,听到了对方激烈的心跳。
半晌,她才如梦方醒般推开沈确。
推不开。
沈确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单凭华梨无法挣脱。
华梨只得用空闲的手环抱住沈确,对方的脊背还抵着桌腿,华梨轻轻拍他,感觉自己真是难得的好脾气:“好了别怕。”
沈确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华梨察觉到对方的钳制轻松不少。
“你要是真的害怕,今晚和我一起睡啊。”
“你又从来没有主动和我说过什么,人长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
“……你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沈确开口,声音沙哑而哽咽。
华梨有点莫名其妙:“我没说什么?”
她挣扎着抬脸,又被沈确扣住后脑勺,膝盖分开压在沈确大腿两侧,沈确的下巴抵住她的肩膀。
这个动作十分难受。
华梨挣扎着想换个姿势,只是下一刻她便僵住身子。
她感觉沈确在哭。
不止是因为对方发颤的身体,还因为她肩膀那一块的衣服被烫湿。
是烫湿,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沈确的眼泪格外烫人。
华梨吞回将要说出口的话。
她并不会哄人,好听的话都鲜少说。
华梨勉强用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好叫腰部的受力没那么难受。
沈确还在控诉华梨。
“你从没有和我讲过真话,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惹到你的时候你从不会和我说原因,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厌恶我、恐惧我、羞辱我,可是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阿梨?”
她骗他什么了?
这是华梨的第一反应。
只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沈确似乎真的有点喜欢她。
又或者这只是猎手的示弱。
让作为“猎物”被盯上的她放松警惕。
于是她的手就搭在了沈确的腰部,轻轻环住对方。华梨的脸贴到沈确的脸上,两人脸部肌肤相触,极为亲密。
“我没有骗你啊。”
带着几分试探、将计就计、背后掺杂着复杂的算计,和一丝隐秘的欢喜,华梨如是说道。
“我喜欢你的脸,非常喜欢,有时候我也喜欢你的性格,我觉得你比其他人要好,我不在乎你的妹妹,我想要你,只是想要你这个人。”
华梨的声音低低的,沈确听的很清楚。
他和她的关系愈发的奇怪。
他毫无保留地仰望她,但是又缩在角落,不敢露出任何情绪。
而她在质疑他怀疑他哄骗他,她不相信他有真心,但是又要将没有任何价值的他绑在身边。
但是他不敢再得寸进尺。
华梨愿意继续骗他,他就满足了。
再进一步,他害怕华梨会对他失去兴趣,亦或者厌烦,他们二人之间的主动权,永远在华梨手上。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原本没有这么多可耻的奢望。
但华梨给了他这个机会,那些隐秘的见不得光的情绪,便在心底疯长、蔓延,等到他回过神时,他已无处可逃,只能选择追逐。
“那么沈确,你真的喜欢我吗?”
黑暗中,他听到华梨这么问。
良久的沉默,他听到自己仿佛吞了碳火而难以开口的嗓子,发出了音调。
“我爱你。”
杀手对杀意的察觉那么敏锐。
所以我知道你在某一瞬间想杀了我,但是我爱你。
所以一切都不重要。
因为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了。
我的阿梨。
后面的剧情就是女主在不断试探男主的过程中,知道男主不是杀死她的凶手,然后也知道了男主的真心,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打算把这些写到番外(包括女主父亲的真正死因,皇帝为什么对女主那么好,为什么女主的那个梦里是男主杀死了她)
三次元的精力太有限,修文工作让我很痛苦,加上数据也不好,总之就是一切个人因素,我实在没办法再保证剧情的连贯性,大纲和修文工作更是难以推进。
所以我选择在这里完结了,真的很抱歉,对于为数不多还在看这本书的读者,也许是有点烂尾吧,毕竟前面铺垫了挺多伏笔的。
后期重要的剧情节点我会放在番外,这本书不会入v(鞠躬)
感谢大家的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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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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