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奕赶到科技局时，谌霆已做完笔录，正坐在那等她来签字。她看完笔录，签过字，带他回家。
回程，她开车，谌霆坐在副驾驶。
“你生气了？”谌霆侧目。
“没有。”舒清奕不屑，“你没错。韩少轩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他先挑事。”
谌霆松了口气，笑着打趣：“这么相信我？”
“因为我清楚韩少轩是什么人。”舒清奕紧盯前方，全神贯注地开车，丝毫没注意身侧人神色微变。
她没生气，不是因为相信他。
是因为了解韩少轩，因为讨厌韩少轩。
谌霆难受。
这是出厂程序里没有的情绪。
他不明白为何难受，也不知如何描述这种难受。
他侧过脸，看向窗外。晚餐，他故意做了舒清奕不喜欢的胡萝卜，但舒清奕什么都没问，夹了几筷子，说她以后要学着什么都吃再也不挑食了。
引起注意的计划失败。
谌霆落寞低头。
他的机械心脏和脑袋第一次感到被掏空，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未有过，心里、脑袋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很难受又无能为力。
—
舒清奕讨厌韩少轩。他的所有行为只让她更加深了讨厌他的情绪，但他说的有一句戳进她心里‘谌霆做的事都是既定程序’。
目前机器人到底智能到何种程度？
他真的能懂人类的感情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也无法移除，迅速在心底扎根发芽，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日夜围绕着她。
—
这日，舒清奕接到一通电话。是韩少轩打来的。看到这个名字就心烦，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拒接，刚挂掉，那边又打过来。她再按掉，那边再打。反复多次，她接起来，准备痛骂一顿。
那边的声音却不是韩少轩。
“清奕，是我。”
是两人的大学学长。
舒清奕的怒火消下去一半：“怎么了？”
学长报出地址：“我们在望海Pub。你有时间的话过来一下吧。少轩在这不肯回去。他有事想跟你说。”
舒清奕挑眉：“我去，他就肯回去了？”
学长语塞，沉默半晌，轻叹：“算了。”
舒清奕看了眼挂钟，已是晚上九点，不想为韩少轩这个烂人出门，坐了会，心里又发痒，有点好奇韩少轩会和她说什么。他想说的一定和谌霆有关系吧。
那天去科技局，等待处理的机器人事件很多，对方知道谌霆是陪伴型机器人，情感需求和普通机器人不同，没有多说什么，把大体情况告知舒清奕，双方各有过错，谌霆不算袭击人类，让她签字领人离开。
回家以后，她有想问谌霆那天的具体情况。她想知道谌霆对于这些事有什么感受，会难过吗？会嫉妒吗？会愤怒吗？
最重要的一点——
他能理解舒清奕的尴尬吗？
签字的时候，看到谌霆的属性栏清楚写着‘陪伴型机器人’，且两人的关系是‘雇主—机器人’。
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卡在心间。
她不想看见那些人的眼神，不想被问，匆匆签上名字就带走他。
~
望海Pub。
舒清奕站在酒吧门口时，咬唇扶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韩少轩的话能信吗？他那张狗嘴里有实话吗？
她踏入酒吧的脚伸出又收回。
来回多次，被看见的学长叫住。
“清奕！”学长招手。
舒清奕硬着头皮走过去打招呼。
韩少轩脸颊两坨醉酒的酡红，面前摆着大大小小的酒杯，眼神迷离，望向她的时候含情脉脉的。
舒清奕拧眉，没好气地：“找我什么事？说吧。”
韩少轩对身侧人说：“我和她有事说。”
其他人有眼力地走开，只留下两人。
韩少轩示意她坐。
舒清奕挑了离他最远的卡座。
韩少轩自嘲：“我以为你不会来。”
舒清奕开门见山：“废话少说。直说吧。是谌霆的事吗？”
“是。”
“他打我了。”
“我知道。你先去挑衅的。”
“他伤人，违反了机器人条例。”韩少轩侧过脸，“哪怕我们要拆了机器人，他们都不能还手。他如此控制不住自己，你和他在一起，你不害怕吗？”
“他不一样。他是陪伴型机器人。他有感情的。他不会这样对我。”舒清奕一字一顿，“因为——我没有你这么贱。”
“呵。我贱。”韩少轩轻嗤，语调倏地提高，“我还不是为了你。我是帮你看清他是什么人。他根本不是人。”
“他开走了我的车。”
“什么？！”
韩少轩像抓住漏洞般激动：“我以为他什么都会告诉你。”
“为什么开走你的车？”
韩少轩撇嘴：“打赌。我输了。”
“那你不是活该吗？”
“他给我下套了。”韩少轩再次激动起来，可很快又冷静下来，手扶额，脑袋晃了晃，喝了酒，他反应都变得迟钝了，“这不是重点。”
“那天的事，他有隐瞒你的，也违反了机器人条例。”韩少轩又饮了一杯酒，“我们分手的时候，你说你要找一个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男友。结果找个机器人，他还不是这样。”
“他宁可违反条例都不告诉你。”
“哈哈哈。”韩少轩忽然笑起来，反复喃喃，“他宁可违反条例都不告诉你。”
舒清奕伸出手：“手机给我。”
韩少轩不明所以地拿出来：“你要干嘛？”
舒清奕删掉他存储的自己的号码：“你喝醉了。赶紧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韩少轩点头，眸色微沉。
“以前我们恋爱，你会在朋友圈发合影发动态。你和他恋爱……发过这些吗？”
“……”
舒清奕沉默。
她没有。
韩少轩收好手机：“我只是想告诉你，机器人是不可能有感情的，哪怕程序设置得再完善也会有漏洞，他无法代替人类，趁没有沉迷下去，尽早脱身吧。”
“我们分手了。”舒清奕说。
韩少轩抢着说：“我知道。你做什么不关我的事。”
“但……今天我说的是真心话。”
“清奕。我很担心你。”
说完这句，韩少轩起身离开酒吧。
舒清奕在海边走了一会，散掉萦绕在鼻腔的酒气，再乘车回家。
“你去哪了？”谌霆坐在客厅，翻着杂志，眼皮不抬，看似漫不经心，语气却能嗅出些许不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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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舒清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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