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生必须迅速离开这里。
但王府守卫森严,夜色暗沉。
走不了几步路,就被原先将自己带过来的婢女给堵住。那婢女被人叫做“玉珠姑娘”,头簪金钗堵在青芜苑拱门前。
“公子请回,明日王爷会公布人选,今夜不要有什么心思,王府守卫森严,哪怕是鸟儿也飞不进。”玉珠冷冰冰陈述这一切。
许长生怒瞪了她一眼,玉珠眼中含冰看着他。
半晌,许长生先败下阵来,跟个女儿家闹什么脾气。
也罢,今日之事,殿内空荡荡,恐无第二人知晓。那贺旻估摸着醉酒看不出来他,如今也就先在王府里待上一待。
待得闲之时迅速逃离此地。
玉珠又打量了他下身,目光微凝:“你下身怎么了,脏兮兮的,还破了洞?”
“你和王爷在里边做了什么?”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许长生着实不耐烦,他挠挠脑袋说:“王爷醉酒了,泼了我一身酒水,还扒了我的衣服,你还不赶紧进去把他给弄醒。”
“你当老子是什么东西,我对男人可没有一丝兴趣。”
他说着抚了抚那轻纱,抹了把脸上厚脂粉。
“你最好是。”玉珠冷哼一声。
走出青芜苑,许长生见到坐在亭台里垂泪的小桃。小桃此时欲泫欲泣,泪眼朦胧看着他。
小桃:“许悠兄弟,王爷……王爷他……”
他跟许长生讲述他是什么跳舞踩到衣摆结果摔倒,被众人嘲笑的,明日公布人选定不会有他。
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这么直接哭起来。
许长生见了也心烦,他扭过头,听着耳边哭腔阵阵,又随手扯了身上薄纱递给小桃,眉间略带郁色。
“成了别哭了,大老爷们,哭什么?不就是没挑上吗?”
小桃接过薄纱,含泪看着许长生,他委屈道:“你倒是轻松,可不知道要是当了王爷道侣,没准就能进仙山,当仙人。”
“白白浪费如此机缘,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
许长生吐出一口气,他双手别在后头,望着祁王府上空孤冷清月。
“小桃啊,这世道。人不甘心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怕是仙人也不会甘心。不甘心机缘被旁人抢走,不甘心天赋比旁人差,不甘心师尊偏爱……”
“这人生路漫漫,走得时间长了,不甘心的事情也多了去。”
“又或者,根本不需要去靠祁王,哪天你忽的遇到了个落难乞丐,你给人家一个馒头,对方就把你带回仙山了呢?”
小桃瘪嘴说:“你别哄我。”
许长生一笑,他身下光溜溜,却乐得自在快活。许长生觉得跟小桃相处起来挺快活的,小桃性子耿直,他跟对方说话就像是在逗仙门师弟妹。
也挺神奇的,意外很合得来。
他心眼子多,平生最喜欢心眼子少的人。
至于他二师弟,就属于是那种……许长生捉摸不透的人。
成天顶着一张冰山脸,对谁都是一副对方欠了他钱的臭脸,看谁都像是在看蝼蚁,像个死古板的小老头。
许长生第一次见贺旻。
对方穿着宗门弟子服,端着架子,竟比他这个逍遥仙宗大师兄还要有模有样。
又是冰系天灵根,又是仙门翘楚,成日不是闭关就是闭关,原本许长生火热的想要照顾师弟的心,都逐渐冷却下来。
你拿热脸贴着,人家还不领情。
随着师尊不断在他的面前夸奖贺旻心性和资质,随着贺旻不断拿到宗门顶尖的修炼资源,许长生这个宗门大师兄,难免不嫉妒。
他是为了宗门尽心尽力跑断腿打理上下事宜,才得了顶尖资源。而贺旻凭什么拿的比他还多,就凭那天赋,就能够抵得上他二十余年劳苦?
许长生是心性比不上贺旻,天赋也差人一等。
先前无缘由嫉妒,心底里一直在谴责自己。
如今抓到了贺旻把柄,却把自己也给搭上了。
一想到自己和贺旻在殿内的□□行为,许长生就止不住心中哀叹。
他只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就算是贺旻记得又能够怎样,只要他一口咬死自己不是许长生,认错人了,那就谁能够知道呢?
谁都不会知道,逍遥仙宗大师兄在他二师弟选妃大典上,穿着粉纱戴着脚镯画画。
谁也不会知道……
……
翌日。
一阵清脆鸟鸣惊醒还在睡梦中的许长生,他此时面上还抹着胭脂,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抬头看向身侧将腿伸过来搭在他推上,睡得满脸自在的小桃。
小桃在一旁睡得万分熟,睡梦中还砸吧嘴巴,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
卸下妆容之后,小桃本面目是位清秀佳人,可惜喜欢了男的。
许长生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穿着白色里衣。又看了看搭在圆板凳上的粉色纱衣,昨夜记忆又涌上脑海,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玉珠姑娘送来早点,是一盒热腾腾的肉包子。
盒子里放着四个,许长生夹了两个出来,放在一边留给小桃,他自己则是大口咬上肉包。
可惜,没有豆浆喝。
他推开门,门外玉珠被吓了一大跳。
这张鬼脸还没有卸妆呢!
“做什么?”玉珠问。
许长生腼腆一笑,死皮赖脸道:“玉珠姑娘,有豆浆喝吗?太干了。”
“豆腐汤也行。”他随后补充一句。
反正蹭的也是师弟的饭,师弟上贡给师兄,理所当然。反正他二师弟不差钱,他都养了贺旻那么多年,贺旻初来仙宗不怎么适应生活,都是许长生打点的。
如今,该讨要利息了。
“就你娇气。”玉珠冷冷白他一眼,道,“你在这里给我好好等着,要再过一刻钟才放消息。”
呵,放消息?
真当他许长生是选妃来的了?
许长生不屑地想着,他看着玉珠离开的背影,动了歪心思。打算先去熟悉一下整座祁王府,观察下地形,等待逃脱时机。
他换上自己的灰衣,沿着墙壁,边吹口哨边观望四周。
走着走着,他蹑手蹑脚来到院门口。
却被侍卫一剑拦住:“站住。”
许长生便倚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春日阳光暖洋洋打在身上,这时,自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估摸着玉珠姑娘该回来了,他的豆浆也要来了,许长生慢悠悠探出头去。
却见穿着绫罗绸缎的管家跟在玉珠姑娘身后。
玉珠端着食盒,对他行了一礼。
什么情况?
许长生有些懵,捏着个肉包子,缓慢放在嘴里嚼着。
管家却笑眯眯看着许长生,上下打量这位未来王妃一眼,道:
“公子,您被选上了。”
啪嗒。
肉包子没拿稳,掉在地上。
薄薄的白皮翻滚几圈,沾上泥土。
许长生只觉得天地一阵颠倒,他白眼一翻,呼吸喘不过来。他使劲捂着心口深呼吸,扶着墙壁好久才缓过神来。
许长生心中贺旻的高岭之花形象此刻轰然倒塌。
他这二师弟,莫不是脑子里有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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