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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师兄,等我伤好些,还请你放我走,你放心,时候到了我会回来,这条命任你处置”,谢如川捏了捏身下的被褥,他觉得,开口也艰难,尤其是对着卓闻之,他从前便欠着卓闻之一条命,眼下能够苟活,也是卓闻之将他带了回来,无论卓闻之出于什么想法,总之是救命的恩情不假。

卓闻之的背影高大,那身红衣穿在他身上似乎格外合身,与从前相比,多了几分邪气。

“外头不知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觉得你走出了这扇门,还有命回来吗?”。

谢如川沉默,今日种种后果,都是他所作所为,他早就料到,只是没想到卓闻之会出现,更没想到卓闻之会将他救下。

“我不会这么早死的”,良久,谢如川才蹦出这么一句。

卓闻之没说话,随后不置可否,便离开了。

谢如川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温热,他摸了摸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受伤后他便经常困倦,不过一会儿,便睡着了,屋内静悄悄地,无人叨扰。

剑门宗,太阳悬挂在高空,宗门前矗立的石像一动不动,宗门上下密不透风似的,叫人难受。

“师伯,已派人去找了,这几日接连找遍了,还是没有消息”,一个清瘦的男子正对着剑门宗的二长老回话,二长老崔引面目严肃,不怒自威,听完余佑恩的话,他面色又冷了几分。

“接着找,通知各派人士,若是见到谢如川,一定带回剑门宗”。

余佑恩闻言,面色不显,心中却升起一阵兴奋,“是,师伯”。

“谢如川如今已犯下大错,残害同门为我宗门不容”,崔引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掌门欧阳止那夜后便殒命,现今由崔引暂时接管宗门事宜。

“师伯,谢师兄向来为人端正,这件事如此匪夷所思,残害同门一事,恐怕另有隐情……”,余佑恩抬起头,说得情真意切,叫人挑不出错。

“那夜你我连同宗门上下数十人亲眼所见,谢如川一剑刺中掌门师兄的胸膛,还一把火烧了剑门宗藏书阁,逃走之前打伤我宗门弟子数名,此等恶行,还能有假?”,说话间,崔引已将拳头捏起,那夜若不是他正巧在闭关中,强行出关怒火攻心,又岂会让谢如川逃之夭夭。

剑门宗的石阶直通大殿,烈日炎炎,值守的弟子额头上隐隐冒出了汗珠。

余佑恩正从大殿出来,朝着觅灵阁的方向走了,觅灵阁是那晚谢如川动手的地方,毗邻藏书阁,那一把火将藏书阁烧了大半,还是弟子们拼力救火才保下来的,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转角一处,正好遇见叶无眉,余佑恩见了,便朝她拜了拜,“师伯”。

叶无眉面容冷峻,虽是剑门宗三大长老之一,但她一心问道,平日里不在宗门便出门远游,整日一身灰色道袍,又不喜与人交流,故而外头的人大多不认识她。

叶无眉点点头,视线落在余佑恩身上,冷冷地,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这番直视让余佑恩有种莫名的威胁。

“谢如川是你师兄,他的为人你应当是最清楚的,你可知此次谢如川做的事,是出于何目的?”,柳无眉就这么看着他,问道。

“师兄向来性情温和,也最得师父喜欢,至于如今的事情……弟子觉得恐怕还有蹊跷”,余佑恩说道,他宽大的袖子下手指不住摩挲着,谨慎地看了眼柳无眉。

“当日只有你与崔长老在场,又是亲眼看见谢如川伤了宗主,要说有假,恐怕也造不得假”,柳无眉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还需你多留意些”。

余佑恩脸色一僵,他维持着尊敬的姿态,“是,师伯,弟子也相信谢师兄恐怕有难言之隐,或者这其中有所误会,崔师伯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嗯,找到人了记着带回来,要活的”,柳无眉扔下这么一句,便离去。

余佑恩直起身子,望着柳无眉的背影,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

崔引看着桌子上的帛布碎片,表情凝重,“师妹,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柳无眉方才赶过来,便是来找崔引的,“我在听泉谷底发现的,那夜收到你的信,我便连夜赶了回来,路过听泉谷时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便进去查看,只在地上发现了这块碎片”。听泉谷位于剑门宗山下,剑门宗坐落在悬崖上方,那听泉谷便是悬崖最底下的一个山谷。

帛布已经残缺,只剩下烧焦的一小块,上头的字已经被烧毁得看不清痕迹,但能确定是出自剑门宗的东西,在帛布上,有数道特制的丝线,洒了盐水便显颜色,而且此等帛布,一般在藏书阁,用来记载剑门宗功法心经等。

剑门宗的藏书阁守卫森严,最上层更是不得任何弟子入内,欧阳止在世之时便立下规矩,一旦弟子门人私自进入最上层,逐出宗门。

“藏书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谷底?”,而且还被烧毁,崔引嘴唇上的胡须微动,不禁喃喃自语。

到底上头是什么东西,有人一定要将它烧毁,除非……

崔引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柳无眉,显然两人的想法一致,剑门宗历代禁止的藏书阁最上层,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当年师父过世之时,临走前只让欧阳师兄进入密门,至于说了什么,师兄在里头看见了什么,你我二人都不知”,崔引叹了一声,若是此事与藏书阁有关,那便有些麻烦。

唯一知晓藏书阁秘密的欧阳止已经死了,眼下藏书阁又被烧毁,要想弄清楚,眼下只能找到谢如川。

柳无眉心里却在想其他事,她看向崔引,“掌门那日为何会被谢如川刺了一剑?区区一个弟子,即便天分再高,如何能与掌门师兄抗衡”,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欧阳止武功在她二人之上,却被一个弟子打成重伤,一夜之后回天乏术,实在难以解释。

崔引摸了摸胡子,肃然道:“当晚我尚在闭关中,得知此事也顾不得多少,便强行出关,等我赶到之时,只见谢如川那小子一手持剑,刺中了掌门胸口,我当时气急攻心,周身血脉运行受阻,才让他跑了”。

“掌门或许从未想过谢如川会对他下手,一时不察也未可知,况且那夜之前,掌门就因为修炼第七层剑影之时受伤,想来是谢如川钻了这个空子,趁人之危这才得手”。提起此事,崔引便怒意燃烧,他决不允许这等弟子逍遥在外,等抓到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柳无眉眼里闪过一层寒意,崔引一心认定谢如川便是那罪魁祸首,眼下似乎听不进他人之言,三大长老一个闭关,两个外出,掌门受伤未愈,知晓剑门宗事宜,又挑了个剑门宗最薄弱的时候,除了自己人,柳无眉想不到其他江湖人士。

一连过去数日,谢如川这号人物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消息最灵通的几个门派连个影儿都没打听到,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起,却又各自在私下寻找,许多门派不明就里,只听说剑门宗出了个叛逃的弟子,便纷纷扬言要维护正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江湖人辛苦找寻的人此刻正坐在凉亭里喝茶,谢如川一连养了几日,渐渐恢复了些力气,待在屋子里闷,他便想着下床走走。

卓闻之不在,他推开门便察觉屋顶上方蹲了两个黑衣人,在他开门的瞬间便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谢如川叹气,自从他武功废了,连屋顶上多了人都没能及时发现,想必从他进来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便都在他们眼皮底下了。

见谢如川出门,两个黑衣人便从房上跳下来,挡在了前头。

谢如川愣住,随口说道:“两位,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他这话不假,如今他谁也打不过,身子又没好全,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黑衣人闻言顿了顿,似乎在思率着谢如川的话。

“我想去那个亭子里坐一坐,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谢如川语气淡然,苍白的脸颊上透着一股病弱的气息。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向另一个,“大人说只要不离开此地便可”,二人声音极轻,谢如川没听到他们的交谈内容,不过黑衣人已经让开了,这是可以过去的意思。

谢如川走得慢吞吞地,好一阵不见阳光,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下,他的皮肤显得更白了。

先前数日躺在床上,竟不知此处还别有洞天,谢如川环顾四周,此处竟是在顶峰之上建成的阁楼,四面山峰错落,时而飞过几只白鹭,绕着青山,好不自在。

谢如川在亭子中心的石凳上坐下,亭子建得陡峭,下面便是深谷,时不时传来哗哗的水声。

默默算了算日子,逃出剑门宗已有半月,谢如川尚不知现下剑门宗情况如何,但外头想要抓他的人只多不会少,眼下功力尽失,连出去都难,更何况要去办事。

谢如川垂下眼眸,思虑之时便不自觉地盯着某处发呆,出神之际,连身边来人了也没能察觉。

一双微凉的手掌覆上谢如川的眼睛,谢如川一惊,忙不迭将这手掌拿开,然而他没什么力气,没让罪魁祸首的手拿开不说,反被人将自己的手捏住了。

对上卓闻之笑意吟吟的面庞,谢如川也不意外,除了这人,也没人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了。

他无奈道:“手……手拿开”。语气里没什么威胁,在卓闻之眼里更是如同一只小绵羊一般。

“分明是师弟先来拉我的”,卓闻之在一边坐下,欣赏着他这位师弟的表情。

谢如川一听,才发现这人的脸皮比以往更胜一筹了,以前俩人还是同门之时,卓闻之厚着脸皮干了不少气人的事,谢如川又是小古董一个,往往瞪着眼睛不说话,回去了又干生气。

谢如川又挣了几下,等卓闻之捉弄他够了才放开。

“有力气了,看来恢复了些”,卓闻之撒开手,又在这期间替人摸了一把脉,脉象平稳,就是谢如川脸色看上去不怎么样。

“不管怎样,这几日多谢师兄”,谢如川也不是眼盲心瞎之人,卓闻之将他好吃好喝留在这,总归是救了他一命,留下自己是为了折磨也好,其他缘故也罢,谢如川都不想弄得太复杂,日后,他要打要骂,要杀要剐,自己都不会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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