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见了？”
甫一抬头，风陵澜便看见了突然出现的炭炭，见它情态焦急，风陵澜忙停了手中的动作，叫来一个厨子接应了去。
炭炭原本是跟着沈若三人一同去历练，可当时他们刚一出树林，炭炭便察觉眼前忽而起了一阵大雾，等雾散去后，三人却通通不见身影，凭空消失。
此时它慌张来寻风陵澜，神情切切，唧唧叫个不停。
“知道了。”风陵澜一个拂袖，倏忽幻化作黑衣模样，脸上嵌着一方鬼面，就道：“带路。”
循着记忆到了林中，可眼前的景致与先前所见大相径庭，炭炭不免惊异，急得原地直跳脚。
风陵澜淡淡瞥了它一眼，随即放出灵识，顷刻间便覆盖了整座山林。
蜃妖的气息。
不过，似乎不止如此。
蜃者，妖也。能吞吐云雾，制造幻景，以此来迷惑猎物。
这里虽有蜃妖的气息，不过却并不浓郁，像是被其他什么给压制住了一般。
又或者说，这里曾有比蜃妖还强大的东西。
“易钦城？”
听见炭炭提及的地名，风陵澜却是皱起了眉头，在如今人界的舆图上，并不存在这个地方，但是...易钦城本身确实是存在的。
它是百年前的一座城。
神情蓦然一沉，风陵澜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说...只有他们三人前来？”
炭炭连连点头。
一个聚灵境，两个脱凡境，三人的修为皆不高。
想到此处，风陵澜忽地聚起周身灵力。
...
房间外，田管家正附在门上听着里边的动静，嘎吱一声，只听得里边窗户发出声响，他脸色顿时一变，身后的侍卫见状，一脚便踹到了门上。
屋内空无一人，而窗户大开。
探身向外看了一眼，下边便是集市，人来人往，看不出异样。
“人逃了，快去找。”下令一声，田管家赶紧差人出去，神情中丝毫看不出对仙师的恭敬，反倒透着一种急切。
此时床下，沈若三人隐了身形，挤作一团，略显狼狈。
现在的情形越发诡异起来，在暗道下催动阵法后，沈若明显感觉到灵府中灵力被消耗了大半，而眼下这道隐蔽身形的小术法，也比往常更耗灵力。
更古怪的是，在这座城中，他们几乎感觉不到灵气的涌动。
也就是说，一旦灵府被耗空，他们就与凡人无异。
当真是糟糕透顶。
好在这一招声东击西有些效果，田管家一行当真以为他们逃入了城中，急匆匆就去搜寻。
一群人前脚刚走，沈若三人立刻撤了术法，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看来城主府同样也有问题。”戚明意蹙眉道：“而且看他们的模样，像是很着急似的。”
“就像是...”戚明意突然顿住，一时间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
沈若接话道：“像是急于让猎物落网。”
江悬面色一沉：“所以说...”
沈若：“我们便是猎物。”
整个易钦城像是一张大网，以妖邪作乱的悬案为饵，引得修士入内。
而且他们的目标，皆是低阶的修士。
江悬听罢，忽地惊愕道：“那云清宗弟子岂不是...”
三人相互对视，心头皆是一沉。
“那现在该怎么办？”江悬压低了声音，“他们既寻不到人，肯定还会回来找的。”
戚明意提议道：“要不咱们伪装一番，混入百姓中？”
江悬刚觉得可行，可转念一想，又道：“如果全城人都是被那妖邪控制的该怎么办？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应该不会。”沈若沉思一番，摇摇头，“倘若它能控制全城，那也就没必要特地演上这么一出来引我们入局。”
“所以大概率...它只能控制一部分人。”
“不过。”沈若话锋一转，“可行与否，就得赌一把了。”
一炷香后，田管家领了一批人刚入集市，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其他人继续去搜，自己领了几人匆匆又回到客栈。
客栈内依旧是空无一人。
看来是他多想了。
领着人出来，转而又进了集市，田管家狐疑地望向四周，试图找出其中的异样。
肉摊上，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魁梧壮汉手握杀猪刀，利落地剔了一扇猪肉，也不过秤，手上一掂，便道：“正正好，两斤。”
再上秤一称，果然，不多不少。
远处的铁匠铺里，火星飞烁，铁器敲打声当当作响。
医馆内，郎中正在里边作诊，学徒在旁边候着，药方一写，他便去抓药。
“你们说...咱们这样真的有用？”江悬嘴里叼着根稻草，传音而出。
“不知道啊。”沈若打了个哈欠，太阳暖洋洋晒在身上，着实让人生出几分困意，身下卧着的稻草堆还算舒服，借势一躺，迷迷糊糊地就要闭上了眼。
“不是，你们别睡啊。”江悬转回头去，两人一个歪一个倒，懒散的气质那是浑然天成。
江悬抓了抓脑袋，本就乱成鸡窝一般的头发更显潦草。
这是三个乞丐。
城中若是贸然出现三人，明眼人一看便知，但若是突然出现三个乞丐，几乎没人注意。
因为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关注乞丐长什么模样的，寻常人见到乞丐，那都是避之不及。
果然，田管家一行看也没看，就此从三人面前走过了去。
但很显然，他们仨忘记了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悬眯了一会儿，幽幽转醒，眼前蹲着一人，直直盯着三人，面露疑惑。
江悬顿时一惊，清醒过来，连忙拽醒身旁二人。
“干啥？”沈若揉了揉眼睛，迷瞪看去。
哟，老余头。
欸等等，老余头？！
心中咯噔一下，三人暗道糟糕，却见老余头神色莫名地盯着三人瞧，只道：“你们哪来的？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江悬瞪大了眼看去。
“是啊。”老余头横得很，看着三人道：“你去问问，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老余头的名字。哪来的小乞丐就往我的地盘一占。”
“还不快滚！”
这是...没认出来？
沈若见状，斜斜往后一靠，上下打量了老余头一眼，无赖道：“就你这打扮，还想来装乞丐？该滚的是你才对吧。”
“你！”老余头气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也说不出话来。
确实，他一身布衣，干干净净，跟眼前乱糟糟脏兮兮的三人相比较，谁是乞丐，一眼便知。
无话可说，老余头叹了一声，又因为怒极岔了气，就在一旁找了个台阶坐下来歇脚。
此时天色渐晚，集市多数已经在收拾准备关张，远远听见狗吠声，老余头一惊，下意识就准备撒腿就跑。
好在，他还算有几分良心。
“你们愣着作甚，等着被官兵放狗追啊！”
相互看了看，三人起身跟了上去。
左弯右绕的，老余头带着三人到了桥洞下，只听他说这地方不会被官兵驱赶，好心让三人歇一晚。
“谢了啊。”沈若摆摆手，寻了个角落，合衣躺了下去。江悬与戚明意也是如此。
...
入夜，天色昏沉，乌云遮月。桥洞离水不过几尺，风从水面掠过，卷起丝丝凉意。
梦中，沈若下意识裹紧衣裳，往戚明意那边挤了挤，随即又沉沉睡去。
不过多时，水面上忽而泛起波澜，幽幽的绿色从水底翻涌而上，只见其中缓缓伸出一道黑影，似手一般，顺着桥墩攀上。
一点一点，黑气逐渐靠近了衣角。
铮——
只见得刀光一闪，再定睛看去，那道黑影被一把劈裂了的菜刀狠狠钉在了地上，刀身灵力流转，闪烁着盈盈流光。
一声尖锐厉叫从那黑影中传出，只见那黑影猛地退去，生生将那一截被钉住的地方断开。
原本还在酣睡的三人顿时睁开了眼，神志清明，手中法器现出，利落起身。
回头看了一眼，江悬忽道：“老余头不见了。”
果然，桥洞里除了三人外，再无旁的身影。
突袭失败后，那黑影便迅速缩回了水中，四周寂静无声，仿佛刚才不过是错觉。
沈若垂眸看向地面，方才她扔出的那柄菜刀深深钉入石砖中，菜刀之下残留着一团黑乎乎的粘腻之物，仔细辨认，有些像淤积在河道中的污泥。
这刀算是彻底废了。
惋惜地瞥了一眼，耳边忽而传来一道异动，不等沈若循声望去，那水底突然便窜出一道黑影来，从她背后袭来。
只见那黑影四肢着地，湿哒哒而粘腻的污泥随着动作滴落，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心。”低呼一声，便见着戚明意利落掐诀，虚空中银针齐发，骤雨般攻向黑影。
刺耳的尖叫声从黑影中传来，那东西倏忽便没了支撑，啪嗒一下砸落在地。
地上又多了一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江悬燃着灵火凑上前去看，只盯了两眼，越看越觉得恶心，赶紧便挪开了视线。
突然间，沈若的脸色一沉，看向桥洞两侧，道：“不对劲。”
夜里本就昏暗，再加上今夜乌云浓重，视线格外受阻。
当即，便见江悬左右掷出一道流光术，刹时间将水面上照亮。
也就在此时，沈若这才看清了那黑影的模样。
似人形，五官全无，覆在身上的淤泥湿哒哒地向下淌开。
桃丰出鞘，沈若一剑直出，上前便刺穿了几只泥怪。身后二人同样向四周攻去，术法掷出，银针直扫，便是一滩又一滩污泥落了地。
才堪堪击溃了几只泥怪，又是黑压压一群直扑上来，江悬与戚明意此刻都有些忙乱，逐渐顾不得章法。
太被动了。沈若心道。
“结阵！”大喝一声，江悬与戚明意立刻意会，三人背对而立，手印变换之间，只见脚下一道阵法大亮，直扑而来的黑影顿时被那光罩弹开。
江悬适时掷出离火珠，轰然一声，火光炸开，总算在那黑影中破出一条出路。
“走！”
根本来不及回头，三人纵身跃出，只见眼前水面上，那群泥怪密密麻麻铺作一片，只待将他们淹没其中。
又是一枚离火珠向下掷去。
一声巨响，水花翻涌。
三人借势落回桥上。
刚一落地，站都没站稳，望见桥下的泥怪又重重叠叠涌上桥来，江悬赶紧燃了神行符，拽起二人便是一路狂奔。
逃命要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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