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周书棠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但不妨碍她脑中飞速运转。
她一接触到这龙胎便知道它自己成不了事,不仅成不了事还虚弱得很,根本不足以搅动风云。
而商玄知,早在感知到他来的那一刻,已然知晓,沂水镇、白凤府、梳风山、百里山庄,都是这人布下的棋。
切切实实交过手的,一照面就分明了。
所以这黑衣人借着各派气脉运道养护的,是这龙胎原本的肉身。
如此神通,涉及此事的几家几乎分崩离析。
商玄知丝毫不敢大意,以雷霆之力起阵,也只能勉强抵抗住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有些长进,但还不够看。”黑衣人掌心聚雷,三击之下,阵法已成碎裂之势。
商玄知不敢托大,祭出月初明,周书棠与他默契十足,召出折月来。
一刀一剑,带着十足的凌厉攻势而去。
黑衣人没躲闪,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被伤到。
刀锋割破了他的兜帽,露出一张绮丽的面容来,能与纪南絮一较高下的好皮相,只是眼中满是邪气狠厉,可见修魔品阶不低。
月初明划破了他的皮肉,黑衣人恍若未觉,面不改色地抓住剑身。
“紫金蛇?我的东西,也来打我了?没想到凤湖剑山还会让这柄剑面世。”
那黑衣人五官不动木偶假人一般,眼中却带着一点追思,更显此人诡异。
“错了,这是月初明!世上没有紫金蛇了,就像这世间早已没有陆乘渊一样。”周书棠破开了黑衣人对百里问青的禁制,站到了商玄知身侧。
既然他说紫金蛇是他的,那此人就是落雪峰的逆徒陆乘渊无疑。
她长尾一卷,将百里问青带到巫轻云身边。
商玄知即刻叠了一个护身屏障护住百里问青与巫轻云。
“凤湖剑山落雪峰第一百三十六代弟子周书棠,代师职清理门户!”
墨绿眸子沉沉,杀意深重。
“你要杀我?”陆乘渊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
“我虽然没什么父子孝悌的规矩,但是就凭你,还想杀我?”
同样深沉的眸子回视周书棠,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人。
来者不善,商玄知上前半步,挡住周书棠。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我杀了你呢?”陆乘渊一抬袖,寄月蝶成片飞出,颇为壮观。
“完整将魂魄剥出来,不许伤了肉身半点,去。”
寄月蝶听懂一般,目标明确地朝着周书棠飞过去。
飞至半程却纷纷跌落死去。
灵物散灭,地上的阵法显现出来,是周书棠曾经拆过的,折月。
百里问青恰此时借传音石传信,“轻云要生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要在此为她接生,若是三人俱存固然好,若不敌你们尽快离去不必保我们!死在百里山庄,也算团圆归根。”
百里问青存了死志,破釜沉舟,已经做好了一家三口一起葬身于此的准备。
“凤湖剑山小一辈倒还有些本事,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而陆乘渊那头,见寄月蝶飞不过来,他自己便要上前。
只是还没迈脚,便被迫生生扼住。
周书棠攥着已经成了气候的龙胎,正在一点一点施为。
“这龙魂应当对你很重要吧。”周书棠面无表情揭开这段过往。
“我师父曾讲过一件事,落雪峰曾经的小师弟陆乘渊,与山君云螭之女相恋,后不容于世,那小女仙,代陆乘渊而死,陆乘渊堕魔,被绝于千魔山噬魂殿。”
周书棠一点一点吸取龙魂之力,那龙魂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谁都可以做这事,唯独她不能,但她没法子,若是打起来,覆巢之下无完卵,巫姐姐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被波及。
“住手!若不是为了你这一身血脉,我怎么可能留你到今日!你怎么敢!”
陆乘渊动了真怒,天边乌云层层卷下来,噬血鸦随着卷云而来,聒噪地让人心烦。
“我有什不敢?!你想拿,有本事来追。”
周书棠长吟一声,龙吟击碎噬血鸦,长尾拍地击碎砖石扬起巨尘,她灵活地从陆乘渊身侧滑过,捏着龙魂走远。
陆乘渊不得不追,且紧追不舍。
“你果然随了我的心性,残忍嗜杀,六亲不认。”
“呸!姑奶奶是随了我两位师父,聪明机变能屈能伸!”
都被被撵上了,炮仗筒还不忘回嘴,气势上坚决不能输!
二师父说了,这叫威武不能屈!
好歹飞出了百里山庄,周书棠也不走了,大不了拼上一身修为与这堕魔叛徒同归于尽。
两个人相对而立,若是细细瞧来,还是很容易看出这面容上的相似之处。
“反正我可能是打不过你的,不如你说说,为什么找上巫姐姐吧。”
能多拖一刻是一刻。
周书棠当着他的面把龙魂放进封魂袋里。
大有他不好好聊聊,她就先把这龙魂碎了的意思。
“她宁肯自己粗骨扬灰历尽千辛万苦也要生下你,你却如此待她!果然不该让你活在这世上。”
陆乘渊不放过她的每一个举动,凶神恶煞,立马就要吃人了。
周书棠目光犹疑一瞬,随即正色道:“所以你找上巫姐姐也是因为我喽,**凡胎怎么比得上我这个本就拥有她血脉的半灵物。”
电光火石之间,周书棠想通了很多事,“那当年,巫姐姐她娘带着她上落雪峰求医,其间有你的手笔是吗?因为目标在我?”
陆乘渊示意她接着说。
“那山君云螭的半幅神魂,也是被你拿去滋养龙魂了?是为引我下山?”
而且还是两手准备,若是万一她没有下山来,龙魂还能借着巫姐姐的肚子出生,真是算无遗策。
“若不是我那师兄和他那——”只有恶气的陆乘渊翻了个白眼,“和千魔山的叛徒被束住手脚,还真不一定能引得你下来。”
落雪峰混世魔王不分场合地维护师尊,一个暗器当即扔过去,正中陆乘渊左肩。
“你自己才是个冷心冷血叛出师门的,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我二师父那是改邪归正,心思澄明!”
陆乘渊徒手拔出了那枚暗器,接着说道:“远不止此,你出生时我便不想留你,后来还曾经想拿你的肉身来养乐游残缺的魂体,可师兄和山君怎么都不许。”
陆乘渊的口气甚至有些遗憾,“我只能假死,徐徐图之,沂水镇,白凤府,梳风山,他们都曾有份逼死乐游,那我便拿他们气运。”
沂水镇?白凤府?梳风山?
周书棠默默记下了这些地方。
而陆乘渊触动情肠,情绪外泄,“我们只是想在一起,究竟有什么错?若真有错,也只是不该生下你,不该生下你这半妖。”
周书棠也翻了个白眼,“呸!你让我选了吗?是我自己要出生的吗?”
接连被撅,陆乘渊诛心道:“你都不好奇你的师父究竟在何处吗?”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那师兄,真的把这丫头当亲生女儿,千宠万护。
周书棠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副要扑上去撕咬的样子。
“你险些折在梳风山时,纪南絮斩了梳风山百年气运,替你担了梳风山的因果,如今怕是自顾不暇,我那师兄同他共担呢,当世两位大能都接连没落,可都是因为你。”
“你那师姐如今也是毁誉由人吧,周书棠,你孽胎命格,十余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与你相关,无人可保全,何不舍了这肉身,悔你罪过,成全乐游。”
“你胡说!我师父半步成神,独步天下!什么梳风山,我没去过!你想乱我心智,我偏不信!”
周书棠嘴上这么说,可灵力乱了一息,尽管她已经尽快恢复心神,还是被陆乘渊抓住了那一丝可乘之机。
他师兄准备万全,白水鉴心心法,他堪不破。
他又投鼠忌器唯恐伤了这肉身半分,兜兜转转聊这一圈才寻到这一丝机会。
师兄啊师兄,你筹谋这许多年,可曾想过你才是她的弱点。
周书棠原本想保下龙魂的,但她现在改主意了。
“你不慈,我却不能不孝,不然旁人会说师父教导无方。既然这样,咱们一家三口,去地府一叙天伦吧!”
她将所有灵力汇于掌心,朝着陆乘渊的方向攻过去。
陆乘渊岿然不动。
只有一只寄月蝶从他袖子里飞了出来。
那一张结结实实打到了陆乘渊,杀道的杀意叠上白水鉴心的功法,再加上这一掌是以龙魂之力击出。
的确重创了陆乘渊。
而那寄月蝶也没如陆乘渊的预期将周书棠的身婚分离。
商玄知移形换影正正挡住那知寄月蝶。
原本应当夺周书棠性命的寄月蝶没入商玄知体内。
寄月蝶惑人心智,商玄知立时便被那蝶影响,眼睛一阵红一阵黑,艰难维持神智清明。
他握住周书棠的手,给她安慰,“你莫听他胡说,嫂夫人生了,母女平安。”
接二连三失利,陆乘渊也不再那样胸有成竹,变得急迫起来。
一击不中还要再来。
周书棠腰珮上的小麻雀迸发出强烈灵力,给予陆乘渊迎头一击。
“越灵缚?!”被击中的陆乘渊再难寸进,这是纪南絮的绝技,已经击碎了他所有的寄月蝶。
他涌出一口血来,明白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成事了。
撂下一句你最好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便消失无踪。
商玄知起阵想追,却发现自己催不出灵石的灵力了。
寄月蝶在他气海流窜,他快要压不住了。
“师兄!师兄你还好吗?”
周书棠带着灵力探上他额头,商玄知抬眼,双目赤红,邪气十足,不复平日清明温和。
抬唇轻笑,阴测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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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死生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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