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鸿蒙仙会的日子。
赵前叶身着幽蓝礼服，外罩白色纱衣，与其他师兄师姐一起跟在楚千霜身边。登场比试的弟子在擂台之下候场。
蔺坊主隔着雨霁真人与赵前叶搭话，问候她近况和蔺锐意的剑术。琅月宗其他长老对此不屑一顾，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蔺坊主要把儿子送去幻星崖学剑，没有闻衡的幻星崖早已失去了与云霄天宫相提并论的资格，实在明珠暗投。
而且挑的师父还偏偏是赵前叶，一个愚善到为了不相干的凡人去杀仙阵里自投死路，害死师兄以后郁郁寡欢几百年不肯走出来的女人。
这样的人，能教好孩子？
“师父！”
擂台之下，候场的弟子中，蔺锐意眼尖看到高台之上坐着的赵前叶，欢快地和她打招呼。蔺坊主在几道诧异的视线中扶额，为儿子的幼稚不好意思。
蔺锐意旁边是幻星崖这边年轻的弟子。令越风捕捉到赵前叶的目光，也朝她又蹦又跳：“前叶姑姑！”
肖萧萧：“前叶姑姑！”
被连着叫了好几声名字的人对他们露出温柔的笑。
姜扶生搬着椅子过来，放在她与雨霁真人之间，声音比人先坐下：“你很得他们的喜欢？”
这段日子他在幻星崖做客，每天开义诊，一直没和她见到面，听说她给闻衡的转世私下指点了剑术，惹了许多非议。
知晓他心意的师父在传音中谈及此事，劝他快些到赵前叶身边做点什么，以免连人家的转世都比不过，再孤零零个几百年。
姜扶生没有轻举妄动。凭借他对赵前叶的了解，无论与嵇晨钟如何相处，她都不会对他起别的心思。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只将自己的事做好，在该出现的场合陪在赵前叶身边。
“是小辈们讨人喜欢。”
外人面前，她永远是这般温和如雪花般的软性子。就连在闻衡身边，她都不曾展露出过不体面与刻薄。
所以就算在闻衡生前，姜扶生也始终觉得自己在赵前叶心里拥有一份特别的位置。
他道：“的确，你们幻星崖也就这几个孩子讨人喜欢。”
雨霁真人咳了咳，让他慎言。鸿蒙大会六大门派首席都在，修为高的人耳朵里，什么小话听不见，有些不该说的、不该表态的，最好先憋在心里。
姜扶生不理会，继续问赵前叶：“近日有许多关于你的闲话，你都不管吗？”
“我的什么闲话？”
“咳咳咳——”
楚千霜也转头过来，在意他话中内容。
雨霁真人咳个不停，他膝下的灵鹿安抚地蹭蹭他的膝盖。
“扶生啊，给为师去弄些茶水来。”
姜扶生点到为止，起身去后面找茶水。
楚千霜低声问：“议论你什么？”
他平日一般不见其他长老座下与外门的弟子，所以门派里发生什么，他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赵前叶倒茶给他：“师尊不必管，我听不见便是没有。”
楚千霜默默感慨徒弟的好心态，随即听到苏摇光冷笑：“师妹心胸宽阔，我不一样。我听不见也觉得有人在背后说什么。哼，尽管说去吧，别被我逮到，骂他个千八百回合！”
千清婉投来无奈的视线。
台上，抽签的第一组登上擂台，是法修与符修。
一声鼓响开始，两边各自捏诀。
法修唤风，劲烈寒风将擂台包围在风眼。符修这边动作迅疾，在闪躲风刃的同时画写防御的咒文，符纸在风中飞舞，符文边缘化成红光，在火焰中迸发灵气。
赵前叶看了眼日晷，心算采集流光石的时间，望着虚空出神。
师兄十二岁时登上鸿蒙大会，是一群应试的弟子里最小的，个子也不高，她跟在师尊身边看台上境况，踮着脚往人群里瞄。
师兄头上绑着深蓝的发带，金线纹路，阳光下闪着亮光，相貌俊朗，极容易找到。他低头用布带一圈一圈缠剑柄，台上法修唤来的风将他额发都吹到后面。
“师兄！”
她拉着师尊手臂往高处跳：“师兄！”
闻衡听到她的声音，眼中多了些明快的色彩，循声望来。
“师妹！”
“师兄要赢啊！”
“放心，师兄赢给你看！”
那一年，闻衡在鸿蒙大会上大放异彩，从大师兄沈均澜的手上接过了师门传承，为幻星崖赢得了五十年充沛的灵力。
之后他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试，无不所向披靡。有人不服他，有人想顺手杀他，他都不怕。
“不用担心，师妹，他们都拿我没办法。”
“我才不要输呢，输了师妹就要崇拜别人去了。”
“我要师妹眼里只装着我一个。”
音修的箫声响起。
与平常舒缓安神的乐律不同，对决之时低沉而肃杀，是攻击的乐法。守擂的法修掌心朝上唤雷，雷声将箫声掩盖住，笔直朝下劈，音修慌乱闪避，仍被烧焦了发梢。
“你！你怎可……比武大会禁止伤害同门！”
法修讥笑：“我伤到你了？”
不止他一个，台下的法修也都在发出讥讽的笑声。符修捏紧了拳头，看不过去：“下一个我来！”
两两对峙，实力相当。但法修刻意选了雨诀降下相克，符纸无法点燃，符修不得不败阵认输。
肖萧萧提剑上场，表情严峻：“无耻之徒，云霄天宫便教你如此与同门比试？”
“我一没伤人，二没用进阶的发诀，这也算无耻？”
当然无耻。若以礼相待，当避开相克的属性各自展示功法，而不是攻击对手的弱点。
“少废话，看剑！”
沈均澜在台上不动声色注视着徒弟。与对嵇晨钟寄予厚望的师尊不同，他更觉得自己徒弟能做那个扛起师门的人。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自然比半路捡回来的师弟转世知根知底，至少光复师门的心不是假的。
众目睽睽之下，肖萧萧使用幻剑诀将其完败，法修嚣张气焰被当头浇灭。
在赵前叶教导蔺锐意与嵇晨钟时，沈均澜也在紧跟肖萧萧的练习，最终不负众望，这一出漂亮的对敌，令其他门派的长老纷纷对楚千霜拱手。
“阿衡以后，贵派终于又出现了可堪大任的弟子。”
“这位年轻人身手不凡，容貌端正俊秀，敢问婚配？”
云霄天宫宫主姬离愁冷道：“各位长老，现在夸还为时尚早呢，方才与逐月君首徒较量的，不过是我云霄天宫一位勤奋有加的外门弟子，我的小儿子还没上场。”
他如此发话，就算其他门派对云霄天宫积怨已久，有看他热闹的心思，仍要给面子恭维。
“姬宫主可谓是十年磨一剑，期待令郎在擂台上的表现。”
肖萧萧在擂台上打了几轮，剑修用剑自然正面对敌，不必像法修一样考虑属性相克将对手惹恼，进退有度，颇有君子之风。
在他手下，应对不过也心服口服。
座上长老抚须而笑：“看到萧萧，就像看见了当年的均澜。剑风神似，不愧是师徒。”
姬离愁坐在上座首位，打断：“喝茶，用些我们天宫私制的点心，都是保养境界的好东西。素微君啊，上次一别，回去以后听说了你的事，真令人伤心，当年杀仙阵一遭就算有人相救，也伤到了你的根骨，我听说现在连星霜剑诀都使不出了，与人搏斗要靠修为救命。可怜的孩子，多吃点吧。”
苏摇光脚一踹就要站起来，被赵前叶看了一眼，按住了。
她举起茶杯，朝着姬离愁的座位敬去：“多谢姬宫主，能在百忙之中也记挂我这个无名的小辈。还以为上次与贵派司师弟有不愉快，要被姬宫主厌恶了，不曾想姬宫主是如此豁达大度，有心惦记晚辈的旧伤。前叶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她仰头将茶喝干净，发丝随着后仰的动作向后飘去。面容素净，抬起的眼眸如秋水清澈。
这番对白一出，算是将姬离愁突然点她名的原因解释清楚了。
原来是云霄天宫与人有了争端，心胸狭隘的宫主来帮弟子找场子，欺负一个隔了辈分的柔弱的女子，让人在这般场合敬茶告罪。
真是好度量。
姬离愁如何察觉不到各派长老的眼神，心下恼火，又不好在这场合和赵前叶发作。只好传话给身旁随侍的弟子，让他们转告少宫主，千万要把幻星崖的人踩到脚下，必要之时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也未尝不可，出什么事他这个做父亲的担着。
候场之处，姬泽羽与师兄闲聊，余光瞥见父亲身边的随侍弟子露面，找借口离开人群，与那头搭上话。
不出所料，又是为难幻星崖的指令。
姬泽羽不动声色应答，心中叹息，不知父亲何时能放下与楚掌门的旧怨，让两派弟子安生一些。
明明母亲最后选择了父亲，也生下了他，他仍不知足般咬死了楚掌门以及他身后的幻星崖，奉之为终生的敌人。有谁能想到，就连他精心治理云霄天宫，殚精竭虑将门派发展成六派首位，也只是为了让楚掌门落于下风。
“谁！”
嵇晨钟剑柄挡过他甩出的风刃，从树荫背面露面，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脸上，光亮的小片像流金一般。
姬泽羽没见过他，打量他穿着与佩剑，猜出他是幻星崖的剑修。
“听人墙角可不是君子之道。你是跟着我过来的？”
嵇晨钟视线落到他身后捏诀的手，神色不动：“我一直在这里。”
师兄：“师尊年轻时与人两情相悦，被对方用卑鄙手段拆散上位，之后就一直寡着了。”
前叶：“他不孤单吗？我没有师兄就不行。”
师兄（脸红）：哎呀……不孤单吧，之后师尊就收徒带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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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跟着榜单字数更，但实在对不起现在收藏的读者，所以还是正常每日九点更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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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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