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
辛沅悚然一惊，挣开眼帘，瞳孔剧烈颤抖。
老猫蓦地消失，阳光碎裂。辛沅脚底一空，从通道里往下跌，一直跌回到大地上，跌回到城堡前。
——或者说曾经的城堡前。
现在这里……只能叫做“城堡的遗址”。
碎石烂砖堆成一座小山，一条超大的狼尾巴埋在山底，银灰色尾巴尖露在外面，一个毛尖尖就有轮胎那么粗。
卫百里恢复原型把城堡弄塌了！
辛沅瞳孔地震，差点没站稳，心跳到喉咙里。
妈妈呢？
辛沅一把抓起那根毛尾巴，声音变了调：“卫百里！”
弱弱的回应从她身后远处响起：“在、在这里……”
“！”辛沅刷地转头，视野里映出三个身影：辛如是、卫百里、楚和，都在那里。
卫百里一脸忐忑。辛如是抱着猫。楚和抬起手，扶了扶他的眼镜。
辛沅扔下毛尾巴，先奔过去抱住了妈妈。
辛如是抱着猫。猫被夹在两人之间，大约是注射过了镇定剂，睡得很沉。
辛沅背后滑腻的一层汗，手指微微发抖。
她伸手去摸辛如是，发现对方的手也是一样的凉。
辛如是自己受了惊吓，还捏捏辛沅的手：“没事，我们都好着呢。——啊，刚才卫百里蜕了一次皮，你没看到，动静真大，像是特摄片……”
城堡废墟下，压的是卫百里蜕掉的壳。卫百里是巨狼族，他的外祖母却是一条蛇。他过段时间就要蜕皮。辛沅关心则乱，一时忘了这回事。
卫百里耷拉着耳朵。他原本被勒令远离城堡，好不容易重新得到老大信任，来照顾夫人，结果却惹了大乱子。
卫百里深深低头：“夫人，对不起……”
再次道歉了。
辛如是倒是没怪他，虽然巨狼把她吓了一跳，城堡还塌了，所有人被迫来了一遭古堡跑酷，但现在安全了，她又觉得刚才这种经历挺有意思的。就像之前她跌进黑洞里，又或者天上落陨石……
……唉。她也已经被层出不穷的奇异事件，弄得审美异常了。
辛如是对卫百里摆摆手，转而对楚和道谢，先前事出突然，卫百里失去意识，多亏楚和带她逃出古堡。
她道谢，同时打量这始终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的陌生青年：之前忙于逃命，没空细看，现在这一打量，才发现这是个和狼少年风格迥异的帅哥。
盘正条顺，全框眼镜遮不住那张好脸，倒让他多出一种无限流居民少有的书生气。
他两只眼睛不同，左边是大海般的湛蓝，右边是亚洲人常见的棕黑。
不过辛如是第一眼注意到的，还是他的头顶——他戴着一顶银灰色的软呢帽。
帽子。
……榜一大佬的XP是帽子，实锤了是吗？
真就全员都用帽子刷大佬好感度啊。
直播间里，弹幕掀起快活的气氛：
【哦哦是他】
【楚和楚和楚和】
【来了来了那个把帽子焊在脑袋上的男人来了】
【买定离手今天楚和会向榜一告白吗】
【前面的他不是告白过一次了吗然后火速撤回了害怕朋友都做不成hhh】
辛如是忍不住笑。身体也感受了这份愉快，各项激素从峰值往回降，血液从腿散开，重新在身体流动。
辛沅发现辛如是的手不冷了，再看辛如是的脸：笑盈盈的，血色正常。
悬着的心落回原处，辛沅这才皱眉看向那成为废墟的城堡。
得换个地方住了。
卫百里顺着辛沅视线看，额角一跳，想要将功补过换，但楚和先出声了，他说他有一处空房子，十七层，江景房，两房一厅。
卫百里顿时觉得自己抓到了楚和的破绽：“两房一厅？”
这怎么够？
他边说边看向辛沅，辛沅显然也有同感，但楚和不紧不慢地说：“两房一厅，我和卫百里一间，阿沅可以和辛女士一间。”
卫百里正要嗤笑，眼角余光里看到什么亮起来。
是榜一大佬，她整个人就像通了电，就像中了奖，就像贫穷小国首次升空的卫星……开心到发光！
和妈妈住一间！
辛沅：“好！”
辛沅老大把欣赏的目光投向了楚和。
卫百里：可恶！
“……知道了。”狼少年不甘心地嘀咕，“那我去收拾东西。”
虽然城堡成了废墟，但是对于无限流出身的人来说，想翻找些什么也都是容易的。
卫百里把猫包找出来，交给辛如是，获得了后者一个意外的眼神，以及真挚的感谢。
卫百里收下感谢，忍不住回想前情，又觉得冤：他被夫人那只猫抓了一下，身体就突然应激了，蜕皮期提前。
以前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这什么品种的猫？
辛如是不知道卫百里心里的纳闷憋屈，她把猫装进猫包里，抱着猫包上了车。
城堡坍塌，地下车库也没了，现在这车是庄园里临时调度过来的，类似于观光车，只负责把他们送到庄园外。
车身三面都没玻璃，阳光和风都能直接进来拜访，当然，雨也可以。
天还是蓝的，却下起了彩虹雨，雨不大，但淋久了也不舒服。
这其实没什么，撑把伞，或者往车身深处坐就好了。
辛如是正要挪位置，两把伞同时递到她面前。
辛如是顺着伞往上看，一把来自卫百里，另一把却来自楚和。
辛如是往身旁瞄了一眼：辛沅靠着她，坐得稳稳当当。
辛沅坐的那块位置极好，正好避开了雨势。她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辛如是回转视线，对两人笑了笑，接过卫百里的伞。
这个选择其实有点微妙。楚和之前帮了她，但是辛如是选择了相处更久的卫百里。
楚和表情自如地收了伞。卫百里瞟他一眼，眉梢都是得意。
辛如是再次肯定：卫百里那种“大人的持重”全是装出来的。这人就是个毛孩子。
他现在得意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狼少年似乎还想再表现一下，殷切地伸手：“夫人，雨变大了，我帮您撑伞？”
雨哪里大了？
楚和终于偏过头来，瞟了卫百里一眼。
辛如是摇摇头，别开脸，忍不住笑。
卫百里与楚和明争暗斗，说到底是对辛沅献殷勤。
当然，他们也想获得辛如是的好感，但这种期待和常规男女之间大有不同……
“岳母路线”，可以这么说吧。XD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显然也有同感，弹幕里已经把楚和未来三天的动向都想好了：
【第一天给主播讲世界十大未解之谜，用自己的知识库刷新好感，占用主播时间若干】
【第二天给主播做松鼠桂鱼，展示自己出得厅堂进得厨房，占用主播时间若干】
【第三天榜一忍无可忍把楚和丢了出去楚和变成天边一颗星】
【楚流星飞在空中的时候还在疑惑自己做错了什么doge】
【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别太离谱哈哈哈哈】
【有一说一 辛沅肯定不乐意主播和楚和走太近】
【他最大的错就是路子太野了hhhh】
【楚和：走岳母路线曲线救国；辛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榜一大佬：叉了想当我爸的都叉了】
辛如是刷弹幕刷得乐不可支，连带着瞧楚和那张脸，都觉得亲切可爱起来。谁不喜欢自带乐子的小伙伴呢。
忽然手被握住了，辛如是回神，低下头，“怎么了？”
辛沅抓着她的手，小声说：“有点冷。”肩膀瑟缩了一下。
外面还下着雨。辛如是恍悟，把孩子往怀里又带了带，挡住风。“这样呢？”
“嗯。”辛沅闭上眼，只是唇角依旧抿着。
四面透风的观光车，载着心思各异的四个人，在雨中继续前进……
*
卫百里与楚和两只开屏的孔雀，一路你争我斗，辛如是成了两军相争的桥头堡。
因为最初没接楚和的伞，辛如是有心之后照顾一下他；而楚和又实在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不知不觉，辛如是就被他引着说了许多话，又被逗笑几回。
直到一行人抵达咖啡馆小憩，这场战役的胜负明显已经是偏向楚和了。
辛沅全程贴着辛如是打盹，似乎很困倦。
只在中途换车的时候，辛沅睁开眼，对辛如是说了一句：“你很喜欢楚和吗？”
辛如是没有开“读心”，因为卫百里就在一旁，她怕自己又被大喇叭心音震得耳鸣。
辛如是伸手，把辛沅衣袖上的一根猫毛掸掉，随口应：“楚和应该很受异性欢迎吧。”嘴甜，会来事儿。
辛如是压根没想到，她这句不走心的夸赞，给楚和挖了个大坑。
原本只是暗自警惕着的辛沅，一下子戒备心拉满，红色警戒灯滴溜溜转，“继·父·危·机”四个大字悬在头顶。
妈妈亲手点的赞，给楚和！
卫百里算什么？真正的敌人在这里！
……
咖啡馆坐落在繁华的老街上。
楚和停好车，一行人上了咖啡馆二楼，刚在窗边落座，辛沅忽然出声：“楚和，你为什么坐那里？”
声音又平又沉，像一块板砖敲过来。
楚和一怔。
他们四人现在的座位，用图画来示意就是：
窗楚和卫百里过道
窗辛如是辛沅过道
这种四人位……说实话总共也没几种排列组合。
没人懂辛沅不满的点在哪里，但楚和也没打算辩解，很利索地起身，就去和卫百里换位置。
卫百里有点不爽，坐在窗边让他没安全感。但既然是辛沅的意思，他还是臭着脸起身。
然而这两人刚调换了位置，辛沅又盯着楚和说：“你太高了，挡我眼睛。”
楚和：“……”
这找茬得太明显了。
卫百里一愣，然后幸灾乐祸地抓起了桌上的虾片，丢进嘴里嚼嚼，瞟着楚和。
辛如是也纳闷，按照直播间弹幕的说法，辛沅和楚和认识很久了，关系不错。
她瞥了心音大嗓门卫百里一眼，略一犹豫，还是打开了技能，想听听楚和心里在想什么。
技能打开了。辛如是仔细听着，听着。
她怔住了，目光定在楚和身上。
而楚和已经在榜一大佬严厉的视线中，默默转身，走到了隔壁桌坐下。
辛沅这才收回视线，肩膀一松，就恢复了昏昏欲睡的样子。
辛如是也垂下眼，但她心中完全不像面上那么平静，激浪拍打礁石。
听不见。
她听不见楚和的心音。她能听到卫百里，能听到辛沅，能听到咖啡馆里的每一个人，唯独楚和那里……一片真空般的死寂。
仿佛那里空荡荡的，没有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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