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夏远山要给南宫“讲故事”的,可现在却是夏李二人相谈甚欢,对于南宫来说,则完全是打哑谜。
她听得诸如“寻死觅活”、“花钱”、“舔狗”等关键词,好奇心越来越重,奈何没有一点知识储备,大有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憋屈。
南宫小心翼翼问:“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夏姐姐恋爱吧?”
夏远山回答道:“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一个是他。”
她下巴往李凤尾的方向扬了扬。
“叶先生都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我防他、防得最严实了。至于凤尾知道这事,纯属意外。”
南宫张了张嘴,却没发声。
她突然觉得夏远山很可怜,连谈恋爱都得偷偷摸摸的。
同时她怀疑,若非李凤尾意外知道此事,夏远山很有可能会一直隐瞒下去,隐瞒到二人分手、这件事完全成为历史……隐瞒到只有本人记得这件事。
如果一场情感只有当事人知晓它的存在,这是喜是悲?
如果无人见证这场情感的成长与凋亡,这场荣枯,是自由的,还是绝望的?
南宫暗忖,如果是她的情感,她必须要广而告之,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喜怒哀乐。
如若不然,无人见证的情感,连基本的存在性都无法保证,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同时,南宫也能理解夏远山为何要藏藏掖掖,因为如果她不藏着,她的情感根本活动不开——一旦她的亲友知道她试图建构亲密关系,那些人就会拉上警戒线,以防夏远山重蹈覆辙。
他们怕夏远山再度遭人背叛,再度陷入绝境,于是对她的情感状态严防死守,里三层外三层,保护得严严实实。
可安全的同时,就像襁褓中的幼儿,被保护得很好,却也失去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对于夏远山而言,比起安全,她更青睐的是自由。
于是她一腔孤勇,同时畏首畏尾,把情感锁进保险柜,宁愿孤芳自赏,也不愿旁人指点。
她藏匿得很妥善,无人置喙她的情感。
虽然这段珍藏的爱恋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南宫突发奇想,寻思,这失败的原因,是否与无人见证、置喙、监管有关呢?
——因为无人见证这份情感的存在,当事人连这份情感是否真实存在都无法确定,进而感到身处真空般的不安全、不着边际、无法脚踏实地。
所以这场真空,到底是保护情感不受干扰,还是令情感窒息而死?
一想到那种绝对的二人世界,南宫就感到一股恐慌和压抑——她受不了,她宁愿被众人横加指责,也不想自己的情感查无此事!
南宫转移注意力,问:“所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是怎么认识的?”
她想起夏远山和雍歌那鸡飞狗跳的校园恋,当初虽然是雍歌主动,到后来却是夏远山掌控全局,事后又反转成雍歌背刺夏远山……
猎人沦为猎物,猎物化作猎人,最后婚礼前的那场比拼,到底是猎物的反杀、还是猎人的疏忽?
其间反覆曲折,真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而这一次,夏远山的爱恋,亦是一场狩猎吗?
如果是狩猎,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呢?
心中疑惑越来越多,南宫听夏远山开始讲述过去,当即收敛心神。
夏远山说:“在一起……四年了吧。我们在网上认识的,后来面基,后来就是地下恋,最后分手了。”
她说时磕磕绊绊,用词简单,句子短暂,还重复用词——像是突然被拽上讲台,被要求发表一番即兴演讲,由于事发突然,发言人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只好凭着肌肉记忆发些音节。
紧张忘词是人之常情,但这却不适用于夏远山。
原来夏远山作为公司领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是炉火纯青,像即兴演讲之事亦为她的家常便饭。
所以,即使是突然被拉到几千人的面前去画大饼、侃大山,她照样能脸不红,心不跳,反而能把台下的听众唬得热血沸腾。
可现在,仅仅面对两个相交多年的朋友、仅仅讲述自己的经历,她却惜字如金,无话可说。
不知情者还以为她在说什么机密、但凡多说了一个字都会触犯天条。
知情者却疑惑她为何表现得如此生疏,好似对这场情感不太在意,因而即使长达四年,也不过记着套路走向,对其间细节一无所知。
这中古怪,令听者百思不得其解。
可他们哪里知道,夏远山的生疏,并非因她无所谓,而是她从来没以“上帝视角”来讲述她与江离离的来龙去脉,因为她从来都是以第一视角体验二人的相知相伴。
就像身处云雾之人,哪能知道那团云雾的大小与形状?
今天南宫问起,夏远山甚至还有一瞬间的纠结,她疑惑这“在一起”的标志是什么?
是他们的第一次做'爱?
是他的牵手与暗示?
是她的主动拥抱?
他们何时开始在一起的?
她不知道,她只是猛然惊觉,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夏远山知道他们结束的标志是分手,却不知道二人是如何开始的,因而心虚又迷茫,措辞便磕磕绊绊。
待用如此粗糙的语句顶替四年点滴后,夏远山莫名感到怅然若失。
这时,李凤尾问道:“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昨天还是今早?”
夏远山答:“蛮久了——上次我们公差出国,回来时我一个人跑去东城的那次分的。”
李凤尾眉头皱起,好半晌才想起那件事。
他略一计算,气极反笑,道:“我踏马的以为你们分手是这两天的事,没想到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你要是再不说,是不是人都得了老年痴呆、再也说不出了?”
夏远山不理会他的嘲讽,她恍然大悟,说:“哦,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眼看夏远山懒懒散散,比他们这些局外人还游手好闲,李凤尾气不打一出来,责难道:
“夏远山!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意不在意这场感情?!如果不在意、你为什么投入那么多给那男的?!如果在意,你现在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是在干什么?!”
男女思维终是有所差异,比起夏远山漫无目的地诉说情感,李凤尾则竭力弄清楚夏远山的目的,试图通过目的来“开导”夏远山,也是在“开导”自己。
他暗暗打定主意,今日不把夏远山骂醒、让她看清爱情的真相,他就把名儿倒过来写。
南宫宽慰道:“尾巴,你不要这么激动哦……”
“激动?你让我怎么不激动,当初我知道她跟那难男的在一起时就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不要重蹈覆辙,可最后又落个血本无归,而且这么大的事故,要不是我们问起,她肯定打算瞒下去了!”
“也不算是重蹈覆辙,夏姐姐这不是还挺正常的吗?而且感情一事又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你为何对夏姐姐意见这么大?你为什么不骂那个人……”
所谓的“那个人”便是夏远山的“前”男友江离离了,不过因南宫不知道他的信息,只好用“那个人”来指代。
同时,比起上一次失恋导致夏远山一无所有、重度抑郁、药物吊命的惨境,这一次夏远山能两个月不出声,如同没事人一般按部就班——南宫觉得夏远山对这次情感远没初恋重视,因而可以泰然处之。
对失恋泰然处之、不以为意、无所谓,明明是好事,为何李凤尾却如此介意?
李凤尾听了南宫的疑惑,说: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给那男的做了哪些事!海棠,你整天在娱乐圈嫖人,我就问你,把一个普通人捧成影帝,要多少钱、要多少资源?!”
“不是,怎么突然说这些事?”
“因为夏远山就是把她那小男友捧成了大明星,最后被那人用完就丢!这么大的亏,事前事后她都一声不吭!我真怀疑,要是那姓江的也是干我们这一行,哪天曜日空降个江总裁、我都不惊讶!”
南宫登时愕然无语。
她怎么也没想到夏远山居然插手了娱乐圈的事。
而且,她作为文娱圈的百晓生,居然连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由此可知那夏远山确实把她男友藏得极好……
正暗自感叹着,突然灵光乍现,难以置信道:“那人姓江?姓江的大明星?”
夏远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腼腆地笑了一下,说:“是江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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