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尾不知道夏远山在“悔过”,只当她是大彻大悟,当即肯定道:
“不然呢?他要是不利用好你这人傻钱多的舔狗,还怎么飞黄腾达?”
夏远山没听到对方的冷言冷语,她正沉浸在回忆的风暴中——
她想起江离离的失控,一次又一次的控诉、争吵、哭泣——所有的莫名其妙,此时都有了解释:
江离离试图与她建立“平等”关系,可她一直高高在上、端着金主的架子,大肆亵渎他的爱恋。
江离离不停地挣扎,可她不但视而不见、还自作聪明,认为她问心无愧、她没罪,认为情感破裂的问题出在对方身上——可真相却是江离离在做她的替罪羔羊,而她则逍遥法外!
什么问心无愧?
明明是夜郎自大!
什么两情相悦?
明明是自我陶醉!
什么恋爱情感?
明明是金主包养!
这一瞬,夏远山像是被人抽去了主心骨,彻底蔫哒了。
南宫看夏远山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到后者连续两次都在情感一事上失足,所受打击必然不轻。
她于心不忍,也不愿逼迫对方承认自己犯错了,而是转口安慰道:
“夏姐姐,你也不要太自责,都怪那江离离太会装模作样……”
夏远山说:“不是,是我的问题。”
她音量很轻,但语调却是不容置喙,显然是不希望南宫责骂江离离。
二人一听,皆是心奇,暗忖,夏远山不是大彻大悟了吗?怎么还在维护那骗子江离离?
他们哪里能想到,二人本想让夏远山看到自己被人欺骗、被人玩弄感情的真相,谁料到,夏远山却看到她自欺欺人、玩弄别人感情的真相。
前者力图让夏远山痛恨江离离,后者却是夏远山痛恨自己、愧对江离离。
于是,李凤尾二人的武器,不但没能如他们所愿、“唤醒”夏远山,反而令夏远山越来越“无可救药”了。
李凤尾疑惑道:“什么叫你的问题?”
夏远山埋下头,闷闷道:“是我欺负了他,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那么难过……”
李凤尾虽然不明白夏远山的意思,但他却听出对方浓浓的自责,可夏远山有什么好自责的?她都给江离离造神了、她还他娘的想怎样?!
李凤尾登时火冒三丈,无论如何也听不得对方的无脑言论,破口大骂:
“夏远山!你他妈的到底是谈恋爱、还是被洗脑了?!那江离离就一商业玩物、一个卖笑的贱人、你真当宝贝?!”
他虽是对夏远山咆哮,却是南宫被吓得浑身一震,而夏远山则因酒精麻痹,脑子懵懵查查的,等李凤尾吼完,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在对自己发脾气。
夏远山不在乎对方将愤怒砸在自己身上,可她、十、分、恼、火、他对江离离的羞辱——
她暴跳如雷,大骂:
“你他妈的才是玩物!你才是贱人!!他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侮辱他!江离离是艺人、是戏子!但他首先是个人!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小阿离很优秀!那么多人喜欢他,而且如果没有他,有好多事我都想不出来!曜日不一定有今日的成绩!!你他么的也没那么多工资!!!”
因着醉意愈加浓郁,她嘴上也把不了关,平日里需要刻意压制的粗口以及昵称,都自然而然溜了出来。
然而,言辞上的强势却弥补不了气势上的拉胯,只见她双眼迷蒙,动作沉重,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看着憨厚又无辜。
其实,李凤尾应该感激夏远山体内的酒精,若非酒精这个debuff在,以夏远山的应激状态,他顶多只能说出“商业玩物”这个词,此后的话,都将被夏远山以极其暴烈的方式堵在他喉咙里。
——就像医院发疯的那次,无论是她怒砸玻璃杯,还是果断挣脱输液器,其间狠辣凶残,真能令观者血液倒流。
现在,酒精麻痹了夏远山的神经,使她被身体“困住”,让她除了动动嘴皮,而别无他法。
李凤尾没想过要感谢酒精,也不因对方的醉态而心软,他一听江离离的昵称,只觉得刺耳又滑稽。
他心下嘲讽,还小阿离,多么亲昵的称呼,多么愚蠢的爱意,这夏远山真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固执到使人深恶痛绝!
他知道和醉酒之人吵架完全是自讨没趣,可他情绪上来,当然不愿意放过那愚蠢的恋爱脑。
他嘲讽说:“所以呢?给你点灵感就不是玩物了,这玩物的身份这般好摆脱的?”
夏远山本以为她说了那番话后,对方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她的意思是:艺人或许是玩物,但江离离这个人必然是宝物,艺人是艺人、江离离是小阿离,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
可她说完后,李凤尾还是揪着“玩物”不放,显然是“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夏远山脑子转不过来,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那番话有些词不达意,她只是寻思对方到底是真没理解还是故意惹事。
夏远山愣了一会,最后只得挫败道:“他人很好的,都是我的问题。”
李凤尾正想开口,那南宫就抢话,问:
“他人很好,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当然地认为他很好?或者说,你投入得太多了,不得不把他美化了?就像小王子的玫瑰一般?”
夏远山无力思索“美化”的深意,也无力寻思《小王子》的故事,她只是重复说:
“他就是很好!”
“比如?”
“比如……比如。”
夏远山一直重复“比如”二字,重复了十几遍后,才说:
“他从来不会反对我……他会支持我,一直。总是。永远。”
夏远山想举例,比如那龙首香的事,若江离离在场,他一定不会大喊大叫,他只会心下忐忑不安、面上风轻云淡——他虽担心她的安危,却又不想扫她兴,于是便一边恐惧一边期待。
而当她回来时,他会迎接她,问她风景如何,同时紧紧攥着她的手,默默听着她叽叽喳喳。
夏远山想补充,补充如果江离离在场,她一定不会冒险踏龙背,因为她不能让江离离痛苦……
夏远山想对比,对比平日里,无论她如何据理力争,她的家人、朋友、同事,总会当头一棒,拒绝她、反对她,而即使她是无可厚非的,他们也必须要“但是”一番。
面对这些“但是”,她则进化出说一不二的刚硬固执,她会用更为激进的方式摧毁那些“但是”。
江离离不一样,他永远不说“但是”,他只是驯顺地听她侃侃而谈,尔后克制地分享自己的主见。
对于整日被人“打压”“孤立”的夏远山来说,江离离的陪伴与支持就是绝无仅有的“好”。
可夏远山说不了,以她目前的思维水平,她说不出长难句,更表达不出逻辑链过长的想法。
可她又极想让对方看到江离离的“好”,最终只能用“一直。总是。永远”来强调。
听者当然不会理解夏远山的难处和苦心,他们只为女子的走火入魔感到气恼。
南宫闻言,认定夏远山就是迷醉于小奶狗的虚情假意里。
原来作为养鱼大户,南宫虽然只需要出钱、等着别人取悦她,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什么样的鱼、爱吃什么样的饲料——
原生家庭有问题的缺爱、性格高冷的缺打压、乐天派的缺不经意的细心体贴、经济条件差的缺安全感……
至于夏远山这种强势霸道的,缺的就是温柔小意。
换而言之,若想攻略夏远山,只要装成上进且努力、忠诚且乖巧的小奶狗即可。
而夏远山此前强调的“不反对、支持”,赫然就是小奶狗“乖巧”的表示。
南宫越想越觉得夏远山是被江离离套路了,同时又想到,在她眼里的养鱼套路,在夏远山眼里,却是对方的真心实意,其间荒谬,直令人倍感无奈。
南宫恨不得把她的养鱼经验灌到夏远山脑子里,可灌是不可能灌的,她只能继续开导,直言道:
“有没有可能,那就是他的生态位?我包的那几个,也都是伏低做小,我说东、他们不说西,那不是他的真心实意,他只是处在那个位置,投你所好……”
“不,他的好,是他本来就很好。”
“如果他很好,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他要是真的很好,怎么会由着你们情感破裂?他真不是打着情感的旗号,另有图谋吗?”
为什么会分手?
夏远山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
【江离离面庞通红,表情愤恨,许是因为太过用力,那脖子上都浮现出青筋,他控诉道:“装无辜可怜、装身不由己、装情深意切!”】
她当时回复了什么?
夏远山的脑子秀逗了,她想了好久,才记起来——
【江离离像个疯子一样控诉她,她为对方的无理取闹感到恼火,而面对男子的狼狈不堪,她依旧维持体面。
哪怕这种体面带有攻击与侮辱性——但她宁愿令对方痛苦、也不愿放下的自恋!
她冷静自持,高高在上,说:“真抱歉,污了你的耳目。”】
夏远山喃喃自语:“真抱歉,污了你的耳目。”
真抱歉……
她心下冷笑,暗忖:
她还能再自以为是些吗?
明明是她犯下恶行,最后还理直气壮地强行“抱歉”?
她有什么脸说抱歉?
她还能再残酷无情些吗?
明明他都那么痛苦了,她却还踩着他的尊严、维持自己的体面?
江离离并不是重理性之人,尤其在涉及感情之事,他向来犹犹豫豫,可犹犹豫豫的他,却提出了断崖式分手——夏远山知道,她眼里的“断崖式”,是江离离内心无数次挣扎与拉扯后的解脱。
江离离到底是有多绝望,才能逼得选择他手起刀落、自断乱麻?
夏远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得她想掉眼泪,可她不能哭——哭了,就前功尽弃了;哭了,就没人能帮她说话了……
于是夏远山死死地憋着,憋着痛意、憋着泪意,憋到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南宫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可她不得不回答:
“因为,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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