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怜南拖着一个白色的大小为22寸的行李箱,坐了17h的绿皮火车,来到了陌生的A城。
来之前,为数不多的朋友问他:“A城那边很冷,怎么突然想去那边?”
办公室白炙的灯光下,怜南被大衣盖住的手将指甲扣了又扣,一双本来白皙好看的手上坑坑洼洼的满是伤痕。他没有回答朋友的问题,只是说:“我知道。”
闻言,朋友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护士的声音,怜南心中一口气陡然放下,借口不打扰了匆匆离去。
到A城时是初秋,从火车那个狭小的口同许多人一起涌下去时,一阵风向人群吹来,太阳光从天上金灿灿地洒下来,将这一刻车站的热闹映得更为暖黄。
怜南躲在人群中,呼吸了A城的第一口空气,随后就忍不住弯腰呛了起来。廉价的烟味顺着他的鼻腔涌到他的大脑,随后是喉咙,他弯腰咳咳个不停,身旁拥挤的人群慢慢的就都走光了。
这时,一旁戴着红袖章的车站人员注意到了怜南,快步向着他走了过去,关切地要帮他拍背。怜南咳嗽的动作一止,胸腔中那些烟仿佛同心跳一起静止了一样,他身体比意识更快地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声轻而颤抖的“谢谢”就这样吐在了两人中间。
如果是心思细腻一些的人,听见这声“谢谢”,看见怜南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的动作,定然明白了怜南话语间拒绝触碰的意思。
但面前的人明显没有想那么多,手直接顺上了明显还在咳嗽的怜南的背,脸上满是关切:“你没事吧?”
怜南摇头,还是摇头,几乎竖立的寒毛让他甚至说不出话。他缓缓地侧身,一直退到他虽然不舒服但能够接受的距离,在对面有些讶异的眼神中,好几次张了张口后才完整说出一句:“谢......谢。”
随后,他垂下头,一只手拖着箱子快速向出口方向走去,对面轨道的车似乎要启航了,那条线上挤满了排队的人。站点的两旁,一边人已经走的寥寥,一边人像春日的水草一样茂盛,却又一样匆匆。
后来,怜南每每想到这日,他都觉得当时他就该转身上了对面不知目的地为何处的火车,坐到终点站或者随便哪一站下了车,只要不是A城。
*
来到A城半日后,怜南找到了住所,是一间只有十几平大的地下室,有一张窄窄的只够一个人翻身的木板床和一台仿佛上个世纪的大头电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湿的气味,白日不开灯也看不见什么光,中介堆着笑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缓慢掏钱的怜南。
“一月800,压一付一,在A城你可再找不到这么划算的房子了。”
一叠皱巴巴的纸票被对面漂亮的青年递了过来,中介脸上笑意更大,快速将钱数了一遍,不多不少16张。中介叠起来之后放到了里衣口袋里,看向面前这个始终低垂着头的青年:“以后每个月15号交租,您住的开心。”
怜南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直到中介出门为他关上了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门同墙和锁碰撞出关门的一声响动时,他身体一直撑着的一口气才算泄了出去。
他缓慢地顺着行李箱坐了下来,呼吸,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也脱离行李箱垂到地上时,整个人才安静了下来。
心跳仿佛是静止的,又像是在正常的跳动,他缓慢地扣着自己的手指,蜷缩着身体,一颤一颤的,像一只因为雨日被迫出壳的蜗牛。地下室微弱的灯光下,那双看得出曾经莹白光润漂亮的手上满是细小崎岖的疤痕。
把自己饿了一天后,怜南不出意料地犯了胃病。他按照抄到纸上的路线一步步摸到了A城第一医院,医院门口很多人,进去了更多人,怜南将手中那张纸捏的紧紧的,按照上面的一步步做。
第一步:向进医院大门后中心那个圆圈里面的护士或者志愿者说明症状,她们会推荐应该挂的科室。
怜南已经整整疼了半日,人群的吵闹压在他紧绷的精神上,他脸色苍白的和纸没有区别。值班的导诊人员看见他时,被吓了一跳,确认怜南没事后才说:“胃病的话,建议挂消化内科,快去吧,5号窗口那里现在没有什么人。”
怜南低声道了句“谢谢”之后,向着只有两三个人在排队的5号窗口走去,前面的人很快就挂好了,玻璃后面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抬眼:“挂哪科?”
怜南:“......消化内科。”
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键盘一敲:“医生?”
怜南半晌没有能说出话,护士有些不耐烦了,一边敲键盘一边说:“那随便挂了。”
“不。”怜南强迫自己将声音提高了些,护士蹙眉望向他,他吞吐眼见着护士就要开口时说道:“要宋,宋津言医生。”
这个前两年在怜南心中滚了千万倍的名字,这一刻真正从他口中吐出来时,怜南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感受。很久之后,他才终于知道该如何形容。
在那个耳边满是人声的医院里,他对上护士那双不耐烦的眼,苍白的脸和掐的满是血痕的手指,开口说出那个名字时,像是吐出了身体里最后一块肉。
一遍生二遍熟,他像是怕护士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要宋津言。”
护士敲着键盘的手止住,手握着鼠标查看着什么,随后抬头看见了怜南苍白如纸的脸,原本不耐烦的语气稍微往下压了一些:“......挂满了,只有李医生和王医生的了,要哪个?”
怜南没要,回到租的地下室时,天已经有些冷了。他简易地洗了个澡,一声“啊切”打出来时,他知道自己明天大抵要感冒了。草草吃了两粒感冒药后,他定好早上五点的闹钟,就陷入了昏睡。
胃里如刀搅,但青年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蜷缩在地下室薄薄的一层被子中,眼皮不停颤动着,看上去却又像是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怜南眼尾落下一颗泪。
那滴泪缓慢地划过青年昳丽苍白的脸庞,很难厘清是因为欢喜还是伤悲。
父母飞机失事后的几年,怜南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可这一天他做了。
梦里,从小和他不对付的嵇家的小儿子嵇辰讽笑着对他说:“怜南,该说你笨还是蠢,离开个男人活不了了,真以为宋津言死了呀,他死了宋家会放过你?”
一身西装的嵇辰脸彻底冷了下来,一字一顿:“你-这-个-杀-人-犯。”
“叮铃铃——”
闹钟尖锐的声音将怜南惊醒,昏暗的地下室中,青年手捏着被子,一双漂亮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
他轻声重复着后面嵇康的话。
“蠢货,宋津言还活着,只是失忆了,噢,说失忆也不准确,他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你了。你是不知道,宋伯伯宋阿姨知道后脸都笑烂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讨厌,谁都不喜欢你。”
“干嘛这么看着我,要不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告诉你宋津言那个傻|逼在哪,不求,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你有多爱——”
嵇辰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几乎是在他说出“求”的下一秒,他就听见了怜南缓慢的那一句:“求你。”
嵇辰楞在原地,要是前几年,他哪里敢肖想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怜小公子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口中的话戛然止住,对上了怜南那双眼睛。
从那双讨厌的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中,嵇辰看出了怜南的意思。
他根本不信他口中的话,觉得都是狗屁。
更狗屁的是,为了这个他完全不相信的事情,他妈的怜南还是愿意求他。
嵇辰觉得什么东西将他的嗓子眼堵住了,那东西好像是从他一会剧烈跳动一会戛然而止的血红心脏上涌来的,生涩异常,又重的慌,他没有说话,怜南也就这样看着,和这两年每次看他的眼神一样。
嵇辰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卑劣和狼狈让他活在怜南眸光中的每一寸都如蚂蚁般慌乱的爬动,他受不了再也受不了怜南恍若机械的眼神,受不了怜南闷热的夏日长袖下深深浅浅的伤痕,他仿佛恨了怜南一辈子一样扬起此生最恶劣的微笑。
他说:“哦,我上次去A市出差,在咖啡厅看见宋津言了。”
嵇辰看见怜南的眼神从无焦缓缓地凝聚成一点,随后那双眼的眸光终于真正地放在他这个名叫嵇辰的人身上,那是一种嵇辰无法形容的感觉,像是无数尖细得恍若竹丝的箭予穿透他的全身。
嵇辰听见自己继续说。
“你肯定好奇他在干什么吧,咖啡厅他一个医生能干什么呢,相亲,相亲啊,对象,女生,当然是女生,不是被你勾引了宋小公子怎么会变成一个恶心的同性恋,他们谈的挺好的,我看着也般配,宋伯伯宋阿姨一定很满意,不对,只要不是你,他们都一定特别满意。”
说着说着,嵇辰发现怜南的眼睛又变成了从前那种,像是他年少时怜南自上而下无视扫过他的每一次,他暴怒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狠狠地怼到了怜南的眼前,他的手距离怜南的脸只有几分,只要伸展直手指就能碰到青年苍白的脸。
无论父母出事前后都抗拒同别人亲近一分的怜南第一次身体没有下意识的躲开,他整个人像只能靠直觉辨别危险的小动物,一双眼凝成一个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照片。
隔得太近,虚焦发晃,但怜南还是一眼认出了照片中的人。
是宋津言。
陌生的长大了一些的宋津言。
嵇辰的手指颤抖地延伸,仿佛就要不经意触摸到面前的人,可下一刻,他就把手中的手机砸了出去,大声吼道:“滚!”
当日,怜南见了朋友后,就收拾了行李,带着一床被子两身衣裳和所有的现金,上了去往A城的火车。
回转思绪,怜南才慢慢感受到自己胃疼的厉害。平日疼一疼都是不吃药的,但是等会要去见宋津言......他下了床,从抽屉里找出半盒胃药吃了两颗。
疼痛渐渐被压下去一点,怜南开始能走路,他还是捏着昨天那张纸到了医院。
挂号这次换了个护士:“有相熟或者想挂的医生吗?”
怜南手捏紧单子,轻声道:“宋津言宋医生。”
护士没有抬头,熟练地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最后鼠标一点:“好了,第23号。”说着,一张单子从窗口被递出来,怜南尽量镇静地接过,眼眸定在门诊单子上。
排队号:23
性别:男
年龄:24
挂号人:怜南。
挂号医生:宋津言
门诊科室:消化内科(普通门诊)
宝宝们好久不见,点进来的宝宝注意这是一篇**文噢,和平常我写的风格可能不太一样,宝宝们按照自己喜好选择性阅读~是很久之前的脑洞了,现在想把坑填上,努力日更,但前期更新可能要看走榜,更新时间大概是每天晚上六点~
谢谢为这篇文投过营养液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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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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