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可以说谎,但你的谎言亦会展现你的意图。
这番话立刻将这个游戏推到了博弈的新高度,几位皇子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修珩依旧不动声色,只那双冷漠淡然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玩味。
沐夷光觉得新奇,侧头对陆修珩道:“殿下好像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陆修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难得老三那个绣花枕头能有如此想法,这样有趣的游戏,若是由朝上那一帮文臣来玩,不知要将这御宴变成怎样互相攻讦、党同伐异的现场。
沐夷光又小声道:“臣妾没有秘密,也不会说谎,怎么办呀?”
她的人生就是这么简单吗?
陆修珩看她一眼,淡淡道:“那便边看边学。”
沐夷光眨了眨眼,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先前殿下教自己说谎的时候,自己好像还是很有悟性,学得挺快的。
楚王妃卢琼思正巧在一旁听见了,她撇了撇嘴,要说这太子妃还真是个不操心的命,自己才提醒了她扬州瘦马的事,马上就受伤失忆忘了个干净,现在只怕是以为自己与太子真心相爱呢。
就是不知道这不操心的命是好还是坏了。
卢琼思走近太子妃,“好意”提醒道:“臣妾倒是有个想法,娘娘与殿下感情如此深厚,娘娘若是抽中了黑字,不如便说说自己是何时对殿下心动的?”
只怕是失忆以后才昏了头吧。
沐夷光原本对卢琼思的印象就是青霜和长缨所转述的“火烧外室”、“挑拨离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几个关键字,现在却觉得她人还不错,提出的这个想法也很为自己着想的,只是自己的确记不起来了。
陆修珩回头冷冷往此处看了一眼,只见沐夷光并未听出其中深意,而是冲着楚王妃笑着摇摇头,谢过她的好意。
既然连太子殿下都同意,游戏很快便开始了。
皇子们玩心大起,重新制定了规则,不仅令宫人们重新撤换了朱绿花斛,甚至还用抽签决定了挑菜的顺序,此轮仍有五红五黑十卷罗帛,抽中红字之人可以免于受罚,而抽中黑字之人,不仅需要罚酒三杯,还需说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签筒内放了写有从“甲”至“壬”字序的九个纸团,太子自然是第一个抽签的,沐夷光紧随其后。
她抽中了“壬”,是最后一个。
她又偏头往殿下那边看:“殿下,你是第几个呀?”
陆修珩展开纸团,上面写着“辛”,正好在她前面一位。
沐夷光眉眼弯弯的,将自己的次序拿给他看:“殿下,我在你后面。”
她的笑意融融,颊边的小梨涡也甜甜的。
陆修珩忽然有种想用手指戳一戳那梨涡的冲动,免得里面盛满了稚气与天真。
他移开眼神,随口敷衍了一句:“如此便好。”
有了殿下挡在前面,沐夷光已经放松下来,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茶点。
到底是宫中御宴,连席上的点心也都精致好吃,她面前的这一碟是透花糍,用上好的糯米打成软软糯糯的糍糕,里面包裹着做成梅花形状的细腻豆沙,深红色的花形在晶莹剔透的外皮之下若隐若现,故有此名。
只是糯米多吃不易克化,点心也是按着份量上的,一人面前只有两枚。
沐夷光轻轻轻轻咬上一口透花糍,便觉得软糯清甜,清香四溢,很快便将面前的透花糍吃完了,终于分出心思来看众人挑菜。
按照抽签顺序,秦王妃是第一个。
秦王妃闺名徐又慧,是定远郡王徐谊之女,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这一轮的气氛紧张许多,徐又慧选中朱绿花斛下的一条红色丝带,用金篦挑来了罗帛小卷,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是红字。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与秦王相视一笑。
据说秦王妃与秦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格外深厚,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第二个是吴王陆修瑾。
经陆修珩提醒后,他立刻便做好了抽中黑字的准备,甚至在他的秘密人设里头犹豫不决,不知该借此机会告诉王妃自己是一个一心一意忠贞不二的人好呢,还是告诉几位兄长自己是一个与世无争闲云野鹤的王爷好。
不过老天并没有给他这个为难的机会,他抽走了此轮的第二个红字。
陆修瑾动作夸张地耸了耸肩,掩饰自己的遗憾,他又看向陆修瑞:“三哥,我有预感,你会抽中黑字。”
楚王陆修瑞正好是第三个,他笑骂了四弟一句,随手挑来了一卷罗帛,打开一看,傻眼了,是黑字。
挑中了这一轮第一个黑字,陆修瑞立刻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卢琼思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夫君,眼神里写着一行大字:“说错一个字你就死定了”。
陆修瑞正准备显摆呢,忽然一阵寒意袭来,他看了看自己的王妃,又看了看在场的女眷,立刻闭了嘴。
自己的秘密虽然不至于见不得光,可那都不是适合在这个场合说的呀!
陆修珩睨了没个正形儿的楚王一眼,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听闻三弟前些时日又新置了一处宅院,不知安顿在何处,也好提前给五城兵马指挥司透个准信儿。”
场上立刻便有低低的笑声响起。
太子殿下的声音凉薄,话语更刻薄,五城兵马指挥司负责京城火盗事宜,只一句话便让楚王妃没了脸面。
更受伤的还是楚王殿下,陆修瑞一脸伤心震惊,连喝了三杯,也没想明白二哥为何要背刺自己。
这一句话立刻就点燃了卢琼思心中的怒火,她气冲冲地瞪着陆修瑞,眼里的火苗还在熊熊燃烧。
事已至此,陆修瑞哀叹一声,老实交代:“在朱雀街的左巷里。”
朱雀街地处城中,寸土寸金,但是位置深幽僻静,少有人往,这两个特点一结合,便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此处安置着自己的金丝雀儿。
顾忌场合,楚王妃强忍着怒气对陆修瑞道:“殿下好本事呀,现在都开始狡兔三窟了。”
陆修瑞连连摆手,讨饶道:“冤枉啊,本王哪里敢。”
吴王陆修瑾一本正经地替楚王狡辩:“是啊,三哥也许只是想要置办点房屋地契罢了。”
吴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唯有沐夷光是真不明白,懵懂问道:“殿下,这朱雀街的地界很值钱吗?”
一时之间,笑声更大了。
陆修珩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只将自己的那碟透花糍推至沐夷光面前,提醒她多说多错。
倒是吴王陆修瑾插科打诨道:“二嫂说得正是了,若是二哥也在朱雀街购置房产,可要多留个心眼。”
沐夷光一脸茫然,一旁的秦王妃小声提醒:“娘娘,朱雀街那一带有个别名‘金屋’。”
所谓金屋,自然就是藏娇之用了。
沐夷光的脸立刻便红了起来,羞怯得低下头去,白皙的耳尖也透着漂亮的粉色。
她小声为太子殿下辩驳:“殿下才不会买呢。”
这声音太小,只有陆修珩听到了。
太子殿下微微侧身,望她一眼。
他此刻倒是觉得像楚王这样斡旋于各色女人之间也是一种本事,自己光是应付太子妃一个便很麻烦了。
楚王的这个秘密,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大家也立刻放过了他,只是回府以后楚王妃怕是不能轻饶了。
楚王之后便是雍王,陆修琅抽中红字,一脸笑意。
紧接着便是吴王妃庄仪,她与吴王新婚不久,正是情浓的时候,轮到她了,也并未急着去挑。
庄仪牵着陆修瑾的手:“臣妾就要中间那个,殿下帮忙挑出来可好?”
美人在怀,哪有不依着的道理,陆修瑾连连点头,伸手将庄仪看中的罗帛挑了出来。
沐夷光立刻觉得自己学到了,她拉了拉陆修珩的衣袖:“殿下一会儿也帮臣妾挑嘛。”
陆修珩并不答话,显然没有答应的意思。
说话间,陆修瑾已将罗帛展开,正是黑字,庄仪虽有些惊讶,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臣妾确有一个秘密,”她缓缓起身,含羞带怯道:“今日清晨臣妾有些不舒服,便请了平安脉,把脉的大夫说……是滑脉。”
此事事关重大,庄仪定然不敢拿皇嗣来作假。
殿内安静了一瞬,毕竟吴王大婚不足一月,而滑脉要一月有余才能诊出,吴王在大婚前使了什么手段求娶了次辅嫡女也可想而知,可见是个上进的。
陆修瑾连忙扶着庄仪坐下,至于饮酒就更不可能了,全部都是自己代劳。
皇室子嗣单薄,一想到庄氏这一胎可能是宣成帝的长孙,他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饮完三杯还嫌不够似的,恨不得将几位兄长挨个儿敬一轮:“这可真是,成婚成得早不如成得巧啊,让愚弟我后来居上了。”
“恭喜三弟。”
“不想花朝节还能闻此喜讯。”
“恭祝三哥喜得贵子啊。”
……
场面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只有沐夷光端坐着,故作严肃地抿着唇。
毕竟太子殿下的身体不好,子嗣艰难,自己要是流露出一丝羡慕的情绪,殿下只怕会更加为难吧。
她小声宽慰殿下道:“子嗣一事并不重要的,只要殿下身体康健,平平安安,臣妾便比什么都满足了。”
压力瞬间来到了太子殿下这边,甚至还有人偷偷地看了过来,莫非太子殿下的宿疾已经影响到生育子嗣了?
陆修珩看了沐夷光片刻,旋即勾出一抹笑意,目光也变得像春水那样温柔。
他做足一副体贴夫君的样子,不动声色将锅甩还给沐夷光:“无妨,你年纪太小,晚些要子嗣也不迟。”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便觉得有些牙酸,如此款语温言,真的是太子殿下亲口说出来的吗?
秦王妃更是神色黯然地摸了摸肚子,世人皆道太子殿下冷心冷情,可即便是温柔敦厚的秦王殿下也断不可能会说顾惜身体,晚些再要子嗣也无妨。
第六位是楚王妃卢琼思,她现在跟个炸药桶一样,一点就能着,好在她抽中的也是红字,没有自爆的机会。
接下来便轮到秦王陆修珉,他抽中了黑字。
大家都有些好奇风光霁月的秦王殿下会有什么秘密,只见陆修珉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饮完三杯酒,似乎才有了勇气,开口道:“本想着瞒过一阵是一阵,既然如此,直言也无妨。”
“本王平生无所好,唯爱经商,前些时日番货价贵,本王便投了半数身家,组建了海上船队,谁知船行至暹罗,竟遭遇了罕见风浪,至今下落不明。”
座上鸦雀无声,就连秦王妃也是脸色惨白,一脸震惊。
秦王说的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更像是把柄。
大齐推行海禁,只许官营海贸,直到近些年来才有些许松动,秦王成天沉迷于这行商坐贾之事也就罢了,竟然胆大至此,也不怕落下个私通番国的嫌疑。
吴王陆修瑾试着打趣道:“大哥,你不是在与我们玩笑,想要借钱吧?”
秦王却一脸沉重,半点也笑不起来。
还是雍王陆修琅心直口快道:“大哥,此事实在事关重大,父皇可知此事?”
秦王陆修珉叹了口气:“购买船队前也曾探过父皇口风,父皇并未动怒,只是玩笑令我将一半所得充入军需,只是如今这番境遇,怕是分文不剩了。”
楚王陆修瑞皱着眉:“户部还能差了你这点银子不成,大哥便好生去与父皇认个错,以后再莫要干这些下九流的事了。”
陆修珉点了点头,郑重道:“此番坦白,也是下定决心要做出了断,此刻心中已经轻快许多。”
只有太子殿下冷眼旁观,秦王研桑心计,钻营久了,的确比旁人会利用规则。
沐夷光小声与陆修珩耳语道:“没想到秦王府中竟然遭此剧变,咱们要不要把先前从秦王那里赢来的那枚坠子还回去呀?”
陆修珩勾起唇角,笑意微冷:“无妨,差钱的可不是秦王,正是户部才是。”
毕竟组建一只船队所需的资费不知凡几,哪怕是成色再好的祖母绿,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接下来还剩太子与太子妃夫妇,而朱绿花斛之下还剩一红二黑三卷罗帛。
陆修珩看了沐夷光一眼:“你想抽红字还是黑字?”
沐夷光有些惊讶:“可以选吗?”
陆修珩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此刻也的确胸有成竹,却只是轻笑一声:“那便选一卷,孤尽力而为。”
殿下似乎不过随口一说,沐夷光却莫名觉得可信,仰起脸认真道:“臣妾想要红字。”
只见太子殿下从容不迫起了身,握住那枚金篦,从朱绿花斛之下挑出一卷罗帛来。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金篦在他手中恍若玩具一般,轻轻巧巧卷出罗帛。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陆修珩缓缓展开手中罗帛,正是一行黑字。
大家几乎同时不怀好意地长舒一口气,毕竟太子殿下惯来孤傲疏离,神秘得紧,自然对他的秘密要更加好奇几分。
陆修珩似乎并未留意,只慢条斯理握住眼前酒盅,似在斟酌。
大家紧紧盯着太子殿下的一言一行,忍住催促的冲动,就连沐夷光也主动道:“殿下,臣妾替你饮酒。”
他还未来得及拒绝沐夷光好意,她便已经伸手抢来陆修珩的酒杯,指尖相触的一瞬,只觉得殿下的体温比瓷器还要凉上些许,方才的幸灾乐祸立刻又变成真心实意的关心了。
沐夷光自恃酒量不差,一连饮下三杯清酒,脸颊红红地看着陆修珩,粉嫩的唇瓣沾了酒液,变得亮晶晶的,那双眼睛更是如此。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
下一章开始入v啦,现在正在努力赶稿中,未来也请继续支持我呀,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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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夏第二次见到傅明渊,是在京城最有名的space。
她和好友打赌输了,被迫去替她要来“这个酒吧里最极品的男人”的联系方式。
那个男人慵懒地靠坐在椅背,只余一个高挑的背影,纸醉金迷中,唯有他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她鼓起勇气上前,此刻灯光迷离,暧昧地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她将短裙裙摆拽了又拽,怯生生按照临时搜来的攻略开口:“哥哥,你能不能……”
他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闻夏慌乱改口:“能不能……少喝一点?”
众人起哄:傅总的好妹妹海了去了,不知这又是哪一位?
主位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笑笑,当真放下手中酒杯,玩世不恭道:“这是弟妹。”
*
傅明渊和闻夏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傅、闻两家的家宴上,她是列宾美术学院拿奖学金的乖乖女,京市小有名气的新晋美女画家,亦是即将与傅明川定下婚约的弟妹。
他扫了一眼闻夏短到不行的吊带短裙,本以为只有傅明川玩得花,没想到她也不遑多让。
傅明川的时间管理不过来,拜托兄长替自己陪未婚妻吃饭、看展、去医院……傅明渊无可无不可地应承着,直到后来,他不小心翻到了闻夏的病理报告和心愿单。
心愿单上记录了一个小姑娘在人生末尾全部的任性,现在上面写着“想养一只小狗”。
傅明渊表面上嗤之以鼻,却还是神使鬼差地给好友打了电话讨要先前那只赛犬的幼崽。
他不露痕迹地把这个小姑娘的心愿一一实现。
直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体验一次***。”
傅明渊眸色渐深,心底那不可告人的隐欲像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订婚宴前夕,傅明川喝多了酒,满世界寻找自己的未婚妻。
一墙之隔的画室里,闻夏被按到在红丝绒桌布上。
傅明渊俯下身,热气在耳边若即若离:“你要哥哥,还是弟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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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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