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慎之其实并不是害怕，他当时只是感觉到一阵恶心眩晕，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急促呼吸起来，像是被吸入了怪异的漩涡，想要拼命挣扎却全然无济于事。
但他没有跟周明生多说，他懒得去解释这些无可厚非的事情。
应慎之没有回消息，随手将手机丢在一旁，有些烦躁地抱着围巾钻进了被窝里。
怀中围巾上面似乎还带着沈琮的气息，能够暂时安抚他躁动的情绪。
像是沈琮怀抱着他一样，令他感到安心。
……
深夜凌晨。
沈琮听到了房门被轻巧推开的声音，他微蹙眉头，已经逐渐清醒过来。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个人轻手轻脚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他知道是谁。
正要下意识地将人丢下去，就看见了应慎之有些惨白的脸色。
少年的脸色太差了，发梢还被冷汗打湿了，那双眼睛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沈琮的神情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脸，声音还带着困倦的闷哑：“做噩梦了？”
应慎之并没有说话，只是就势往他怀里钻了钻。
沈琮没有推开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应慎之哼唧了一声，声音带着委屈：“哥哥，我好害怕……”
沈琮轻声安慰：“不怕，已经没事了。”
男人下意识地将人抱紧了一些。
人总是渴望有些窒息的拥抱，被用力拥抱的时候，人的身体和心灵都会感觉到一种安稳，似乎这样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沈琮对应慎之不吝啬拥抱。
外面响起一声雷。
瓢泼大雨随之而至，噼里啪啦地落在落地窗上。
整个天空昏沉，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深色，短暂地被闪电照亮片刻。
这个世界好像都要因此覆灭。
一种临死的覆灭感涌上心头。
两人更加用力地相拥，热气互相环绕，在被褥中滚烫。
应慎之更加用力地往他的怀里钻，手攥着男人的衣服，恨不得就这样钻进男人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也绝不罢休。
沈琮任由少年如此。
应慎之闷声：“哥哥，今天留我在这里吧。”
沈琮轻笑一声：“不赶你走。”
应慎之有些紧绷的肩膀随之松懈了下来，他低声笑了笑，用鼻尖蹭了蹭男人的喉结。
沈琮不由地被逗笑了，用被子将两人盖好，低声道：“睡觉吧，雨下得急了。”
沈琮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少年攥着他衣襟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几乎耳鬓厮磨般地：“哥哥，我没有和周明生谈恋爱。”
沈琮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嗯了一声。
少年的声音再次道：“哥哥，我喜欢男人。”
沈琮再次嗯了一声，伸手无意识地揉了揉少年的后脑勺，像是下意识地安抚。
少年似乎叹了口气，悠悠道：“哥哥，你会不会因此厌恶我？”
沈琮沉默片刻，他的下巴抵在少年的额间，轻声：“不会。”
应慎之不由地在心中道：“哥哥，你骗我吧。”
如果哥哥知道，我第一次看见哥哥的时候就有了反应。
哥哥肯定会厌恶我的。
应慎之没有什么勇气将这些话说出来，他只能用脑袋蹭了蹭沈琮的肩膀，希望能够与他融为一体。
男人的怀抱足够温暖，将那阵阵雷声隔绝在外。
应慎之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轻轻嗅了嗅男人的气息，嘴角随之微微扬起。
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就什么都不会怕。
……
次日，獒娜将周明生送了过来。
沈琮打开门，迎接周明生进来。
周明生刚进入这高档小区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一惊，眼下进入这大平层中，更是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惊艳从他眼底迸发，他下意识地想：“这好像比得上我家十几个。”
应慎之将他带到自己的房间，轻声：“就在这吧，今天你有什么要给我看的？”
周明生下意识地看了看房门，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把门锁上？”
应慎之瞥了一眼房门，道：“我哥哥不允许我锁门。”
周明生愣了一下，眨了眨眼诧异道：“沈医生把你看得好紧。”
应慎之挑了挑眉：“拜你所赐。”
周明生吐了吐舌头，拿出他们昨天还未研究完的资料。
那是一堆复印件。
“家里的破复印机坏了，我修了半天。”
应慎之下意识地看去，注意到周明生手指上的划痕，并不起眼，但可以看出是新伤，应该是修机器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周明生的确是个很毛手毛脚的人。
应慎之冷哼一声：“你怎么老受伤，自虐癖？”
周明生切了一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来看，别扯嘴皮子了。”
两人靠坐在沙发上，仔细查看案件的线索。
应慎之总是能在短时间内进入状态，似乎也算是一种天赋。
第二个人受害人是个很平常的早餐摊老板，每天就在街口卖早饭。
人缘很不错。
而且根据走访调查，得知第二位受害人李松与第一位受害人宋知了是有过联系的。有村民说，李松经常会给饿肚子的宋知了送包子吃，或者将人带到家里吃饭，很是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
周明生不免开口道：“我怀疑这凶手就是跟宋知了有仇吧，把跟他有关系的人都杀掉，简直是深仇大恨了……”
应慎之思索片刻，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杀了宋知了，和对宋知了好的李松，以及对宋知了不好的养父母一家。
应慎之抿唇：“这里，说李松经常会带宋知了回家吃饭？”
周明生不明白应慎之为何会对此发问，他脸上显露出茫然，明显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应慎之只是道：“李松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周明生道：“家里只有他和一个痴呆的老母亲，这个李松是个老光棍……”
周明生的话戛然而止，他似乎反应了过来，眼底都跟着惊愕地颤动，一脸的不可置信。
应慎之冲着他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个痴呆的李翠琴还活着吗？”
周明生嗯了一声：“还活着，但是痴呆好像更严重了，现在是一些好心的邻居和亲戚们轮流送饭赡养。”
应慎之垂眸，睫毛的阴影遮蔽他的瞳孔，像是一座拱桥。
“我们找个机会去看看。”
周明生诧然：“看什么？”
应慎之有些不耐地抬眸看向周明生，阴影消失的一刹那，那双黑色瞳仁像是一颗黑洞。
“去找这个老人，问一些事情。”
周明生一边回想一边道：“我爸当年问过，这个老太太真的痴呆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应慎之道：“所以我们要自己去问问。”
周明生沉思片刻，对上应慎之的那双眼睛。
他下意识地信任眼前的人。
“好，都听你的。”
突然，他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变化，很微妙，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怎么了？”周明生的声音压得很低，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应慎之听到了脚步声，还有一段距离，但明显是朝着他的房间而来，根据脚步的幅度声音，男人应该还端着什么东西。
“我哥哥。”应慎之道。
周明生脸色大变，立马去收拾那些资料，两人动作太过慌乱，只能一股脑将那些资料塞进应慎之的被褥里。
应慎之险些将周明生扔出去，咬牙切齿道：“周明生，脏死了！”
周明生一边整理被褥一边求饶：“少爷，你忍忍……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应慎之一边翻白眼一边快速调大电视的声音。
敲门声轻轻响起。
应慎之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沈琮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小孩坐在床上看马铃薯头，手边还散落了很多零食。
沈琮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将手中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两人的身上，细细观察。
“明生，今天只是来找小知看动画片的吗？”沈琮道。
周明生眼珠子转了转，思索道：“其实我是有一些问题不会，这段时间落下好多课程。应慎之成绩好，我想让他教教我的。”
沈琮道：“我可以教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周明生立马道：“当然可以！沈医生愿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就拿起自己的背包跟着沈琮向外走。
应慎之愣了一下，瞪了周明生一眼。
但沈琮却没有离开应慎之的房间，他只是取出一个金丝眼镜戴上，然后坐在一旁的书桌前。
周明生只好也坐在一旁，从书包里取出一些胡乱塞进去的试卷。
不一会儿，两人就进入了状态。
周明生倒是真的在认真学习，看起来像是真的要发愤图强的样子。
应慎之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小子就是在一箭双雕的。
一边让自己帮他破案，一边让哥哥给他补习。
应慎之有些烦躁，他压制着将周明生丢出去的想法。
周明生其实并不笨，很多问题讲了一两遍就能听懂，但是他的基础太差了，需要沈琮从基础慢慢讲起。
这是一个相当消磨耐心的事情。
如果是应慎之的话，估计早就掀桌子不干了。
应慎之看着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带着淡淡笑容，轻声细语讲题的男人。
他再次在内心感叹沈琮这异于常人的耐心，如果真的是应慎之来教题，周明生的脑袋已经被他拧下来无数次了。
应慎之有些不耐烦地在一旁看着两人，百无聊赖之下，他也只能取出作业来做。
原本可以很快进入状态的应慎之，却失去了这个能力。
他一直有些静不下心。
眼神一直有意无意落在旁边的两人身上，他有些气愤地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
葡萄刚进入口腔的时候，随着牙齿残忍地将它分尸，腐烂酸涩的血肉爆了出来。
应慎之的脸色一变，眉头紧锁，酸涩直接写在了他的脸上，额角的青筋似乎都在微微跳动。
酸水渗进了他的心口，从他的脊背里爬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将少年整个包裹，别人稍微一碰就要酸掉牙。
他嫉妒至极。
真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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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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