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晚上一起睡?”桃初不敢相信。
谢倾刚沐浴完,此时随意穿着里衣,微微露出胸膛,长发如流水一般披在身后,月华给他度上了一层慵懒的气质。
他抬眼,烛光映衬下的眼睛波光粼粼,看起来有些不解,“当然。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
桃初欲言又止,最后想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可我们还没有成婚呢。”
谢倾垂下眼睫,像被雨打湿的枝条,“我也这样说,可你说我们从小就一起睡,为什么长大不能,于是我们就维持了这个习惯……”
竟然是以前的自己主动的吗?
桃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僵直着身子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局促地躺下,“睡吧。”
谢倾大抵是困了,灭了蜡烛后很快就睡着了。
桃初这才睁开眼睛,往谢倾的方向看去。
他闭上眼睛后的容貌没有了那种绮丽感,月光照在他脸上,像是给他覆上了一层轻纱,也消融了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安静的神祇,桃初莫名想到了这个词。
下一秒,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本该睡着的谢倾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微微抬头,确认迷香依旧在香炉里燃着。而后一手将上半身撑起来,侧躺着注视身边的人。
真不敢相信,她现在就躺在他的身边。
谢倾另一只手摸着桃初的脸,食指轻轻描摹她的眉眼、鼻子、嘴巴……一路下滑,而后停留在脖颈处。
他缓缓张开手掌,握紧她的脖子。
只要自己微微用力,就能折断她脆弱的脖颈,杀了她,报了她给自己下毒的仇。
多么痛啊……他差点就死了。
下一瞬,他松开手,虔诚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死死搂进怀里,近乎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
没关系,一切重新开始,她再也没有机会背叛他了。
桃初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又在迷香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桃初先是确认了一下自己还在原来的位置,又谢倾看去,只见他睡得板板正正,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和昨晚睡前一样。
她悄悄松了口气,如果醒来发现两人的睡姿很尴尬,她一定不会再跟谢倾一起睡了。
桃初准备起床,刚动了一下,就被谢倾的长臂捞了过去,含糊道,“别起床嘛,再睡一会儿。”
她的脸埋在谢倾的胸膛,他的里衣敞着,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桃初试着掰开禁锢她的手臂,没有掰动。
她有些生气,正准备抬手打他一巴掌,谢倾便及时松开了手。
他缓缓睁眼,眼睛里带着迷蒙的水汽,像初春的湖泊。
“早安。”
桃初面无表情地从他怀里爬出来,还装作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身后传来谢倾的闷笑声。
桃初坐在梳妆镜前,却发现自己也忘记怎么扎发髻了,便向外看去想着叫一个丫鬟进来。
下一秒,谢倾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将梳子接过来。
桃初有些惊奇。
“你还会梳头?”
他动作娴熟,语气自然,“当年在青云山,只有你我和月霄道人,你才6岁,月霄道人又只会梳道士头,便只能我给你梳。次数多了,就会了。”
桃初心念一动,笑着接了句,“多谢哥哥。”
谢倾呼吸一窒,他以极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的某种冲动,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你想不想出去逛逛,我订的婚服应该做好了,我们可以去试试。”
前朝的时候,流行自己缝制嫁衣。
后来高祖创立新的朝代,解放了女性生产力,女人们也就没有时间用半年一年去缝嫁衣了,外包给绣娘开始流行。
像谢倾这样的宗室,婚服自然是由宫里的尚衣局负责。
尽管尚衣局人手多,但王孙贵族的服制也更复杂,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所以,这又是一个他们早已订婚的佐证。
正好,出门说不定能找到以前认识自己的人,多方面了解自己的事情。
于是,桃初点头答应,“好。”
谢倾注视着镜子里的她,眼睛弥漫着沉郁的化不开的墨色。
那是去年她给他下毒的时候的事了。
彼时谢倾还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下了两个命令。
第一,找到桃初。
第二,去尚衣局订婚服。
他想,如果自己死了,她是合该给他殉情的。
给她穿上嫁衣,让她和他躺在同一个棺材里,她到死也无法摆脱他。
生同衾,死同穴。
桃初莫名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谢倾温柔地关切道。
“没事,应该是早上气温有点低,我多穿件衣服。”
襄王府的马车行驶在前往皇宫的路上。
马车里,桃初打开车帘向外张望,谢倾一手搂着她的腰给她讲解。
“十八岁那年,我回到神都,继承爵位。彼时,你才十五岁。”
“我跟皇帝说,你是我的义妹,理应拥有郡主的身份。但他说此前没有先例,最后折中,按你是我的远方表妹的身份给了爵位。”
桃初扭头看他,“也就是说,我是郡主了?”
谢倾含笑点头,“是啊。”
他微微俯身,注视着她的眼睛,强调道,“出了五服的,远方表妹。”
——高祖登基后曾颁布过一条法令,五服之内禁止通婚。
出五服就可以结婚了。
桃初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又问,“之后呢?”
“我将你送去国子监读书,你十八岁那年我们订了婚,去年婚前旅行,最近才回神都。”
“那我在国子监应该有些朋友吧?”
谢倾语气淡淡的,好像想起了什么让他讨厌的人,“普通的同窗关系吧,现在他们也都各奔东西了,轻易见不到。”
“这样啊。”
那就没有办法通过朋友验证谢倾说的话了。
“我有什么跟我关系好的丫鬟吗?”
“我们到京都的时候已经一起互相扶持过了九年,因此都很不习惯被下人照顾,也就没有贴身伺候的。”
“哦。”
又断了一条路。
突然,谢倾牵起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握。
他语气笃定,“我可以同时做你的亲人、朋友、爱人。”
你有我就够了。
桃初默默地转移话题——也许失忆前的自己爱着谢倾,但现在的自己并不想因此被绑架。
她随手指了一个不知道卖什么的店。
“我们去逛逛那个吧。”
下马车时,桃初不小心踩空,谢倾眼疾手快地抱住她,但她下意识躲了一下,身体重心顿时压在了脚踝上。
“啊!好痛。”
桃初皱着眉紧紧抓着谢倾的衣服,只靠一条腿撑着。
谢倾抱着她的腰,语气急促,“应该是崴到脚了。对面有个医馆,我带你看大夫。”
“轻微扭伤,没事,回去修养几天就好了。”
大夫满头银发,看起来很有经验,笑得和蔼。
桃初拒绝,“大夫,你给我开点药喝吧,我想快点好。”
趁着大夫写药方,桃初主动摇了摇谢倾的手。
谢倾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们来的时候,不远处是不是有家卖点心的?”
他反应过来,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对,你想吃吗?”
“我想吃你亲自买的。”
谢倾黑沉沉地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好。”
谢倾走后,桃初打断正在写药方的大夫。
“大夫,时间有限,我就直接问了。”
她将那个青衣大夫关于她失忆的说法重复了一遍。
“我想知道,这种说法对吗?”
大夫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很准确。”
看来谢倾说的都是真的。
桃初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自从失忆以来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一些。
恰好这时,谢倾提着点心回来。
“大夫开完药了,我们走吧。”
谢倾眼波微动。
在桃初没有看见的地方,大夫朝谢倾点了点头。
因为假戏真做扭到脚了,在征求桃初的意见后,接下来两人没有去试穿婚服,而是直接回去休息。
马车上,桃初遵循医嘱把扭伤脚的那条腿抬起来。
谢倾怕她累,干脆将她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
他看着桃初为了打探消息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样子,突然回想起前段时间刚找到她时的事情。
那是在江南,桃初开了一家茶铺。
蒙蒙细雨氤氲了她的眉眼,许久未见,谢倾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戴着银质面具,桃初没有认出他,只把他当成有钱的客人,巧笑倩兮地给他倒了杯茶。
他压着嗓子,“不如掌柜的陪我喝一杯?”
桃初果然没有听出他的声音,只是有些疑惑地坐在他对面。
她刚伸手过去,被谢倾抢先一步拿到茶壶,给她倒了杯茶。
“请。”
桃初本着顾客是上帝的态度硬着头皮喝了。
一口下去,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抱歉……这位客人……”她以为是自己没有休息好,努力将手放在桌面上,试图撑起身子回去休息。
朦胧的视线里,面前的客人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她绝不会认错的脸。
宛如晴天霹雳,桃初用最后的力气叫了他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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