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牧也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熟悉的N大林荫路上，炙热的阳光洒落树影斑驳，恣意张扬，一如意气风发的二十岁模样。
穿着浅粉色篮球服的男生头上带着配套的粉色发带，很衬他白皙的皮肤——那是秦牧也自己。身旁一个比他稍矮几厘米的身影正在他耳畔说着什么，却看不真切这张面容。
秦牧也看见自己伸出左手对着阳光，似乎想看清什么，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拉过身旁人的左手交叠在一起，兴奋地展示给那个人看。
“滴嘟滴嘟……”
梦在突如其来的警报声中戛然而止。
秦牧也仰面躺在狭窄的床上，在尖锐的声音中努力回想梦里的那张脸。他直觉这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陌生的场景，却是无比亲切熟悉的感觉。
十指相扣的触感那般真切，扰乱了他的心绪。
“小秦！快起来干活！”赵弈在门外猛猛敲门，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来了赵哥！”秦牧也抓起T恤胡乱套上，开了门。
宿舍楼里灯光很是昏暗，敲门声、指挥声、应答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胡乱抓了件衣服匆匆奔出门。
秦牧也跟在赵弈身后，小跑向医疗部：“怎么回事赵哥？”
“城外起冲突了，有枪支交战，不少伤员需要救治。”赵弈简短地说了下现状，拿起手机给各组部署任务。
“搜救小队去城外搜寻被困人员！一定保证自身安全！”
“物资组检查医疗物资送去医疗部！缺东西及时汇报给联络组！”
“联络组立刻向组织汇报情况，辅助搜救小队发射和接收援助信号。”
半夜一点多，基地的救援车辆陆续驶向城外，开始与死神竞速。
“林队，你们这儿情况怎么样？”
两人到了医疗部门口，正撞着在门口接收伤员的林逸。
“第一批伤员情况不算严重，消毒包扎就可以。只是据他们所说，已经爆发了枪战，可能需要提前准备手术器械了。”林逸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慌乱，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赵弈点头：“行。需要什么及时说，小秦留这儿给你们帮忙，我去指挥部看看情况。”
“嗯。”
赵弈前脚刚走，唐果从正厅里急匆匆跑出来：“呼……林队，第一批伤员已经全都确认过了，没有特别严重的情况。我们其他队员正在给他们消毒包扎，十分钟能搞定。”
林逸思考片刻：“好。让几个主修外科的队员做好手术准备，可能需要取弹片、清创、缝合。”
唐果正要说话，林逸接着开口道：“算了，我去安排人员。”说着抬眼望了一下秦牧也，“你……带他去熟悉一下手术室机动助理的工作。”
“啊？哦……行。”唐果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林逸转身进门，“这事儿一般不都你教吗……”
秦牧也挑挑眉，看来这位林队长跟他多半有点过节啊，什么都要避开他。
“小秦哥，你跟我过来吧，趁这个时间熟悉一下工作。”唐果震惊归震惊，但是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的状态。
“好的，唐队。”秦牧也乖乖跟在唐果后面，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
“叫我小果就行。”唐果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打开房间的灯，简陋的手术室里摆放了三张手术台，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包好的器械和一次性工具包。
唐果站在门口“嘶”了一声：“今天晚上事发突然，按理说这种培训都是放在平时的，林逸也真是的，这要消毒待会儿备用，现在怎么教你啊。”
“没事的小果妹妹，可能林队对我有点意见，不太想跟我呆在一起。等今晚忙完我再来学吧，我去旁边照顾轻伤的病人，可以吗？”秦牧也深黑的眼里满是真诚。
“嗯……我觉得行。”唐果打了个响指，愉快地决定下来，打开紫外线灯重新关上手术室的门，“回头我给林逸说，消毒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忘了呢，还让我教你，这是失误！”
秦牧也失笑：“可能林队光想着怎么支走我了吧。”
唐果撩起袖子往回走：“小秦哥你别放心上，林队虽然高冷，但还是很心软的，何况你还长这么帅，他估计有事要安排，肯定不是对你有意见！”
“但愿如此吧，不然我可要去负荆请罪打动林队了。”秦牧也跟着唐果回了医疗部正厅。
正厅里的拥挤比白天更甚，喧闹的人声争先恐后地扑入秦牧也的耳朵，让秦牧也不由得眉头紧皱——他讨厌过于嘈杂的地方。
“你们怎么过来了？”林逸见两人进门，朝他们走过来。
“林逸！快给我解释一下，待会儿手术室要用，现在怎么教他？”唐果气势汹汹地叉腰问道。
林逸愣了一下，撇开脸：“哦……我忘了。那我去隔壁准备手术器械。”
唐果拦住他：“哼！那边都准备好了，我开紫外线消毒了，你给秦牧也安排个别的活吧。”转身悄咪咪地跟秦牧也小声念叨：“你别看林队平时那副冷冷的样子，一做错事就这样呆呆的。”
秦牧也“扑哧”一声笑了，再看林逸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真有几分呆萌，试图混过刚刚的安排失误。
“你……还好吗？”出乎秦牧也的意料，林逸主动问起了他的情况。
秦牧也不知道林逸怎么莫名其妙冒出这样一句，虽然他确实被吵的有点不舒服，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没事呀林队长，不用担心我哦。”
林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嗯”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不就关心我嘛，怎么又不好意思了。秦牧也心里嘀咕着，开始打量自己能干些什么。
“Sir！Help！”
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向他们跌跌撞撞走过来，只顾着朝他们几个靠，一点没注意身后被自己撞哭的小朋友。
秦牧也正要上前，一只手横在他身前拦住了他。
林逸先开了口，说英文的声音比讲中文时低沉了些许，带了些距离感，很好听。
秦牧也听明白了，林逸大致给这人解释了他那是皮外伤，不需要止疼药，包扎好就行，资源紧张他们需要留着给更需要的人。
那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变本加厉地提要求，甚至还威胁起林逸来要给他找麻烦。
看来这人不是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秦牧也估摸着，轻轻握着林逸的手腕拿到一旁。
手好凉。这是秦牧也的第一感觉。
他看向那个男人，收起平时的那副笑容，冷着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虽说秦牧也平时对着镜头和大家都笑眯眯的很可爱，但是真冷下脸来还是颇具威慑力的。男人被看得有些心虚，气势不足地捂住胳膊上的绷带指责秦牧也虐待伤员。
秦牧也脸色更冷了，正要说什么，手里还握着的手腕却轻轻挣了挣。秦牧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虚握着的手腕这下彻底被他握住了。
林逸面色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稍稍往前一步，轻声慢语一字一句地告诉那个男人，如果他再这样乱来，他们有权剥夺他进入基地的权利，他们需要保证基地的基本秩序。
显然男人很吃两人这么一来一回的连招，悻悻地走了。
林逸的话被秦牧也一字不落地全听了去，慢条斯理放狠话的样子，有些戳中秦牧也的心，还怪可爱的。
“能麻烦松一下手吗？”
秦牧也正回味刚刚林逸说话的模样，就被同样的声音唤回过神。
“哦……哦！不好意思林队，一个紧张忘记了。”秦牧也松开手，乖乖把手背到后面，歉意地望着林逸，却看到林逸微微皱眉看着他，那个眼神里似乎是一种警告和……不解？
没等秦牧也多想，运送第二批伤员的车驶入了基地。
“你呆在这儿帮忙，不会做的找人帮你。实在不舒服……别太勉强。”林逸匆匆对秦牧也说完，拿起对讲机开始调动人手。
“搜救组！一级伤员先往手术室送，止不住血的，昏迷的，失血过多的都抓点紧。医疗部的按我刚刚分的组立刻行动！”
秦牧也望着林逸边发号施令边往外走的身影，心下一动，低低地笑了一声：“林队长果然很有魅力。”
“小秦哥！这边这边。”唐果在不远处叫他。
秦牧也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迈步走去，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他做好这边的工作应该也是在替林逸分担压力吧。
好在被送到正厅的伤员基本上都是皮外伤，秦牧也的那点基础医疗常识够用了。
他仔仔细细地替伤员消毒，包扎好伤口，不知道忙了多久，也不知道接收了几波伤员，只是感觉到大厅里逐渐由吵闹变得安静，门外由夜色破晓，才处理好所有的伤员。
秦牧也呼出一口气，直起早已麻木的腰，眼前有些发黑：原来这么累呀。
周围的地上随意挤着许多伤员，秦牧也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心里发酸。
“小秦哥。”唐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用气声叫他，指指门外，示意他出去说话。
两人蹑手蹑脚地绕过伤员，带上门，不约而同地又长呼了一口气。
“怎么样小秦哥？还好吗？”唐果显然已经习惯这种状态，疲惫但依旧很有精神。
“没事，我还好。你们平时都这么辛苦吗？”
“其实一般都是白天忙啦，这边平民会找我们看病，只有爆发冲突的时候会像昨晚这样，一般一个星期一两次吧，没想到你一来就赶上了。”
秦牧也点点头，往墙上一靠，闭目休息。他实在是有些累，坐了十来个小时飞机还没好好休息就通了个宵，有些顶不住。
倏地秦牧也想到了什么，睁开眼：“林队他们呢，还在做手术吗？”
唐果瞥了眼手术室的方向：“嗯，一台完整的手术都要好久，何况昨晚送来了好几批。”唐果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继续说：“赵组长说我们可以先去歇会儿，回宿舍睡会儿吧小秦哥。”
秦牧也犹豫片刻：“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他们，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唐果点点头，比了个大拇指：“小秦哥加油。”
秦牧也在手术室门旁靠墙坐下，想要闭目养神，意识却不知不觉地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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