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雨后清晨的气温颇有些凉爽，空气中散发着独特的清新。
不二周助牵着沙耶的手，和她一起来到紫阳花盛开的那个花坛前，隔着围栏停住了脚步。
“我，我要上去了。”沙耶低着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怯。
“我陪你一起吧？”不二主动提议。
“不用了！”沙耶慌忙摇头，“我自己回家就好，你也快回去吧！”
说完，也不去看对方的反应，她拎着手中的袋子转身就跑。跑到大门口，她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还站在围栏对面的身影，朝他挥了挥手，“那个，下次见。”
不二回了她一个微笑，“明天见。”
像是被那个微笑触动，她一时手忙脚乱，门只被推了道缝隙就迫不及待挤了进去。
将光线隔绝在外，确认不会被看到后，沙耶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这个时间是早上六点，今天不需要上学和工作，家里人都还没起床，所以，她换鞋的时候也轻手轻脚的，尽量没有发出声响。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早上好，小沙耶。”
男人幽怨的语气像是幽灵一样，从楼梯口传来。
沙耶僵硬地抬起头，看到台阶上不知坐了多久的，穿着睡衣和拖鞋的桃井真一。
她嗫嚅着，“爸，爸爸。”
沙耶满心忐忑地走过去，停在他面前，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有些吓人的黑眼圈。
“您……一直没有睡啊？”她不由得心虚起来。
“这点小事没关系。”桃井先生说着，垂下了头，两只手扶着额头，语气低沉，“倒是沙耶，你，在外面过夜了啊。”
沙耶：“……”
“嘛，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啊。”男人还在自言自语，“之前参加同事家女儿的婚礼的时候我还在想，我的沙耶将来穿婚纱一定是最好看的，但是，但是啊……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吧。”
几十年！？
“我现在就十七岁……”了？
“你说什么？七岁？”
“……”
“我说啊，那个小子马上要去大学了吧，应该会去很远的地方吧？”
“不，我选的大学就在涩谷那边。”
“上大学的时候，沙耶不会还打算，和他同居吧？肯定不会得吧？”
“会的。”沙耶很诚实，“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大学肯定会一起的。”
“……爸爸我，突然心脏不太舒服。”男人沉默了几秒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沙耶想去接，对方却直接越过她，扶住了栏杆，倔强的一个人站了起来。
“你没事吗？”沙耶问，“要陪你去医院检查吗？”
“不用了，我去外面跑个步冷静一下就好了。”
“……”心脏不舒服？跑步？
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沙耶走回去将他因为太过失魂落魄忘记关的门关上，带着几分愧疚上了楼。
只是和男朋友在外面什么都没做地睡了一觉，说起来似乎没有可信度。
好吧，或许是发生了点什么，毕竟从下午睡到第二天的早上，也不太现实，又没有很劳累，也不可能两个人都睡那么久。
……但是，起码爸爸误会的事情肯定是没有的。
沙耶想了想，决定不解释让这个误会就这样持续下去，因为，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爸爸本来就一直对她有交往对象这件事耿耿于怀，这次就当做是让他接受现实的契机吧。
[我爸爸可能会骂你。]
[……就算如此，也不许放弃我！]
[你，你要是不开心的话，我也可以让你骂回来，但是，不可以骂我太凶，我会难过。]
看着手机上这一连串消息，躺在床上的不二周助抬起胳膊遮住隐隐发烫的额头，唇角不自觉弯起微小的弧度。
可爱。比以前还要……
特别是现在，想要紧紧抓住他，时刻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时候。
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算是好的结果吧？也或许，是超出预料的收获。
只是，昨天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让她感到失望一直哭泣这件事，之后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让她忘记呢？
带着这份浅浅的忧虑，少年闭上了愈发沉重的双眼。
******
梅雨时节的雨总是下不尽的。
在半睡半醒间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抬手遮住眼睛，动了动有些沉重的躯体，由侧躺改为仰面躺着，试图缓解这份不适感。
“你醒了吗？”
床边传来少女试探性地询问，声音很小，他险些误认为是幻听。
“还好吗？要喝水吗？”
不是错觉。
“沙耶？”
原本还躺着颇为不适的人，瞬间从床上坐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小时前。”沙耶眨了眨眼，“姐姐说你生病了，我就来了。”
“你没关系吗？”她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刚才我来的时候你还没醒，还有点发热，唔，现在好像也还有些，还是躺下吧。”
“没关系，现在只是有点累而已。最近一直在下雨，很容易生病呢。”不二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下床，“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哦。”
是因为昨天去找她的时候淋了雨才生病的吧。那之后，也一直只顾着给她取暖和擦头发，完全忘记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沙耶很是愧疚，以至于不二周助回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他离开时低着头的姿势，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
“沙耶？”不二唤了她一声，语气颇为担忧，“没事吧？要喝点什么吗？”
“应该是我来问吧？”少女抬头露出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睛，“你生病了哦，需要什么呢？温水？还是说，要吃点什么吗？”
“……是我的错觉吗？沙耶你看起来好像有些兴奋？”不二沉寂过后的语气有些复杂。
“不是错觉哦。”沙耶摇了摇头，“我确实很开心，这样就轮到我来照顾你了！”
“嗯——谢谢？”
“不客气，现在去给你准备温水和冷毛巾！”
她风风火火地跑出房间，或许是马上就要回来，连房门也没关，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消失的脚步声再次传入耳中，很急促，接着，她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还艰难地端着，一杯水和一个放着毛巾的水盆。
见状，不二周助连忙走过去接过那盆水。
“不要一次拿这么多东西，上楼梯的时候遮挡视线摔倒了怎么办？”
“才不会！”沙耶嘟嘟囔囔地表示抗议，“你才是，病人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快点躺好。”
她将水杯放下，又从他手里夺过水盆和毛巾放在床边的地上，将他按到了床上。
“躺好不要动。”
“……好。”
“被子，把你的被子盖好。”
“……是。”
不二周助躺好后，沙耶拧了几下浸泡过冷水的毛巾，放在他额头，看着他很听话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
转身地看到那杯温水的时候，她的表情倏地就僵住了。
忘，忘记了。
“你渴吗？”她小声问。
不二体贴地说：“不渴。”
“那这杯水，就等你想喝的时候再喝吧，现在先退一下热。”沙耶很心虚地说。
房间里安静下来，被勒令不能动一下的少年躺在那里，盯着自己完全被忘记，此刻正被冷毛巾压住落在眼眸下方的刘海，认真地思考起自己的将来。
准确来说，是有一天他和沙耶都生病到无法行动的将来。
很明显，让沙耶来照顾他，非常不现实。
“那，那个……”
终于发现了？
“你要礼物吗？”
“沙耶送我吗？”
“嗯，不过是我自己做的。”
“好啊，我想要。”
沙耶低着头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几个小玩意，就像是对待重病缠身的病人一般，她从被子下摸到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一件件放在他手里。
“这个是晴天娃娃，虽然很喜欢夏天下雨，但是一直下雨几乎没有完整的晴天，我的衣服都发霉了，所以做了这个，你都被雨淋出病了，还是给你吧。”
“……谢谢，我很喜欢。”
“还有这个，这个也给你，是雪人，我做的小挂件。”
“这个呢？”感受着掌心最后落下的那一抹凉意，不二问。
“是，是上个月给五月做生日礼物时剩下的边角料！”女孩的语气磕磕巴巴的，“那个雪人玩偶的挂件也是，都是边角料，因为实在是用不到了才做的。”
哦，是特意给他做的啊。
他记得，她给桃井学妹做的生日礼物，是她自己买好材料，纯手工制作的一条手链。
银质手链是不可能剩下雪人玩偶的边角料的。
“谢谢沙耶，我很喜欢。”他歪头看着她，笑得十分温和，“可以帮我放在桌子上吗？”
“可以，你是病人嘛。”沙耶很大方地照做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
“这个……”他抬手指了下自己的额头，“可以把湿毛巾放在刘海下面吗？”
沙耶：“……？”
她在一瞬间涨红了脸：“这，这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抱歉，我以为沙耶自己会发现的。”
“……”
第一次有机会照顾对方，明明这么好的机会，还以为自己也能为他做点什么的，结果……水忘记了，毛巾还放在头发上面。
她是笨蛋吧？
将毛巾重新调整放好后，沙耶就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感到深深的自我厌弃。
“……对不起。”她戳着脚边的地板，声音很是愧疚，“本来以为我能做好的。”
“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吧？”不二说，“沙耶只是太想照顾我，所以才会过度紧张而已，在家里的时候，你不是连宠物都照顾得很好吗？”
“那不一样的，宠物的话，只要弄清楚生活习性就能照顾好了。”
“我的生活习性，比宠物更加容易搞懂吧？”
“这么说也没错……”
“那么，下次生病的时候也拜托沙耶来照顾我了，这样，你会慢慢熟悉我的。”
沙耶：“……”
“你还真是善良。”她由衷得这么认为。
不过，被这么开解她倒是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学长。”她转头凑过来，将手臂压在床边，下颌抵着自己的手臂，趴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二“嗯？”了一声，顺手将毛巾扯下来递给她，“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沙耶将毛巾丢回水盆里，继续趴在那里看着他。
“学长！”
“我在？”
她冲他扬起唇，连眉眼都一同弯了起来，露出久违的微笑。
“我突然，好喜欢你啊。”
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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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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