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悯。”
陌生的男声越过重重人海直直朝她袭来,犹如虚空之中的一声惊雷,何悯猛然回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疑惑地蹙了蹙眉,眼前男人生得俊美,却又蕴着股生人莫近的寒凉,她着实想不起来自己何时结识过这般风月无双的人物。
“你是?”可何悯并未卸了戒备,而是握紧了手中剑柄,直直凝着眼前男人。初来人间,师尊那句外人不可信深深铭刻在她骨血里。
“你不记得我了?”沈无垠冷然的眸里透着诧然,恍若平稳的湖面皱起一圈圈微澜,转瞬却变成了自嘲,可何悯看不透其中的晦涩情愫,只觉着他唇畔的笑意如附骨毒蛇般冰冷瘆人。
他在寻阑泉里蚀肉削骨了百年,再度重逢,却得了她陌生的一眼。他沈无垠纵然脾性再好,也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了愠怒之意。
更何况,他现在已然不复从前的那个清风朗月的剑宗大师兄。
“也难怪,青合宗谁人不知大师兄沈无垠。”
“沈无垠?”何悯在唇齿之间反复咀嚼这三个字,滔天的熟悉感陡然涌来,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来有关此人的任何事情。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疼,连着心脉近乎要将她震碎。
“他不是死了吗?”
脑际有句莫名的声音不断回荡,何悯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便见着眼前男子神色骤然一沉,眸底冷然更甚,平添抹嗜血的怖意,逼得她不由向后退了一小步。
沈无垠闭了闭眼掩去将欲翻涌的滔天愠意,双眸死死地凝住何悯这张令他魂牵梦萦几百年的脸,怒极反笑地问道:“青合宗的那些人,就是这样告诉你的?”
“是…”莫名的威慑如屏障紧紧将她困在他面前,何悯不觉抬起手中剑柄,沈无垠似是觉察到她的微小动作,眸光自她面颊游弋至她手中灵胥,唇畔笑意渐浓,“这把剑,是我为你铸的。”
何悯闻言周身一凛,险些握不住手中剑柄。她垂眸不语,长睫翕动,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他这句轻飘飘的话。
她失去的这百年记忆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灵胥不是师尊自灵泉中取出的么?怎么会是眼前这举止怪异的男子所铸?
沈无垠觉察出她的慌乱,眸底添了些势在必得,却故作温柔地牵住她握剑的手,何悯不明所以,只觉他的手异常冰凉,可莫名的熟悉感破开隔膜自四周朝自己涌来,她无力招架,只得疑惑地看着他指引着自己将灵胥直指他胸前,便要直直刺入他胸腔间那颗勃勃跳动的心。
何悯这才陡然回神,连忙挣脱开他的手,收回了剑,不可置信地如同看一个疯子般看着沈无垠。
“怎么了?这回你怕了?”沈无垠挑眉,眼底是明晃晃的恶意,何悯着实不明,眼前这人究竟是邪是正。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按耐住心头那抹恐惧,沉下心运转灵力去探他虚实,盘算着该如何逃开他的桎梏。
然沈无垠已然沉浸于旧日情仇,先前那副佯装的清风霁月已然不存,清明的眸也染上些许黑灰色的魔气。
“当年你便是用这把剑,贯穿了我的心脏。”
可接下来的这句话却直直击碎了她指尖运转的灵力,何悯气息一乱,喉间浊气陡然凝滞,她周身一冷,寒意彻骨,迅速游走于四肢血肉。何悯定定不语,过了许久才艰涩地抬眸迎上眼前风轻云淡地看着自己艰难挣扎的男人。
“你所言,可是真?”
她是如何都不愿相信,眼前这似邪非正的男人是众人口中死在几百年前寻阑山一役中的大师兄,更不愿相信是自己亲手用灵胥杀死他。
心绪一沉一浮之间,她望着手中的灵胥,竟生不出丝毫的力气去握住它。
“啪嗒”一声,灵胥闻之落地,扬起一地尘沙。
这一幕似是取悦了沈无垠,他满意地勾了勾唇,弯腰拾起那把已然失了光泽的长剑。
“何悯啊,”他这一声叹似笑似泣,“你欠我的,永远偿还不完。”
再度从噩梦之中转醒,何悯陡然睁眼,失神般地凝着帐顶,才发觉浑身已然惊出黏腻的冷汗。
自那日遇到沈无垠后,她便一直做着奇怪的梦。
梦里血色漫天,寻阑山遍地皆是残肢和破碎的血肉,杂草不生,显然是历经了一场恶战。
她受了重伤,勉强靠着灵胥撑起疲惫的肉身,可指尖蓄着的灵力不断。
眼前是一身猎猎红袍的沈无垠,说不清衣袖上到底沾染了多少鲜血,只见他双眸染上混沌的猩红,一团黑雾包绕周身,是全然入了魔的状态,双臂一展,不管不顾地便要大开杀戒。
识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催促着自己,近乎蛊惑地在脑际回荡,如振钟般快将她最后一抹理智震碎。
“杀了他,杀了他!”
身后是负伤的道友们,身前是即将嗜血屠杀的师兄。
她别无他选。
长剑刺入皮肉的“噗嗤”一声将她拉回现实,可沈无垠那张不可置信的、因苦痛而扭曲的脸,却长久地留存在她脑际。好似她那一剑让他灵识暂时拉回,可下一刻却是堕入无尽深渊。
剑断蚀骨,这般苦痛绝望,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明了。
何悯顿然领悟沈无垠对她的恶意缘何于此,可她却不愿去相信,纵然他被魔气附体,自己也能狠得下心对自家师兄下手。
她何悯,素来尊师重道,除非是为了天下大义,断然是不会戕害同门。
令人晕眩的头疼再度袭来,何悯只觉着识海不断波动震颤,几近要崩溃塌陷。她连忙盘腿打坐,试图用灵力维持灵识的稳定,可那句“你杀了他”如鬼魅般紧紧缠绕着她,何悯的识海晦暗一片,她只觉灵气凝滞艰涩,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怎、怎么会…”
何悯有些难以置信,虽说自己修为凝滞多年,可灵力不至于退化如斯。
她不信邪地再度运转灵力,可一旁的灵胥却没来由地胡乱震颤了起来,她四肢经脉里的灵力四处乱窜,难以凝聚。
这般的灵力波动令她觉察到浓浓的危机感,何悯心头一沉,脑际仅存的一丝念头。
——回到青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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