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澈湿润的嘴唇,徐澄照有些心猿意马。
温澈突然看向他:“你当时在地下是不是说过,少了两个人?”
“什么?”
徐澄照一愣,反应过来点头道:“司空家那群人一共有十二个,地下法阵中只有十个。有两人不在其中。一个是掏钱给小骗子的矮子,是个卷毛,披着一件红斗篷,看着不太聪明;另一人年长些,靠着他睡觉,眼睛一直闭着,像是个瞎子。”
“这么说来,或许是司空家的人……”温澈点头,相识这么多年,他仍会为徐澄照过目不忘的能力惊叹,心里又泛起些许埋怨,“呵,明明记性这么好,怎么还会失忆?”
“我……”徐澄照露出内疚的神色,“对不起。”
见他低眉顺目的模样,温澈心又软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徐澄照抬眼看他,覆上那只手轻轻抚过,藏在人.皮.面.具下的眼神灼热。
温澈猝不及防被烫到,分不清那温度是来自徐澄照的眼睛还是他的手,慌忙收回手。
看着温澈慌乱的模样,徐澄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得替他挑的那些鱼刺都扎进了自己心里。
“温澈,你嫌弃我?!”
他好几次想牵温澈的手都被挣开,难道那个做梳子的家伙的手比他的好牵?!
“我没有……”看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温澈能想象到面具下是怎样的表情,他转过脸去,“我不嫌弃你。”
“怎么没有?”徐澄照走到他面前,低头紧盯着他躲闪的目光,“你为什么不看我?”
温澈两手捂脸:“我没有。”
“你就有。”徐澄照去抓他的两只手。
温澈低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我真的没有……我要是嫌弃你,怎么会守着你十年呢?”
徐澄照愣住了,他放轻语气,带着几分无措:“我知道了……你,你不要难过……是我不好……”明明都决心不再去计较那人,可他又让温澈这么难受了。
“我只是……我不明白……”温澈轻轻摇头,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连我都忘记呢?”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徐澄照心上却仿佛有千钧重。
徐澄照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心都要碎了,几乎马上就想跪下去:“我,我……对不起,是我不好……”
“算了……你醒了我就很高兴了。”温澈用手背捂着眼睛,过了片刻后,抓过徐澄照的衣襟胡乱抹了把脸,转身往寺庙外走去,“走吧,我们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也被关了进来。”
徐澄照呆立在原地,望着温澈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紫月高悬,温澈的身影渐渐融入紫色的光影中,仿佛随时会回到天上去。
“闷葫芦,你还愣着干什么?”温澈停下脚步,耳下两个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在紫月下泛着晶莹的光。
刹那间,有什么在徐澄照脑海中破土而出。
“来了。”他快步上前,与温澈并肩而行。
梦境也好,现实也罢,只要温澈在身边,他便仍在人间。
两人站在寺庙正门前远眺,紫色的天幕一直延伸到山下秋雨村的方向。
温澈皱眉道:“那两只怪物竟然还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幻境,我们去山下看看。”
徐澄照跟上他的脚步,突然道:“十七,你从前没叫过我闷葫芦。”
温澈回头看他一眼,转过脸去:“哼,你从前也不会叫我温澈呢,就叫你闷葫芦怎么……你……你?”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回来。
徐澄照笑了笑,继续往山下走去:“嗯,只要你高兴,你愿意叫什么,我就是什么。”
温澈愣在原地,眉头微蹙:这人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
沈尧走出正殿,见到天幕上竟悬挂着两轮月亮。
皎洁的银盘照亮远方大地,而紫色的弦月却如同一道虚幻的剪影,将辽阔夜空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诡异的紫红月光笼罩着整座落霞山,沈尧极目远眺:“山下的秋雨村好像也在这术法范围里。”
“叶胜应该到了秋雨村吧。”丁罗随口接道。
“什么?!”叶影身形一闪,转瞬已消失在远处。
二人匆忙追赶,沿途不见半个人影,连鸟兽都销声匿迹,荒凉的村落死气沉沉,仿佛这片土地早已死去多年。
丁罗站在一处枯井前,抬脚踹向旁边的大树。六角形的树叶簌簌落下,飘零在树下的三座坟包上。
沈尧拉开他:“你踹树干什么。”
“这叶子好奇怪,”丁罗拾起一片落叶,“我都没见过这种树。”
沈尧道:“这是‘六角木’,鋫州特有的树。”
“这里不是灵州吗,怎么会有鋫州的树啊?”丁罗满脸困惑。
沈尧摇头:“我也不知道。”
丁罗嘀咕道:“村民都被困在幻境里了吧。就算红崖秘卷记载了这等术法,叶听泉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呢?”
叶影盯着那口枯井,声音冰冷:“他手里有寒血珠,那是翎上城十万亡魂怨气凝结的邪物。”
“原来那珠子这么邪门!老不死怎么还让叶胜去找呢,这下好了,他也被关进去了吧。”
丁罗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这种幻境很厉害的,必须杀了施术者才能破解。外面的人进不去,施术者肯定躲在里面某个角落,哪那么容易找到……”
感受到叶影身上散发的寒意,沈尧抬手敲了下丁罗的脑袋。丁罗赶紧闭嘴,捂着脑袋躲到他身后。
“大哥别太担心。”沈尧道,“温静流是叶胜的叔叔,我们刚才没找到他们,说不定也进幻境了。”
丁罗从他背后探出脑袋附和:“是啊,这些年他为了打探叶胜的消息,三番五次来找叶家弟子麻烦,真是用心良……”
话未说完,就被叶影黑纱后凌厉的目光吓得一抖,整个人缩回沈尧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过老大你绝对是叶胜最好的舅舅!”丁罗壮着胆子继续道,“你把所有亲信都派去保护他,连我们都……”
“你们跟着只会拖后腿。”
“哦,老大,你这么说我就有点伤心了。不过你确实是个好舅舅,又是教射箭又是教耍刀,给他酿酒、做扇子,还亲手做点心……”
“闭嘴。”
“哦,我闭嘴了。”
沈尧适时问道:“大哥,我们该做些什么?”
“去找一张门,”叶影抬头看着湛蓝色的天幕,“找到了,砸碎它。”
“是,大哥。”沈尧干脆地应道。
“啊?找什么门?”丁罗满脸困惑,叶影却已化作黑雾离开。
他从沈尧背后钻出,小声嘀咕:“老大酿的酒都没什么酒味,做的糕点也没拿去给叶胜,是不是都给你吃了?什么味道?”
想起大哥面无表情地把那一叠不可名状却散发着桂花香味的东西放在自己桌上的场景,沈尧神色凝重:“我劝你不要好奇。”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味道?我也想尝尝!”
“阿昭,你还记得七年前我中毒的那次吗?”
丁罗点头:“那毒太古怪了,你倒在我房门口跟死了一样。我扎了三天针才把你救醒,当时真以为你死了,可是哭了好久呢……”说着,悲从中来,一头扎进沈尧怀里抽泣。
“好了,别哭了,一时半会还不会死。”沈尧轻拍他的背,想起他一边哭一边把自己扎成刺猬的往事,“我们以后都不可能再吃到大哥亲手做的糕点了。”
丁罗在他衣服上蹭干眼泪,抬起头一脸惋惜:“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一阵夜风掠过,两人身旁的大树沙沙作响。
叶胜看见几片树叶飘落进面前的井中,将倒映在水面的月影击得粉碎。
“好冷,怎么突然起风了……”他搓着双臂打了个寒颤。慕容真脱下外衣披在他肩上,却在看到井中荡开的涟漪时愣住了。
“这不是枯井吗?你刚才跳下去的时候,里面应该没水吧?”
叶胜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天色已然骤变。一轮妖异的紫月正从赤红的天幕中升起,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而原本的圆月已隐没在远山之后。
他们身旁的大树消失了,那间破旧的草屋也变得完好如新。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见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一个白发红瞳的幼童被少年搂在怀里,正睁大眼睛盯着窗外的两人。
慕容真低声道:“那小孩是个天煞。”
“既然有人,不如进去问问路。”叶胜提议,“说不定他们知道怎么去寒鸦寺。”
“我的大少爷,你心可真大啊……”
窗内的幼童突然伸出小手,含混不清地嘟囔着:“阿怪,怪,怪物……”
少年温柔地哄道:“尘儿乖,该睡觉啦,哥哥给你讲妖怪的故事好不好?”
两人顺着幼童手指的方向回头,慕容真顿时毛骨悚然,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正蹒跚而来。
那“人”每走一步,身上就会掉落一块分不清是衣物还是血肉的碎片,在地上拖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缓缓挪到井边,悄无声息地栽了进去,竟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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