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予辰简单收拾后就打车去了影城。
拍摄地选在一座古城中,今天天气不好,没有阳光,小城看起来灰蒙蒙的。
他到片场的时候,已经聚着很多人了,赵卓毅旁边站着的除了易谦、邵锦菲外,还有圈内一个很有实力的前辈邬瑛梅,此刻他们正在讲着戏。
宋予辰走到旁边,没人注意到他。
易谦看了他一眼,冲着他道:“来了,这是邬瑛梅老师,予辰,打个招呼。”
几个人这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宋予辰当然认识眼前的人,邬瑛梅出道二十多年,演过的经典角色不计其数,在圈内地位很高。
宋予辰很有礼貌地微鞠着躬:“邬老师你好。”
邬瑛梅也相当给面子,把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上以示鼓励:“予辰是吧,我来之前就听易谦提起过你,小伙子形象是真不错,前途无量,好好表现,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
宋予辰腼腆地笑了笑:“还要请你多多赐教。”
今天要拍的是郎霖看到人间大旱,曾经的信徒死在自己面前,心境改变的戏份。
易谦这场戏的情绪起伏很大,在保证情感到位的同时又必须保持好外冷内热的人设,有一定的难度,赵卓毅对他是不担心的,简单地跟他们强调了一些细节,确认一切没问题后,大喊一声:“《堕仙》第一百八十九场一镜一次,ACTION!”
易谦和邵锦菲站在灰蒙蒙的城墙口,狂风将破旧的城门缓缓吹开,他们没多想便走了进去。
长街上,家家户户房门大敞,大风肆虐,将那些未来得及关闭的大门拍得砰砰作响,发出沉重的声音。
地面上横着好几具尸体,有些已经开始腐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一眼望去,小城里除了郎霖和谢思芜两个活人外,就只有不远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的老妇人。
她蹒跚着脚步,拖着个黑色麻袋,双眼深陷,面容憔悴,瘦弱的身躯在干涸的土地上艰难前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郎霖突然停下了脚步,变了脸色,看起来表情很是错愕,眼前这个老妇人明显是他认识的人。
谢思芜完全状况外,眼神专注地盯着她手里那个黑色麻袋,道:“上面有缚魂咒,这咒法极其危险,非常容易遭到反噬,若非逼不得已,不会有捉鬼师会愿意冒此大险。”
她心里已然知道这老妇人与自己是同道中人,也看得出来她并非自然衰老,而是逆天行事遭到了反噬。
谢思芜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神不禁泛着同情与怜悯,她心软地上前去扶那妇人:“前辈,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妇人像没看到她一般,迟缓又固执往前走。
郎霖眼看着她快要与自己擦肩而过,开口叫住了她:“站住。”
那老妇人竟停下了,原本坚定的眼神瞬间变得无光,就像原本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泄了似的,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的表情慢慢浮上一丝痛苦,眼睛仔仔细细地辨认着眼前的人,过了很久说了句:“您来了啊,您还记得我吗?”
郎霖不敢直视她,神色有些闪躲。
老妇人道:“五年前的时候,这座城迎来第一次大旱,全城人都跪在您的神像前,渴求天降甘霖,我使用禁术求见,您无动于衷,您这时候来了呀?”
老妇人的声音愈发哽咽:“人都快死光了,您怎么就这时候来了啊?”
郎霖眼中浮上是悲凄之色,双眼干涩,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第一镜过。
道具组上前把黑色麻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让化好妆的小孩群演躺了进去,拍摄继续。
老妇人颤抖着身体弯下腰,解开麻袋,两手摆正里面孩子的头,痛苦的眼神里透着质问,声音沙哑而颤抖:“您看看他,他才多大年纪啊,那么小的孩子,一场天灾,夺去了这全城人的性命,您是司雨仙啊,为何坐视不管,为何!”
郎霖一动不动,目光绝望,他要怎么告诉眼前的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说不出口。
老妇只看得见他的冷漠,撒开了手,孩子的尸体瘫软下去,她流着泪水,又抓住谢思芜的胳膊:“我拼了性命都没有救下哪怕一个人,这些孩子那么无辜,你告诉我,这些平凡百姓是造了多大的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她的情绪激动,看起来面目尤其可怖。
谢思芜神色心疼,她从行囊里翻出一粒续命药,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没有接,她的眼神回在郎霖身上,抓着他的衣服慢慢跪下去,像很多年前对着他的雕塑一般,仰望着他,双手合十,眼神里泛着渴望的光,嗓子像是用最粗的沙子磨过似的,发的出声音哑得不像话:“您是神仙啊,我们祭您,拜您,求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郎霖俯视着她,眼神里有愧疚,又无奈,目光沉重,望不见一丝光明,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悲哀。
直至老妇的手垂下去,死在了他的旁边,郎霖抬头望天,泪水盈满眼眶,他与这老妇人的经历何其相似。
一时间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私自降雨的那一天。
他们付出了同样惨痛的代价,世界还是这样,灾荒、死亡、生灵涂炭,似乎永远无法改变。
而那些袖手旁观的神仙始终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他的眼泪落在干涸的地上,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他也想像这老妇人一样问问这天,究竟是为何。
郎霖开始蓄力,做出施法手法,高高束起的长发被风吹得四处飞扬。
赵卓毅的声音在场外响起:“过!”
易谦出戏很快,他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把邬瑛梅扶了起来。
下一场是郎霖心境改变,欲要重返天庭,为自己、也为天下生灵讨一个说法的戏份。
这一段戏里也是影片中梅玄裳第一次出场,他的妆造格外简单,为了贴合艳鬼的身份,他穿上一身素白的纱衣,墨发长及膝弯,简简单单地披散了下来,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唇色确是浓郁的鲜红色。
宋予辰换上了衣服后开始上妆,最白色号的粉底液涂在他脸上也没有一点违和感,化妆师给他补上口红后大赞,这个颜色简直就是为了他而生的。
宋予辰很快结束妆造后,无聊的他走进了易谦他们那边的化妆室,这场戏中郎霖聚集全部法力,会现出本相,因此需要更换着装。
刚一进去,宋予辰就见易谦已经换上了新的打扮,穿着一身银色重甲,正站在镜子前,让造型师帮忙整理衣服。
这身盔甲又沉又复杂,造型师个子不高,伸长着胳膊帮他扣肩甲,从这边移到那边,胳膊都发酸了也还没捣鼓好。
眼看易谦眉头越皱越紧,宋予辰好心说了句:“我来吧。”
造型师愣了一下,看向易谦,看到他点头允许后后往后退了退。
宋予辰几步上前,和易谦面对着面,胳膊把他围了一圈,手伸向他身后,整个人离他特别近。
恍惚中他好像闻到了易谦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和他在梦里闻到的特别像。
宋予辰手上的动作无意识变慢,大脑不禁思考地把脸埋向他的脖子想确认一下,高挺的鼻尖一不小心蹭到了他脖颈上的皮肤。
易谦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了。
宋予辰毫无察觉,他甚至还深深地嗅了一下,随后确定了,确实是一样的味道。
他和易谦稍微拉开一点点距离,脸上笑意盈盈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易老师,你好香啊。”
空气凝固了几秒。
易谦的表情愣愣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的胆大包天。
见他不说话,宋予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冒犯,几乎有点调戏的意味了。
他昨晚收到易谦的好友申请后有点高兴过头了,忽略了他们目前还不太熟的事实,易谦平时看起来就比较严肃,怎么想也不适合和他说这种话。
宋予辰的脸突然开始泛红,他光速道歉:“不好意思……”
不道歉还好,一道歉似乎更怪异了,宋予辰低下头,非常想回去杀死前面那个口不择言的自己。
易谦语气十分生硬地回了句“没事”,随后走了出去。
宋予辰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刚刚的取景地,脸上的红晕好半天才消下去。
下面这场戏是宋予辰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场打戏,其他几位主演在开机前都进行过培训,宋予辰当时因为受伤不宜伤筋动骨,只学习了一些理论,没有实操,他隐约有些担心。
赵卓毅在非必要情况下是不会允许使用替身的,但他也清楚宋予辰的情况,在开拍前让武术指导对他进行了短暂的动作培训。
宋予辰身上吊着威亚,工作人员开始操作起了设备,他很快升高。
宋予辰没有经验,身体晃晃悠悠的,大脑一片空白,更别提摆动作了。
易谦开始帮他,宋予辰松了口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挥剑,因为没有掌握好身体平衡失误了。
拍摄很快开始,宋予辰身上吊着威亚,工作人员操作起了设备,他很快升到半空中。
肉眼可见他的身体摆动有些异常,换做别人可能就发现了,宋予辰没有经验,也没多虑,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保持住平衡,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按照动作设计,宋予辰时不时借林中竹子使力,身轻如燕,衣诀翻飞。
平地下的郎霖抬眸扫视了一番空无一物的天空,好似有所察觉,却依旧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得在林中踱步,面目表情带了点细微的不屑。
时机到了,威亚下降,宋予辰手握长剑,向郎霖刺过去,身体的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过分明显,宋予辰这才意识到威亚可能失控了。
他的脑海里面被紧张和恐慌挤满,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易谦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脸色骤变,担心地大喊着他的名字:“宋予辰!”
想问他怎么回事。
宋予辰听到了,易谦的声音把自己的恐慌挤走了一些,大脑开始做出反应,他把手中的长剑朝一边扔过去,伸手握住绳子,尝试着保持平衡,又对易谦喊了一声:“快让开。”
易谦没听他的,两大步朝着他的方向跑去,在宋予辰即将摔倒在地上时伸手扶在了他的腰侧。
易谦接住了他,抱了个满怀。
易谦和他对视着,面上镇定,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如雷的声音却将他出卖得彻彻底底。
宋予辰只能感受到面庞轻轻扫过的时有时无的呼吸,他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这场短暂培训严格来说还算顺利,他们几个人很快聚在一起,听赵卓毅讲戏。
这么多人里面,赵卓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宋予辰,走戏时对于其他人都只说一遍就好了,对他要用大白话强调好几遍。
宋予辰点头,紧张的情绪又开始上来。
一旁的易谦注意到了,开口扯着别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这衣服很薄吧,冷不冷?”
“还好。”宋予辰道,那股紧张消下去了些。
易谦道:“你先把外套披上,一会儿拍摄的时候再脱。”
宋予辰点了点头,却没动,他懒得再往刚刚那间休息室跑了。
易谦看出来了似的,朝霍晓梅看了一眼,助理立马很有眼色地把易谦的衣服递了过来。
宋予辰受宠若惊,以为这是霍晓梅的善意,纠结地看着易谦,怕他介意。
易谦明显会错了意,问:“要我帮你?”
宋予辰摇头,不好意思地把外套披上,轻声说了句“谢谢”。
很快开始拍摄。
易谦几乎一下子就能把情绪调整回刚刚的情节中。
随着一声“ACTION”落下,郎霖身着一身银甲,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五官冷硬,面容肃穆。
谢思芜为了帮他,也用灵符摆出一个阵法,强行打开了通往天界的天门,只是郎霖不知,她在这过程中也献出自身部分修为,行囊中封印鬼魂的灵符部分破损,稍强一些的鬼魂直接震碎灵符,逃了出来,梅玄裳就是其中之一。
光天化日,鬼魂四处逃散,只有梅玄裳和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没有动弹。
那个恶鬼对谢思芜记恨在心,见她此刻没有防备,同时受伤虚弱,心里酝酿着想要报仇雪恨。
梅玄裳则冷冷地站在他的不远处,黑发被大风吹得凌乱,露出的面容精致绝美,将那恶鬼出手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他出手阻止了他,原因很简单,自己和这个鬼有一点私仇,对他而言,刚刚也是偷袭的好时机。
不过这不影响谢思芜深受感动,从这以后开始觉得他是个好鬼,一心想要渡他。
甚至怕他晒太阳晒得太久受伤,踮起脚尖撑起衣袖给他挡太阳。
这场戏拍得很顺利,虽然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戏难度不高,没出什么岔子。
对宋予辰而言,真正困难的是晚上要演的那场梅玄裳为情所困,醉酒后月下跳舞的戏份。
宋予辰有舞蹈功底,舞蹈动作本身对他而言并不难,难的是那附加上的一系列诸如魅惑、勾人的形容词,这种眼神戏对他来说太难把握了。
吃完盒饭的宋予辰立马拿出手机,搜索剧本里提到的关键词,认真看着呈现出来的视频,想要找一点灵感,看看自己怎么才能做得更好。
正看得专注时,身后突然传出了冯健文爽朗的笑声:“予辰,你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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